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べこと、人間が向かない/人类不宜飞行

第7話

宁以繁挑选的拍摄地点是一个传统风格的园林，园中山水错落有致，在今天晴朗的天气映衬下更是有种如诗如画的意境。从钱小飞这个摄影师的角度来看，在这里，就是闭着眼拍都能出片。

“小飞老师，我换好衣服了。我们入园拍摄吧。”

本以为宁以繁会挑选华丽繁复的衣裙，可钱小飞一回头，看到的是和过去完全不同的美。

宁以繁用一顶鎏金冠把头发束起在头顶，脸上的妆容是配合着她身上暗朱红的圆领袍，剑眉星目配合高挑的身形，突然有些雌雄莫辨。

要不怎么说是亲姐弟呢。

钱小飞从宁以繁身上看到了前不久让他感到恶心的另一个人的身影。

宁以繁迈着大步走在前头，是十足的侠客氛围，落在后头的钱小飞忍不住举起相机连着抓拍了几张。

她听到身后的快门声，回头看钱小飞，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盯着他的镜头。

取景器后的眼睛被她美得一颤，紧接着是心跳扑通扑通的加速，钱小飞吞了吞口水，压抑住自己对美的那份渴求。

园林风景好是好，却对钱小飞不太友好。

处处都是石阶和门槛，起初几个庭院还好，只是走得慢些，为了不拖慢拍摄进度，他也强撑着拐杖迈开步子往前走。

即便如此，还是听到宁以繁身边一些工作人员窃窃私语。

“慢死了，我赶着下班呢。”

“就是就是，走个路都走不利索还学人来当摄影师。”

这些抱怨，宁以繁也听在耳里。

今天的拍摄，能让她毫无顾忌地面对钱小飞，他在拍摄时那些扶腿，被绊倒，或是靠着石柱借力的小动作，她都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她对着钱小飞镜头表现出来的愉悦和满足感，没有一处是假的。

毕竟，光是这么看他来回走动取景，就已经大饱眼福了。

说到底，是身边这些人不懂欣赏钱小飞的好。

跟着宁以繁换了几套衣服转了几圈后，钱小飞站立的姿势越来越垮，几乎整个人都压在那根摇摇欲坠的破铝合金拐杖上，两腿膝盖也打着弯，在宁以繁扫视过的瞬间，隔着裤腿都能看到他在忍受双腿的颤抖。

“小飞老师，拍了那么久，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宁以繁趁机招呼着钱小飞坐到亭子里来，“让我也看看照片的预览呗。”

钱小飞没有拒绝，他心里清楚得很，这双腿已经接近极限。

上亭子来还有两个台阶，钱小飞显然已经力不从心，试图先抬起那条病腿，却只是蹭了蹭台阶边缘，最后还是弯腰伸手把它捞上台阶，再撑着拐杖把稍好的那条腿带起来，不知道是有意和宁以繁保持距离，或是实在体力不支，他扶着拐杖落坐在了台阶旁最近的长椅上。

他大概没有意识到，他一坐下，一手虽然在拨弄相机检查照片，另一只手根本闲不下来地在双腿的关节和肌肉处来回按揉，大概是为了缓解长时间行走站立带来的酸痛。

这些都落在了宁以繁的眼里。

“我想看看照片。”宁以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钱小飞身边坐下，凑到了相机屏幕前，“今天小飞老师辛苦了。”

“应该的。谢谢宁小姐给我这个机会。”

宁以繁看钱小飞头也没抬，一直低头专心看照片，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沿着脖颈的青筋顺流而下，一路渗透了他那件白衬衫的衣领，再看背上，也是汗湿的痕迹。

“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按我们签订的合同，还有一套造型。拍完再说吧。”

钱小飞给宁以繁拍这最后一套造型实在拍得艰辛。

为了拍出湖畔美人场景的层次感，钱小飞不得不舍弃拐杖，病腿跪坐在湖畔巨大的石头上，获取最佳的拍摄角度。

等到十几分钟的拍摄结束后，钱小飞甚至撑着拐杖都已经站不住，病腿虚虚地晃荡，半只脚掌蹭在地面，让自己慢慢挪出这巨大的园林，

“这边有无障碍通道，我已经叫同事去服务处租轮椅过来了。等会儿我们就从无障碍通道这边出去吧，其他人我让他们先回去了。你不用急，就在这里等等。”宁以繁的双眼一直盯着钱小飞累得直哆嗦的腿，说不清是怜悯还是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