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話
给宁以简拍的那套图很快在一本杂志上发表了，大胆的构图和拍摄理念引发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讨论，有粉丝觉得是福利，也有路人觉得他在卖弄色情，众口难调，这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钱小飞的大名被端端正正地印刷在了正经刊物上。
不是作为狗仔队，而且作为专业摄影师。
他往靠背上靠了靠，身旁的宁以繁的眼神瞬间就转到了他身上。
是的，他又在宁以繁的车上。
那天从别墅出来，他暗自对天发誓不会再接触宁家这两姐弟。
可宁以繁实在给得太多了，这笔钱，光是订金，就足以让他把进灰的镜头和多次拆修的相机换成一套全新的专业级设备。
“顺便把你自己也收拾一下。”
这是宁以繁的原话。
所以今天他穿得很正式，很得体，西服裤，白衬衫，皮鞋。
得体得根本不像是来做宁以繁的摄影师。
但到底不是定制的，西服裤那垂感十足的面料，把他双腿不对称的轮廓勾勒得一清二楚。
从他一上车，宁以繁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这双腿。
她这奇特的癖好，钱小飞已经很清楚了。
宁以繁这一路都很安静，专注地在钱小飞的脚尖到腰部来回扫视。
“好看吗？”看着宁以繁这如痴如醉的模样，钱小飞忍不住发问。
宁以繁点头：“你可太不懂欣赏你自己了。”
他是不懂。钱小飞低头看着这双腿心想，他要是能选，他肯定会选宁以简那种修长有力的一双腿。
“你的脚，穿皮鞋不好走吧？”
宁以繁看着那只松松垮垮勉强勾住皮鞋的脚，鞋面撑得很高，一方面是钱小飞变形拱起的脚掌，另一方面，必定是因为无法做到买两只不同鞋码的皮鞋，往这只病脚下塞了厚厚的增高垫。
“做你的摄影师，总要打扮得对得起你的身份。”钱小飞不敢正视宁以繁的双眼，那双眼太魅惑了，他怕他再按捺不住心里那股燥热的劲儿。
“去影视城还有两个多小时车程，先脱了吧。”
宁以繁说着就弯腰去够钱小飞的脚，他却一直往相反的方向缩。
车停在了服务区，司机和助理下车作短暂的休息，给车上的宁以繁和钱小飞留下了足够的单独相处时间。
“你帮宁以简拍照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吧？”宁以繁盯着钱小飞的眼睛，“我这个傻弟弟的嘴巴是藏不住秘密的，他很冲动，也不会去计较后果，如果他有什么伤害到你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我向你道歉，也会做出对应的补偿。”
有几个臭钱真是了不起。
钱小飞恨得牙痒痒，有什么被伤害到了呢？他拖着这副残躯活了这么久，该受的伤害都受过了——倒也不是没有，宁以简那个想要给自己的腿打麻药的想法，还真是伤害到他了。
但这要怎么说出口。
老天爷对他不公平，是宁以繁想补偿就能补偿得了的吗？
“小飞老师，我咨询了一个手足外科的医生朋友，你这个状况，去做一个矫形手术，好好复建锻炼之后，就可以只穿支架，摆脱这根拐杖了。”宁以繁的视线转到那根满是划痕的铝合金腋拐上。
“宁小姐，我真的不懂你和你弟弟到底在想什么。我只想好好做个摄影师，我希望你们可以尊重我的职业，不要再用你们健全的身体侮辱我了好吗？”
“我没有在侮辱你。”宁以繁正色道，“我是真心欣赏你——”
的腿。
最后的两个字，宁以繁没有说出口。
钱小飞的摄影技术不比很多大牌摄影师差，他缺的是一个让大众看到他的机会。
宁以繁也是从龙套演起的演员，她足以理解这种渴望得到大众对于他专业事业的认同感。
“你的摄影理念应该被更多人看到，而不是用来拍绯闻。”宁以繁的眼神满是真诚，真诚得钱小飞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糊弄了。
“所以，小飞老师，为了稍后这套汉服摄影能有最好的表现力，我希望你可以在我的车上放松一些。”
他乖乖脱下了皮鞋，因为长时间挤压，病腿的袜沿已经有了一圈深紫色的压痕。
他看着宁以繁的纤细修长的手一手托着他的脚踝，一手轻轻褪下白色的薄袜，露出他因为血流不畅，畸形拱起的略有青紫脚背。
真恶心。
钱小飞没有一刻不嫌恶自己的腿脚。
哪怕它们此刻被自己曾经爱慕的女人像宝贝一样捧在手心。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宁以繁没有说完的话。
她分明只是爱这双废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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