第3話 河流(The River)——布萊爾·威爾德
第三話:河流(The River)
布萊爾·威爾德
(一)
我已經在這個該死的森林裏迷路了兩天了。食物和水在前天中午就消耗殆盡。再這樣下去,我只能吃掉我的靴子或者夾克了。沒有目標,沒有方向,一切都只能交給體力和運氣。這該死的林子裏除了樹和藏在落葉下的石頭,就是那些該死的鳥。它們像是在嘲笑我一樣,一直在嘰嘰喳喳地叫著,但完全找不到它們在哪里。我發誓,它們如果敢出現在我面前,會把它們吃得骨頭都不剩。我之前還有力氣的時候也試過捶打那些該死的樹。但從上邊掉下來的只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昆蟲和蛇。所以我只好放棄和那些該死的鳥較勁。到了晚上還會有各種奇怪的嚎叫聲從遠處傳來,但好在叫聲來源都比較遠,沒碰上什麼危險。我現在這種又餓又累的狀態,恐怕沒辦法對付它們。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T恤已經徹底濕透,雙腳所能感受的也只剩下疼痛了。我停下來,決定靠著大樹休息一下。但在我伸手扶住大樹時,一個讓我意外的觸感傳了過來。那是一根結實的繩子,似乎是從樹上垂下來的。我向繩子垂下來的方向看去,隱約看到了木板搭建的建築。
“那是個樹屋嗎?”
我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拽著繩索向上攀爬。雖然無法確定樹屋是否早就被荒廢,但直覺告訴我爬上去絕對不會吃虧。就在我快要力竭的時候,終於爬了上去,癱倒在了樹屋門前。我躺在地板上一邊恢復體能,一邊觀察著樹屋的狀況。這間樹屋看起來很久沒人打理過了,外牆上有很多藤蔓在上面野蠻地生長著,還能隱約聞到一些黴味。我一邊祈禱著直覺不要背叛我,一邊緩緩從地板上站起,向後退了幾步。然後用力衝刺,壓上身體所有的重量,撞向了樹屋的大門。但我沒有迎來預想中的阻力。這讓我失去了平衡,要向前摔倒過去。我努力維持平衡,並試著抓住門把手來穩住身子。也許是我力氣太大,又或者是飽經風霜的門已經“羸弱不堪”,早已無法支撐任何重量。我和樹屋的門都摔倒在了地板上。我本以為這間樹屋會是上了鎖,或者是鏽住了什麼的。但它卻根本沒有上鎖,而且合頁也在完美地工作著。至少之前看起來是這樣……。
我稍微緩了緩才坐起來,觀察屋內的情況。屋裏邊看起來相對乾淨,應該是有人近期來過這裏。希望這個人有留下什麼吃的。我起身四處查看,最後在一個破舊沙發後面發現了一個背包和睡袋。它們看起來很乾淨,沒有多少灰塵。很可能是有人最近幾天放在這裏的,又或者是有人經常使用它們。但現在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我只能心裏一邊祈禱著能有食物和水,一邊開始擅自翻開背包進行尋找。我很幸運,背包裏食物還挺豐富,有醃蛋罐頭、豬肉罐頭、一些豆類罐頭、蔬菜罐頭……和幾瓶飲用水。
我抓起豬肉罐頭和一瓶飲用水,開始享用這難得的“大餐”。應該是餓了太久,這個豬肉罐頭比平時吃過的任何罐頭都香。讓我說的話,除了過去在教會時,伊莉莎白做的燉菜以外,這恐怕是最好吃的東西了。這個水喝起來竟然也有一點甜味,簡直不可思議。
在我把罐頭舔乾淨之後,饑餓感並沒有完全消退。所以,我開始打起了醃蛋罐頭的主意。這個東西在我過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時候,就放在吧臺上。我一直想嘗嘗它的味道,但老闆總是說我不點酒就不能吃。這次我要好好地嘗嘗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味道。我擰開罐子聞了聞味道,一股刺鼻的酸味撲面而來,眼淚也被熏了出來。
“該死!咳咳咳……。被撬棍打破頭都沒讓我流淚,今天被你打敗了。咳咳咳咳……。”
我迅速把兩顆雞蛋倒進了剛才的豬肉罐頭裏,馬上把醃蛋罐頭的蓋子擰上,然後把它推得遠遠的。等到倒出的那兩顆醃蛋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我才用豬肉罐頭的蓋子,捏出了一個小鏟子,準備嘗嘗這個東西到底有什麼特別的。我小心翼翼地把蛋盛到嘴邊,但那股刺鼻的氣味依舊存在。我猶豫片刻後,一口氣把蛋倒進嘴裏,開始嘗試咀嚼。味道……可能比聞起來要好一些,酸味之中有些甜味,但它真的鹹得要命。兩顆雞蛋下肚之後,兩瓶飲用水也跟著見底了。除了太鹹了以外,它的口感太過軟爛,並不像是平時吃到的雞蛋那樣扎實。雖然味道一般,也沒有吃飽,但畢竟是吃別人的東西,我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我想臨走的時候還是留下個字條和錢再離開吧。希望“大餐”的主人不會太生氣,畢竟0.64塔拉是我身上的全部了。我就這樣躺在地板上想著,困意開始襲來。也許是久違的食物帶來了安心感,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二)
我緩緩睜開眼睛,用昏昏沉沉的腦子思索著自己到底睡了多久。酸痛感不斷從腰部、肩胛骨和頸椎傳來,像是在告訴我地板是多麼糟糕的睡覺地點。我試著坐起身子,等待昏沉感的消退。屋內的光線似乎很昏暗,一些夜晚開始出現的昆蟲叫聲也不斷從窗外傳來。
“已經晚上了嗎?”
我開始喃喃自語著,希望能讓自己的大腦快點運作起來。
“不,現在還只是傍晚。”
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了過來。我被嚇了一跳,本能地跳起後轉身,背靠牆壁準備迎擊。說話聲是從房間的另一個角落裏傳來的。那裏坐著一個男人,看起來有大概在三十歲左右的樣子。臉上留著淩亂的胡茬,頭髮也很雜亂,看起來有些年頭沒有打理了。身上的衣服也破爛不堪,似乎相當長的時間裏沒有更換過。
“冷靜!冷靜!我沒打算做什麼。”
“你是什麼人?”
“我叫邁德,你吃的罐頭和喝掉的水是我的。”
“哦……。”
“那個豬肉罐頭本來打算留到最後吃的……。”
“……那這個樹屋是你的嗎?”
“現在算是我的吧。”
“現在?”
“我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它就已經在這裏了。看起來已經被廢棄很久,我就住了進來。”
“你為什麼會住在這種地方?”
“說來話長。”
“反正我現在很閑,不是嗎?”
“我更好奇為什麼要把門拆掉?是因為它沒有說‘歡迎光臨’嗎?”
“意外。”
“今晚,蟲子們可能要飽餐一頓了。”
“我會修好的。”
“我看過了,合頁徹底脫落了。沒有相應的工具應該是安不上了。”
“……。”
“希望你可以把門的修理費和食物錢付一下。畢竟,我還要在這裏生活一段時間呢。”
“嘖!”
本來想就這麼一直糊弄過去,臨走的時候丟下錢就跑的。看來我“完美”的計畫已經徹底失效了。我把靴子裏、襪子裏和夾克內兜裏的硬幣都掏出來,小心翼翼地拋了過去。他急忙把散落在地的硬幣撿起來,簡單地數了一下。
“很好,這些錢應該能換一塊口香糖,把門重新粘回去了。”
他的語氣有些讓我很不爽,但我確實是吃了他的東西,我也沒什麼資格和他生氣。
“我身上現在只有這些。”
“好吧。看來你也不容易,就這樣吧。”
好在他看起來沒有要追究的樣子,不然會很尷尬。我感覺稍微松了口氣,就靠著牆慢慢坐了下來。
“那你這些食物都是哪弄來的?你也不像是有錢的樣子。”
“有兩個孩子偶爾會來林子裏玩,他們會給我帶些吃的過來。”
“你是怎麼騙的兩個孩子給你買食物的?”
“怎麼能叫騙呢?我只是幫他們把旁邊樹上掛著的廢車推出林子,讓他們拉去換錢了而已。”
“我把我剩的最後一包煙給你,你告訴我那輛車是怎麼上樹的。”
“那輛車在我來的時候就在那裏。還有,你這個年紀不該碰香煙那種東西吧?”
“介意我來一根嗎?”
“介意!這個房子是純木制的!你不怕把這裏變成一個巨型火炬嗎!?”
“好吧。別那麼激動。”
我站起來向門口慢慢走去。
“我去下麵抽總行了吧。”
“地上到處是枯樹葉,你一根煙的工夫,這片林子每一個角落都能拿來點煙了。而且,晚上似乎還有狼出沒。”
話音剛落,奇怪的嚎叫聲就從外邊傳了進來。好吧!好吧!看來只能乖乖忍著了。我把煙重新揣回了兜裏,回到角落裏躺了下來。之後一段時間我們兩個人都沒說話,就這樣過了好一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他也覺得很無聊,竟然主動開口問我要不要吃東西。
“這裏有鷹嘴豆、義大利豆、扁豆和青豆。”
“……還是算了吧。罐頭錢還沒還上呢。我可不喜歡到處欠人情。”
“好吧。那我自己吃一點。”
“你的那罐醃雞蛋也是那群孩子給你買的嗎?味道有些太怪異了。”
“這是我在這個樹屋裏找到的。”
“什麼叫你在這裏……。你是說這東西有可能已經放了幾十年了?”
“嗯……很有可能。”
我沖到門外,向著樹下毫無意義地幹嘔著。大概五分鐘以後就放棄了掙扎,回到房間角落裏等待“化學反應”的到來。也許是我饑餓許久的身體,連那些“化石”都給吸收掉了。又或者是我餓太久已經遲鈍了,還沒發現身體的異樣。在我絕望的看著天花板時,邁德似乎飽餐了一頓,哼起了小曲兒。他拿起那個醃蛋罐頭敲了敲,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對我說:
“有沒有人想再來兩顆醃蛋?”
我躺在地板上,抬起左手對他豎起了中指。他好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也滿意地躺到了睡袋上。
“你是河谷鎮的人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麼會到這片林子?”
“恰巧而已。”
“這好像算不上回答。”
自從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是個“定時炸彈”,讓我感覺有些煩躁。而且,這個傢伙對自己的事情閉口不談,卻想套我的底細,讓我感覺更加的不爽。
“問別人底細之前,是不是應該先講講自己的事情?我之前問你為什麼住在樹屋裏,你可是回避了我的問題。”
“好吧。但是你也要和我講講你為什麼來這裏。”
“成交。”
(三)
我靠著牆坐了起來,他也起身坐到了那個破沙發上。透過窗戶照進來的微弱月光映在他的臉上,加深了他飽經風霜的皺紋,顯得愈發滄桑。他坐在那裏沉默了片刻,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了。
“故事可能要從五年前說起。我並不是什麼追求挑戰的野外求生愛好者。我原本也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也有一個愛我的妻子。”
他的臉上開始浮現出一絲笑容。那種笑容仿佛蘊含著擁有整個世界般的滿足感。
“她的名字叫瑪麗。我們是在16歲的時候相遇的。那時候我還住在河谷鎮下游的鈴蘭鎮。一天,我和朋友們約好要去抓魚。我作為勘察員被派去小河穀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點。那個河谷因為路很難走,基本沒有任何人會去那邊。所以我當時認為自己很倒楣,被推了一個苦差事。
但我到那裏的時候,我知道這一天是我人生最幸運的一天。河谷的岸邊長著很多鈴蘭,樹木也很茂盛。你知道教堂嗎?鈴蘭鎮有一個教堂,我小時候去過一次。那裏的窗戶很特別,陽光穿透窗戶,形成的光束讓整個空間顯得神聖。河谷那裏也是。陽光透過樹梢的間隙照在河流上,給我的感覺也是那樣的。我看到有一個金髮的女孩在河水中游泳。陽光照在她的金髮上,讓她原本就迷人的頭髮更加璀璨奪目。也許是遊累了,她起身甩了甩頭發,走向岸邊的一塊大石頭,坐在上邊擦拭著頭髮。我發誓,那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畫面。我被她深深地迷住,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原本河水流淌的聲音,樹上傳來的鳥叫聲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跳的聲音。
在我沉浸在她的美麗時,她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慌張地拿起外套遮掩身體。我當時也嚇了一跳,慌忙上前想做一些解釋。但是腳下的碎石子出現了滑動,即便我努力尋找平衡,還是栽了過去。我就那樣莫名其妙地滾進了河裏。雖然河水並不深,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我不知所措,只能拼命地胡亂掙扎。但很快就有一雙柔軟的雙手把我拽了起來。我努力調整呼吸,咳出那些嗆進去的水。她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問我‘你還好嗎?’。那個聲音像神父描述的天使一樣溫柔動聽,也是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努力調整狀態,挺起胸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急忙回答她‘我~沒~事~’但發出的聲音非常奇怪,像是含著水的鸚鵡。那個聲音十分滑稽,她努力忍了好久,還是大聲笑了出來,我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之後我們一起坐在岸邊聊天,一邊等著衣服風乾。我們聊過的什麼已經記不起來了,但那天的快樂卻深深地烙在了我心裏。回去之後我沒有和人提起那裏發生的事情。只是告訴我的朋友們,那裏沒有魚,只有一堆破石頭。
在那之後河谷就成了我們的見面地點。她總是在我去河谷那天剛好出現在那裏。我們一起游泳或者抓魚,有時候也會在林子裏追蝴蝶或者螢火蟲。”
“蝴蝶?螢火蟲?它們是真的存在?”
“沒錯。我和瑪麗也覺得只是老人編出來哄小孩子的。直到我們真的親眼過才知道那些是真實存在的。也許在舊世界的那場災難之前,真的有很多美麗的生物呢。
總之,我們對彼此的好感日益加深,最後成功地發展成了戀人。我們還時不時搭車到T.O.W(Tower of Wisdom)學院暢想著未來一起讀學院的樣子。獲得獎學金的喜悅,辯論賽上講出真理的自豪,體育賽場上絕地反擊的熱血。我們甚至還幻想過一起畢業後成為世界出名的作家夫妻。
但這些美好的幻想終究只是停留在了幻想的階段。高中畢業之後我家雷根本支撐不起學院的學費。所以我選擇直接到附近的約翰工廠打工。瑪麗原本得到了保送名額,是可以免費去讀學院的。但她放棄了這個機會,選擇陪我一起打工。就在那一年,我們決定結婚。但我們並沒有錢辦一個隆重的婚禮,只是兩家一起吃了一頓飯。當天晚上,我回到房間發現瑪麗並沒有在那裏,但床頭上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邊寫著讓我穿得好看一些,然後去河谷找她。我把我唯一的一件白襯衫穿上,還找了一條盡可能看起來得體的褲子,心裏祈禱著不會看起來太傻。
一路上舉著手電,小心翼翼地瞄準前進。心裏還在想著這裏的路不好走,希望她沒有受傷,但自己卻不小心摔了好幾跤。遇到了無數磨難之後,終於來到了河谷。幽幽的月光透過樹梢散落在河流之上,有一束最亮的月光照在岸邊的那塊大石頭上。她穿著潔白長裙坐在上邊,頭上還戴了一個用鈴蘭花編制起來的花環,看起來就像是老人們故事裏的精靈或者仙子什麼的。她起身踏入河流,緩緩向我走來。我也踏入河流,向她走去。我將她擁入懷中,正要準備親吻她的時候,她用食指輕輕地抵在了我的嘴上。然後悄悄地將一個用鈴蘭花做成的小指環放在了我的手上。我也心領神會,單膝跪下對她說:‘你願意成為面前這位英俊先生的妻子嗎?顯然他是一位英俊的男人,也是世界上最愛你的男人。’
她捂嘴笑了笑,然後輕咳兩聲調整一下狀態,帶上了指環,用認真莊嚴的語氣回答:‘我願意!’
我站了起來,輕輕地抱住她的肩膀說‘無論未來如何,貧窮與否,健康與否,都願意不離不棄?’
她踮起腳尖,雙手抱住我的脖子。雙唇靠近耳邊,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溫度。
‘至死不渝。’
那是我今生聽過最美妙的聲音。我們相擁在一起,親吻著彼此,將對彼此的愛意全部傾注了出來。
那之後……,那……。你還在聽嗎?”
“恭喜你把自己成功塑造的沉浸式氛圍全部破壞了。”
我雖然知道他看不到,但還是對他翻了個白眼。
“我還以為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聽到這種浪漫故事都會很激動地問一些問題。至少瑪麗的那些朋友們都是這個反應。”
我夾起嗓子,盡可能模仿“清純小女孩”的聲音對他說了句:
“真是對不起呢。但是你可以繼續往下講了嗎?因為我好好奇你的美滿家庭怎麼變成了這個怕火的破樹屋和那罐發黴了的醃雞蛋的呢。”
“我覺得剛剛那段你應該多練習一下。應該能讓你這種暴躁女孩也有市場。”
我翻過身去,面對著牆壁側身躺下,對他剛剛的言語調侃表達不滿。身後的破沙發不斷傳來嘎吱聲,似乎是他調整姿勢躺在了沙發上。
“接下來故事就到了不太美好的階段了。在那之後……。”
(四)
該死的!我竟然在“那之後”睡著了。雖然我不是那種好管閒事的人,但故事聽到這裏戛然而止還是讓我很不爽。我也試著問過後邊發生了什麼,但他卻不願意再講一次。現在天也亮了,我想到鎮子上的話現在就該出發。因為再過一會兒氣溫會變得很高,而且我還需要去鎮子上弄點物資給他還上,不能再磨蹭了。臨走的時候他告訴我瑪麗現在就住在河谷鎮。希望我能去幫忙看看瑪麗現在過得如何。
按照邁德給我指的方向大約走了半個小時。柏油公路終於出現在了我的眼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些滾燙的破柏油路也會有讓我感覺親切的時候。我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迅速跑過了公路。公路對面也是林子,但林子裏有一條很明顯的土路。這條土路非常寬敞和平坦,雖然還沒鋪上瀝青,但通車應該問題不大。沿著土路又走了二十多分鐘,終於到了鎮子上。這個鎮子並不算大,還被河水分成了東西兩邊。鎮子兩頭修了兩座較為結實的石橋,有一些貨車會從上邊通過。除了這兩座大石橋以外,還有一些簡易的木橋給人通過。大致在小鎮上逛了逛,瞭解了這個鎮子的基本佈局。這個鎮子很小,想找人並不困難。但是想搞到錢可能需要一些運氣了。
雖然現在不是最佳狀態,但應該可以去酒館碰碰運氣。那裏的人都喜歡和人打賭,只要我去稍譏諷兩句那些酒鬼,應該馬上就能上鉤。在上一個鎮子上靠著掰手腕可是賺了一大筆。要不是那之後我迷路了好幾天,終於找到了一個加油站便利店的時候,卻剛交完錢準備拿東西就碰上了追兵。不然,就算我把食物分邁德一半之後,還能維持一周多。算了,先贏下一點吃的找回狀態再說吧。
這間酒館屹立在河道旁,門口就有一座簡易木橋。看起來這家酒館應該客人不少啊。我走到酒吧門前,一腳用力踹開大門,但和我預期的效果不太一樣。那群酒鬼的注意力確實被我吸引過來了,但他們似乎在之前在忙別的“重要”事情。四個大鬍子圍在一個女服務員身邊,他們一臉煩躁地瞪著我。顯然,我進來的時機有些太巧了。這幾個傢伙明顯是在調戲那個女服務生,但是酒吧裏包括老闆在內,還有其他十幾個男人,為什麼沒人上去阻攔呢?我迅速觀察了一下那幾個流氓。其中,那個黑衣服的傢伙手裏拿著把刀,另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傢伙帶著指虎,另外兩個因為視角原因無法看清全身,有沒有武器很難判斷。但僅僅是因為一把刀和指虎就把十幾個男人給嚇唬住,有點不太說得過去。情況還需要觀察一下,不過這個女孩很走運。她今晚可以平安下班回家了。
我假裝不在意的樣子,徑直走到吧臺坐下。
“老闆!給我來一杯你們這裏最烈的酒。”
我將外套脫下,拋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用那幾個流氓也能聽清的聲音與老闆交談。
“我們這裏的酒不賣給孩子。”
我壓低聲音,小聲對老闆說道:
“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
老闆歎了口氣,根本沒有心情搭理我。只是胡亂從吧台下邊胡亂拿出一瓶酒,倒了一小杯給我。雖然得到的酒水沒有預期的多,但想釣的“魚”算是上鉤了。四個流氓中的那個光頭走到了我身旁,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靠在吧臺上看著我。
“嘿!小姑娘一個人嗎?”
哈!預料之中的搭訕套路。接下來按照節奏慢慢繼續就好。
“看你眼生,應該不是這個鎮子的人吧?這個年紀就一個人到處走,不會是離家出走的孩子吧?”
“一個人徒步旅行而已。”
“哈哈!膽子挺大!我喜歡!”
他坐到我右邊的凳子上,用右手五根手指接二連三地敲擊著吧臺。
“一個人走這麼遠累了吧?我知道一個好地方,帶你去好好放鬆一下怎麼樣?”
意料之中的老套臺詞出現了。我對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接著把玩著手裏的酒杯。這個傢伙似乎也是身上帶了一把短刀而已。看來真正的威脅應該是那個手臂上紋著狼的傢伙。身後又有腳步聲傳來,向著吧臺靠近了。
“別這麼冷淡嘛。”
那個紋身的流氓坐到了我左邊的凳子上,從肚子那裏的褲腰上拔出了一把手槍,輕輕地放到了吧臺上。看來我找到了關鍵答案,怪不得這麼多人都不敢阻攔他們。很多小狗因為自己很弱小,所以喜歡齜著牙到處追著人叫喚,借此顯示自己很威風。好在,這幾個就是這樣的狗,而且確實有一副很厲害的“牙”。
“只要你肯陪哥幾個玩幾天,保證你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票子也能有一大把。”
他抓過我手中的酒杯一口喝掉,然後把杯子丟到了身後。我儘量試著笑得好看一些,並試著用更能引起他們興趣的語調說話。
“好啊。但是你們要陪我喝一杯。”
那個光頭顯得很興奮,直接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好啊!”
他用力敲了敲吧臺,用命令的語氣對酒吧老闆喊著。
“愣著幹什麼?沒聽到小姑娘要和我們喝一杯嗎?還不趕緊倒!”
“要烈酒,杯子也要正常大小的。”
“對!要烈的!杯子也要正常的!”
他像一個擴聲器一樣復述著我的話。老闆也很無奈地給我和這兩個流氓倒了三杯酒,正準備收起酒瓶時被我攔住。
“先放那吧。我一會兒還要用。”
那個光頭急忙跟著附和。
“對!這瓶酒哥幾個要了!放那兒!”
老闆將酒瓶重新放到了我面前,然後皺著眉頭退開了兩步。那兩個流氓看我拿起了酒杯,馬上跟著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我不慌不忙地掏出打火機,點燃了杯中的酒。
“呦!小妞喝法還挺狂野啊。”
那個紋身的流氓一邊在一旁調侃著,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我。而那個光頭則顯得非常著急。我右手拿著酒杯慢慢轉過身,後背靠到吧臺上,儘量擺出一個看起來很放鬆的姿勢。整個酒吧的人都在看著這裏,觀察著這裏的事態發展,也包括另外兩個流氓和那個女服務員。
“姑娘!你就快點喝了吧!喝完我們好帶上那個服務員一起去快活啊!”
那個光頭似乎已經急不可耐了。
“我聽說酒喝了能鎮痛。希望不是騙人的。”
正在他們兩個疑惑的時候,我將酒杯中燃燒的向右一潑,潑到了那個紋身流氓的眼睛上,頭髮也跟著被點燃了。緊接著,我握著手中的酒杯,直接砸到了光頭的臉上。破裂的酒杯在他臉上留下了無數劃痕,甚至有些碎片留在了他的臉上。我迅速起身,蹬地、轉身然後揮拳。狠狠地打在他的嘴上,把他打翻到了吧臺後邊。似乎有兩顆牙齒也跟著飛了出去。
山羊鬍子流氓見狀沖我沖了過來,而那個黑衣服的流氓原本也跟著往前跑了兩步,卻突然回頭去抓那個服務員。我迅速轉身拿起酒瓶,向黑衣服的流氓全力扔了過去。在他一只手剛抓住那個服務員手臂時,那瓶酒剛好砸在他左側眼角上。他瞬間失去了平衡,摔倒在了地上。酒吧內的其他人見狀沖上去撿走了他掉在地上的刀子,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山羊鬍子似乎還沒有發現身後的同夥已經倒地,徑直向我沖了過來。他舉起帶著指虎的右手,借著奔跑的衝擊力向我揮了過來。我左腳向左前方踏出,俯身躲開他的攻擊路線,轉身!發力!揮出蓄勢待發的右拳,狠狠地打在了他右側腹部。他捂著肚子側身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著身子,吱吱嗚嗚地說著什麼。
“住……手……住手。求……求你……我……投降。”
“住手?那個女服務員也和你們說過住手把?你們住手了嗎?”
我一腳踢在了她的下巴上,讓他直接昏死過去,也告別了兩顆牙齒。這時,那個紋身流氓似乎也緩了過來,強睜著那雙通紅的眼睛,想要去抓吧臺上的槍。老闆見狀,立刻將槍拿走。我迅速沖過去,對他身前的凳子用力一蹬,讓他輕微失去平衡。緊接著,我騰空躍起,雙腳用力踢向他的面門。當我爬起身看向他時,他已經倒在牆邊昏死了過去。這場鬧劇終於算是結束了。
(五)
雖然鬧劇是結束了,但我的發財計畫全部泡湯了。現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處理這幾個流氓身上,根本沒工夫和一個小姑娘掰手腕。看來只能試著和老闆要點幫他擺平問題的好處費了。我重新坐回吧臺,而老闆正在低頭忙著將那個光頭綁起來。
“嘿!老闆。我想和你談談關於我的報酬的事。”
老闆抬頭看了看我,然後起身向其他人揮手示意,讓他們把光頭拖走。
“好吧。你想要多少?”
我還是頭一次做這種生意,不知道該要多少。思索片刻後給出了一個我認為合理的數目。
“65塔拉。”
“你開玩笑吧?65塔拉?你剛才扔出去的那瓶酒就246塔拉!”
他又指了指紋身流氓之前撞到的那堵牆,上面有一個很明顯的裂痕。
“那面牆我還需要進行修繕,要多少還不知道呢。”
“但我至少救下了那個女人的命,也避免了這裏發生更嚴重的事情,難道不是嗎?”
“但你也造成了一些損失,我不可能給你這麼多。”
“好吧,吝嗇鬼。那你說多少合適?”
“最多35。”
“嘖……。好吧,35就35。但你要再給我提供一頓正經的食物。”
“成交。”
動手我可能還算擅長,但談判我總是應付不來。不過,這樣一來,我應該能把欠邁德的食物還上了。我隨便找了一個座位坐下,靜靜地看著他們把流氓們交給了員警。酒吧老闆和那個帶頭的員警簡單聊了兩句,把那把手槍交給了他。員警簡單記錄了一下情況就押著四個“倒楣蛋”離開了。我只能無所事事地坐在那裏休息,想著酒吧老闆答應我的飯菜是不是今天就給。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已經無聊得昏昏欲睡了。不知不覺中,酒館裏也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老闆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一股美食的香味也隨之傳來。老闆拖著一個大餐盤來到我的面前,將一份用白色醬料拌的蔬菜水果、烤肉排、一小碗黑色的醬、一碗白色的湯和一杯冒著氣泡還泡著檸檬的水。有人的香氣不斷鑽入我的鼻腔,刺激著我的口水分泌。我只能不斷偷偷地吞咽口水,免得讓他覺得靠點好吃的就能收買我。
“吃吧!這都是我的招牌菜,可別說我小氣。”
說完話他就轉身回到了廚房裏。我嘗試著拿起刀叉,開始試著吃那個蔬菜水果拌的那個菜。雖然我見過別人用刀叉,但自己真的用起來感覺很困難。在幾次嘗試之後,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在盯著我看,就開始直接上手抓起來吃。這些東西都是我從來沒吃過的,甚至水果的味道也和罐頭裏的截然不同。肉排也美味得不得了。又軟又嫩,和那個黑色的醬汁簡直是絕配。還有那個冒著氣泡的水,喝起來甜甜的,氣泡敲打口腔的感覺也特別刺激。那碗白色的湯味道濃厚,還有一點點玉米的甜味。
在我一番狼吞虎嚥之後,這些食物全部都被我打掃乾淨了。我依依不捨地刮著盤子裏剩下的醬汁時,那個金髮的女服務員不知何時又端著一個小餐盤來到我面前。那個好像是麵包?裏邊夾著一些蔬菜和看起來像烤肉排的東西,還有一盤金色的塊狀物,聞起來很誘人。還有就是那杯冒著氣泡的水。
“看起來你還沒吃夠,這個是我請你的。謝謝你今天救我。”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注意力都在食物上,捂嘴輕笑了兩聲之後,把食物推到了我的面前。我也不再試圖掩飾,直接上手抓起食物就開始往嘴裏塞。她微笑著看著我狼吞虎嚥的樣子,還時不時幫我擦拭沾在嘴角的醬汁。通常我是無法接受陌生人這麼觸碰我的,但我並不反感她的行為。不知為何,她給我一種安心的感覺,讓我想起了伊莉莎白。
“你可以慢慢吃,老闆今天提前打烊了,沒有其他人跟你搶。”
她輕輕抓起一個金色的塊狀物,沾了一下紅色的醬,遞到了我的嘴邊。我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口吃了下去。酥脆的外皮和嘗起來像雞肉罐頭的肉,配上酸甜的紅色的醬,好吃得讓人難以置信。
“你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嗎?”
“不算昨天吃到的那個豬肉罐頭和那兩個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雞蛋,應該有兩天多了。”
“你兩天多就吃了這麼點東西,卻能輕鬆打翻四個壯漢?”
“在外邊混久了,自然就能學會怎麼保護自己。”
“你經常在外漂泊嗎?你的家人不擔心你嗎?”
“四歲以後就再沒見過他們了。”
“抱歉,我不知道……。”
對於我來說,已經完全不記得他們長什麼樣子了,也根本沒有留下什麼情感。至於留下的記憶,也給了我足夠的理由不取件他們。但她卻一臉可憐和擔心地看著我,這種表情可太少見了,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終於在我吃飽喝足之後,坐在椅子上回味著美食的味道,享受著肚子的充實感。那個服務員也把餐盤收拾好之後重新坐到了我的面前。
“你有地方可以過夜嗎?”
“還沒想好。一會兒再出門找一找看吧。”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今晚就到我那裏先將就一下吧。”
我開始仔細打量這位初次見面就願意收留我的這個金髮的女服務員。金色的頭髮光澤絢爛,雙眼像秋天的天空一般湛藍。她看起來非常疲憊和憔悴,眼袋稍稍有些紅腫。但看得出來,她非常好看,有種稍微超越了人類的美。
“你……是瑪麗嗎?”
應許之地 西部大喵客 @P2533141802
★で称える
この小説が面白かったら★をつけてください。おすすめレビューも書けます。
フォローしてこの作品の続きを読もう
ユーザー登録すれば作品や作者をフォローして、更新や新作情報を受け取れます。應許之地の最新話を見逃さないよう今すぐカクヨムにユーザー登録しましょう。
新規ユーザー登録(無料)簡単に登録できます
この小説のタグ
ビューワー設定
文字サイズ
背景色
フォント
組み方向
機能をオンにすると、画面の下部をタップする度に自動的にスクロールして読み進められます。
応援すると応援コメントも書けま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