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现场工作有点儿紧，这个我在来之前准备的。可是我准备不足之处在于，这个现场工作，尤其是对我们组来说，有点儿不均衡，就比如昨天就累得要死，尤其是说了太多的话，嗓子都有点儿受不了，再看到那一个个不太上进的后来者，真的是有点儿让人动肝火，可是生气是性情，不生气才是本事。如果想让自己未来轻松点儿，我觉得得让本事压住性情，这样自己才能让自己免受不必要的麻烦和伤害，多数人其实不是在怕什么，只是在嫌一些东西罢了。

新的一年里的第一个故事，我就不强调理由了，因为我们觉得好理由永远不会比一个坏故事更让我有成就感，如果再写得像屎一样，那就接受这个结果，努力想办法提高自己，总之，如果写得不好写状态、时间都没有关系，就是水平不行所至，来了。

掸掸身上灰尘是郝天强多年前的习惯，终于又能穿上点儿像样的衣服了。回头望了望背后的监狱，又看了看那个唯一来接他的小弟。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日子太久了，有点儿物是人非了，这个心里准备还是有的，甚至更差的心理准备都有。

来接他的是叫侯向东，这就是当年威震江湖的“二东子”。“大哥，别来无恙，我来给你接风。”“操，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接什么风！走吧。”关上车门后，郝天强轻轻的说了一句“谢谢”他有点儿不适应。“咳，有什么谢的。咱们是先吃饭、还是买件衣服、要不去洗个澡吧。”“吃饭吧，去天德楼吧。”“开什么玩笑，那还有什么天德楼，跟我走吧。那我们就吃完了饭，再去洗澡。”郝天强闻了闻自己胳膊“你闻着我身上有味了？我怎么闻不到，是不是上次打架把鼻子给打坏了？”“你没味。”“那洗什么澡？”“你刚出来，就不想那事儿。”“哪事儿，嗨，不想了，上岁数了。那个，你嫂子，你们有联系吗？”“唉哟，大哥，这事儿可给忘了个瓷实，大嫂在哪儿我现在都不知道。”“没事儿，知道的话，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就是想看看我儿子，今年他应该22了。”“那我问问我小梅吧，她们可能还有联系。”说完二东子继续开车。郝天强等了好一会儿，见二东子并未有接下来的动作，于是问到：“怎么问自己的媳妇还得洗干净才能问吗？赶紧打电话呀！”“不是，大哥，你不知道，我们离了。”“离了？当年你要死要活的弄到手，怎么就离了呢？多久了？”“别问了，人家再婚那个孩子都快小学毕业了。”说着车子开始到一个挺豪华的酒店门前。郝天强下车一看，马上就凑向二东子，小声说到：“哥们，你这日子以后还得过呢，随便来顿饺子、牛腱子肉就挺好，这地方不值！”“嗨，大哥，什么值不值的，回家一样，兄弟我的买卖。”“你的？”“走吧！”说着两人就往里面走，刚入大堂，只见一个极妖媚打扮的小姑娘走了过来，一身粉白色的旗袍更在移动中突显了身材的玲珑有致。“来，丽丽，这是我大哥，你叫郝哥或者强哥都行！以后不管我在不在，你可长点儿眼睛给我招待好了。”“这没话说，侯总，你定的菜备齐了，这边雅间请。”说着那小姑娘引着两人往楼上走，见前面那粉白色的两团肉一左一右晃着，郝天强还真有点儿出神，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到了楼上，侯向东就让丽丽去忙了。郝天强却把眼神跟了过去，侯向东无意瞥了一眼，略有不悦，于是酸溜溜的说道：“大哥，我看咱们一会儿来去洗个澡吧。”郝天强也自知有点儿失态，斜斜眼、咬咬牙问道：“有主儿了吗？”“我媳妇。没扯证，所以在外让他叫我正式点。”侯向东面无表情的说道。郝天强这才自知失言，脸色一换，拍拍侯向东的肩膀，又指了指他的鼻子，嘴一撇，然后两个人都笑起来。“愣什么呀，吃吧。”侯向东用手指往桌子上一领，只见桌子上大大小小摆了十几样菜，那一盘都精美异常。“咱们是来白的，还是啤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兄弟，你这些年混得不错呀！哥哥我为你高兴呀。”“嗨，混得也一般。瞎老五，你还记得不？”“记得，那不当年让三哥把一只眼给打废了吗？我记得那一仗，你我不是都在吗？”“是，可是人家现在可阔了，咱们这个市一半的房地产开发都有人家的份，外市的，甚至省外的也有，你说这个瞎老五。”边说侯向东还边不自觉的点头。“我操，就那孙子样的现在都嘚瑟成这样了？不是当年那个被打得尿裤子的他了？不行，那天我得会会他，我得在他身上“卡”一笔。”郝天强说完了这话，不想候向东居然像笑话小孩子一样笑了笑。“行了吧，大哥，这可不比之前了，为啥今天就我一个人去了，当年跟你混的兄弟不死不伤没进去的，怎么着现在在外面活蹦乱跳的怎么也还有个二三十号吧，我打电话一问他们，人家都忙自己事业呢。还有几个和那个小龙崽子走得特别近。你还觉着像过去呢，见着瞎老五，你吓乎吓乎，人家就能掏钱，现在不是这样了，人家是城市规划组的副组长，知道组长是谁不？是刘天德，提名你可能不知道，他是管建设的副市长，那差事儿肥得，换姑娘比换袜子都勤，去趟KTV，外面三四个老板抢着打电话要结账，我撒谎是孙子。”说到此处，他又不住的歪歪脖子。“你说的刘天德我不认识，也不想认识，他牛他的，我不管，就是那小龙崽子的仇，我肯定得报。再说瞎老五那德性，那脸还能看吗？他还整什么城市归化。”“唉哟我的大哥呀，这都什么年代了，这年头女人看脸，男人看得是……钱！你可别瞧不起瞎老五了，我也不怕大哥生气，要是现在瞎老五能从手里漏出点儿来，我马上兑了这个饭店去干去，那和抢钱有什么区别，还合法，还有人帮咱抢。人家那才叫成功人士呢？前一段时间找了个女朋友，看着小丽没，他那女朋友，这儿比小丽还大这么些。”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自己胸边不停的甩头。然后接着说：“就是一点不好，那女人说话一点儿不像长得那般，粗声粗气的。听瞎老五身边的人说，那瞎老五喜欢晚上惊天动地的，不喜欢像猫一样的。”说完两人由相视一脸坏笑，到开怀大笑。只是侯向东又开始不自觉的摆头，而且幅度比之前大了不少。

“东子，这脑袋是怎么了。”“嗨，别提了，上次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得罪了前我说的那个刘天德，他找了一帮人给我打了半死，那段时间我脑袋是又疼又胀，就用镇定剂，后来越用越多，就开始玩那个了。这可能是有点儿后遗症，超过四五个小时没整一口，就这样，我一会儿整一口就好了。”“你咋能染上那玩意儿呢？”“唉，没办法，当时都差点儿死了，能活过来就不错了。”“那个叫刘天德的，什么来头，你就不还回去？”“还啥呀！人家随便给小包工头说句话，包工头再找个亡命徒，我可能就活不到今天。人家还给拿了三百万，要不我也没有这个买卖，不是给我的，说是投资给我的，我就每年给他听象征性的交点钱就行了。这事儿那小龙崽子还帮了我不少忙，他媳妇和小丽是干姐妹，不过因为大哥你的事儿，我尿都没尿他。”初听这话，郝天强还有点儿不悦，后来他听着听着冷静了，他脑子在想一条成功之路……

吃过了饭，两人又去洗了澡，侯向东又帮郝天强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临别还放下了五千块钱，并表示过几天再叫几个人来看看郝天强。在里面的日子郝天强无数次的想，出来一定好好到处看看，可是去了趟超市，随手拿来生活的必须用品就花了一千多，他有点儿不敢出屋了。一连几天都呆在屋子里，他有点儿烦躁。一天，侯向东领着五六个原来的兄弟来看他，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去了趟KTV，在KTV里郝天强头一次觉得自己搂着女人要是不停的献媚式的说话是如此的聒噪。好不容易忍完了几个糙老爷们杀猪般的嚎叫，所有的歌，他都听过，可他们却自以为陶醉。最后大家仪式一般的，过来这个扔三千，那个给扔下两千，那个结了KTV账的兄弟，居然只扔下五百块。郝天强本来有心不要，可是他还是拘着兄弟们的面子并没有发作。这次临走时，侯向东又贴心的给了郝天强一个手机，并表示他知道的兄弟的手机号存到里面了。

接下来两三天来，又有几个兄弟陆续来过，走时照样扔下一点儿钱。接下来的半年里，郝天强每天就是睡觉、适应周围的环境，他的适应能力还是那么强，只是除了侯向东外，其它的兄弟几乎和他都没有了联系，包括侯向东外，也来得越来越少，而且还时不是暗示郝天强应该去找点儿事儿做，放下脸面来等等。开始他当然非常的抵触，可是看看社会，看看自己周围，他也开始有这个想法了。要说这段时间，让他唯一安慰的是，他找到联系到了前妻。前妻还表示愿意领儿子和他见上一面，因为这事儿，他确实也想过要找个正常的事由，安稳的了此残生就得了。

几次反复商量，求得前妻同意，他们约定下周日要见面了，郝天强在确认了电话那头儿的消息后，真的兴奋了一夜没有睡觉，那一夜他不停的在想，前妻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新组成的家庭怎么样，儿子什么样，他长大过程中有没有遭罪等等很多的内容，虽然那一夜有点儿冷，但是他显然是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躺温泉中享受一样，直到他真的想到一个很现实问题时，他的心才一点点儿的凉下来。郝天强从来都自认为是一个有理有面的人，事实上在老派一点儿人的眼里也确实如此，这回面对儿子更想要表现一番，可是他刚从大狱出来，尚房无一间，地无一陇，他拿什么给儿子呀！本来自己原来的弟兄前前后后倒是给自己凑了有三万多，可是他也看过以前的几个朋友，这些早就花去了大半。

这下他可犯起了难了，此时他想到二东子。于是他早早的来到侯向东的买卖前，等他来！因为是想借钱，所以他又不好意思催自己的这个兄弟，只好等。足足等了三个小时，侯向东才时不时的脖子一歪，姗姗来迟。“哟，大哥来了，怎么不早打个招呼呢？”“你这买卖几点开，这个点儿开能挣下钱吗？”郝天强实在是不太知道如何开口借钱，所以只能随便接了一句话。“嗨，我们这买卖不比那些早点的铺子，我们一天开两单基本够了。这样是遇到一个腐败干部最好是带着小蜜来，小蜜再放开一点儿，那妥了，一天一单就够了。”说着两个已经走到侯向东的办公室了，进了屋候向东一通端茶倒水的忙活。郝天强看眼前晃来晃去的人摇得他本来组织好的思路都乱了，只能尴尬的看着、等着。无意侯向东瞥了郝天强一眼，问道：“大哥，咋了，你怎么这个眼神瞅我？”“我瞅你忙叨叨的我就累，坐下说会儿话，也不是外人，整什么茶！”“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好，怎么不好呢？要见孩子能不好吗？”“真的，嫂子联系上了？”郝天强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能见面吗？”他更不好意思了，这回只“嗯”了一声。“什么时候？”“下周日。”本来郝天强觉得候向东一定会关心的问一句，他能帮上点儿什么忙这类的，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缺钱的说出来，那怕是退一万步讲，人家不借，自己也不至于太失面子，他甚至把数都想好了，就五万，对此他也完全没有考虑一下自己的偿还能力。

可是人家却把话题给转了，郝天强再问就是：“大哥现在找着个营生没有？”“看了儿子就去找。”他把话又往回拉了拉。“是，大哥，你还这么年轻，而且当年你那头脑比现在的很多博士恐怕都不差吧，适合你的营生肯定不少。”“直说吧，我见儿子差钱，想朝你借点儿！”然后郝天强就用眼睛狠狠的盯着侯向东，那边乐了，然后说：“多少，大哥别整这么严肃呀。”“五万，就五万，我一定还你！”“大哥，打我脸是不？你出来这些日子，我和提过钱的事儿没有。别说五万，十万也是应该的。而且大哥你还别说还，这钱我只要是能拿得出来，那就是你的钱，还什么还不还的。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没有五万，五千拿出来都费劲。”“那算了，我再上别人哪儿想想办法。”“唉，大哥，别走呀！来了，也不吃顿中午饭就走。”可是这话，根本就留不住郝天强。

那什么话会留住他呢？我明天再说，今天有点儿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