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第7話

從原嚴承說要幫自己進行課後輔導開始,程守方在白天的課程結束後,都會和原嚴承一起來到社團教室讀書,通常在七點左右會離校。


太市高中是太市最有指標性的高中,除了硬體設備先進、師資優良之外,校風也是朝著多元文化方向進步。


太市幾乎有一半的國三應屆生,都會想選擇來這間學校就讀。


程守方當時的成績,剛好可以進太市高中。只是入校後,在更多優秀學生的相逐競爭下,他的成績反倒顯得落後他人。


對於這樣的落差,他是抱持著穩穩地把高中三年讀完就好的心態。這樣的心態,讓他在課業上遇到困難時,並不會主動想去理解或去解決。


因此程守方對於某些科目,是從根本上的完全不理解。


是以,剛開始讀書的時候,原嚴承著實花費了一些時間重新教會程守方考科課程。等他稍微有些基礎概念後,才開始做練習題,並教他解題以及引導他如何看得懂,題目真正想問的問題是什麼。


原嚴承是個有耐心的好老師,切中要點的教學方式,使程守方逐漸能在不問他的情形下,獨立完成練習題,寫錯的地方也漸漸減少。


「你這次全對,進步很多唷!」原嚴承拿筆在練習卷上劃勾,微笑對程守方說。


「因為有你在幫我,謝謝你。」程守方含蓄地抿嘴笑著。


這句話所言不假,如果沒原嚴承的指導,他大概只會寫一半的題目,剩下的另一半,他連怎麼解都不會。


原嚴承接下來沉吟似的說︰「這些題型,你已經摸得很熟了,再練習可能也沒太大意義。」他轉身面對坐在他身旁的程守方,「諾諾,現在離考試,還有一個月左右,還是我出一些可能的變化題型,讓你寫看看?」


程守方略微不安地說︰「這樣不會太麻煩你嗎?」


平時原嚴承為了教會他,所付出的心力已經夠多了。現在還要再額外花時間,為他出問卷,他覺得會給對方帶來太大的負擔。何況原嚴承自己也是要參加考試的人。


「不會,因為我一邊出題,就等於我也在思考如何解這題目,這樣就是在學習,所以不會麻煩。」原嚴承態度認真的如此說。


聽到這樣的講法,程守方馬上就被說服,不再猶豫。「好。那就先謝謝你了。」


「今天先這樣,我們回去吧!」原嚴承從椅子上站起來,著手收拾桌上的私人物品。


程守方也把教科書及練習卷整理好,放入書包收妥。


兩人將桌椅歸位,離開社團教室後鎖上門。


這時節已是冬天,晚上七點左右,天色已然全黑下。走廊基本上是黑的,只剩外面人行道的路燈及月光能勉強照亮走廊。


他們並肩走在走廊上,突然一陣冷風颳來,程守方停下腳步,縮著脖子躲避寒風。


「你沒帶圍巾嗎?」原嚴承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嗯。忘了帶……」程守方才剛說到最後一個字,脖子上就出現一條帶著溫度的圍巾。


原嚴承早已拿下自己的圍巾替程守方圍上。


程守方有些憂慮的問︰「圍巾給我,你不冷嗎?」他看著原嚴承在替他圍上圍巾後,改走到他的外側位置。


原嚴承溫聲說︰「我比較不怕冷,你圍著吧!」


程守方將臉縮在溫暖的圍巾裡,他再度不能自己的深深吸氣,聞著這充滿屬於原嚴承的味道,朦朧地看向走廊那端的亮光,那是學校中庭旁的路燈。


須臾,程守方喃喃地說︰「你對我太好了。」好到讓他變得,很喜歡很喜歡他……


兩人又向前走了幾步,原嚴承忽然開口說︰「那我對你嚴格一點,也可以嗎?」


程守方乍聽這番言論著實愣了一下。不過沒一會兒,他便不加思索地告訴原嚴承︰「當然可以,就算你對我嚴格,也一定是為我好。」


原嚴承沒再說話,程守方憑藉著微弱的光線,隱約看到他正在無聲地笑。


兩人一起並肩走到,校門口的公車亭等車,之後便各自坐車回去。



程守方打從原嚴承替他輔導開始,每天來學校,總是最期盼課後輔導的時間到來。


遇到有不懂的問題時,能聽到原嚴承那低沉的嗓音替他講解;當他遇到不會的題型時,原嚴承會靠近他的身邊幫他看題目;當他答對題目,原嚴承會笑著稱讚他,這次又進步了。


課後輔導的時間,就是代表著與原嚴承在一起的時間,所以程守方很開心也很期待。


「我昨天有出了一些題目,今天就來寫看看吧。」原嚴承從書包拿出,他昨日列印出來的練習題,是前後面各六題的應用題。


「好。」程守方接過練習題,提筆開始寫。


平時他在寫練習題時,原嚴承就會在旁邊讀其它科目的書。


其實原嚴承出的這些題目並不難,基本上都是能看得懂要用什麼公式做解的。所以程守方大概瀏覽一下題目後,就按照自己理解的範圍下去做解題計算。


兩面的題目都完成後,程守方將練習題遞給坐在身旁的原嚴承。「我寫完了。你幫我看一下。」


原嚴承拿筆在紙張上面邊劃邊說︰「你這面的六個題目裡,寫對一題。這一面則是一題都沒寫對。」他微側著頭看向程守方。「諾諾,你怎麼連這樣的題目,都會寫錯?」


一直以來,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平和,原嚴承對程守方都是和煦的態度。因而此刻,當原嚴承用著冷硬的聲音講話,不只讓程守方感到陌生,也讓他心慌意亂。


程守方無法做出任何解釋,他依照平常寫練習題的方式來解題,不知道為何幾乎全錯,他有些氣餒地低垂著頭。


似是對程守方的沉默感到無奈般,原嚴承輕嘆了一口氣。「算了,你打開這本的第六課。」他將一本國文課本放在程守方面前。


程守方雖然有點疑惑,但他還是聽話的,將課本翻到原嚴承指定的課文處,端正地坐在位置上。


原嚴承接著說︰「把課文唸出來。」


出乎意料的要求,讓程守方獃了一下。


以往國文科目的部份,都是寫考古題來做練習,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原嚴承是讓他唸課文。


他暗想,應該是他數學習題的表現太差,所以才改讓他學習國文。


那課是篇白話散文,沒什麼艱澀的語詞。不過程守方光是閱讀文章很排斥,更遑論是朗讀這種事,這總會讓他想起小時候,那段不好的經歷。


程守方在小學上國語課時,有次老師剛好點名他起來唸課文。平常他就對被人關注的這件事,感到恐懼。因此在班上同學的注目下獨自一人站著,被要求唸課文,他緊張到唸得結結巴巴,一段課文讀了老半天,還是沒能完整唸完。


後來程守方留意到,周圍逐漸傳來同學竊竊私語的聲音,講台上老師越發不耐的表情,這些因素都讓他的情緒感到更緊張,壓力逐漸變大。到最後,他只能拿著課本,手腳不停地顫抖,一個字再也唸不出來。


此時,有個調皮的同學,忽然模仿起程守方剛才結巴唸課文的模樣,瞬間引起班上其它同學發出更大的嘲笑聲。台上老師一邊控制班上同學喧鬧的聲音,一邊讓他坐下,說不用唸了。


自始之後,程守方就變得對誦讀這件事情產生恐懼。


似是不想給程守方猶疑的機會,原嚴承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我叫你把課文唸出來。」


在原嚴承強硬的態度下,程守方只得勉強地自己唸起課文。


縱然這篇課文是白話文,還是被程守方唸得斷斷續續的,連不成句,一段話往往無法順暢讀出。


在朗讀課文的過程中,程守方幾次壓力大到想放棄停下,但每當他轉頭想跟身旁的原嚴承反應時,都能見到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原嚴承態度突然的轉變,令程守方有點不知所措。 


他是不是在生氣?


他那麼用心教自己這麼久,結果自己連基本的看懂題目都沒做到,也難怪他會這麼不高興了。


想到此,朗讀課文的痛苦感好像稍稍被壓了下去,程守方默默地轉頭回去,再繼續唸著課文。


一篇篇幅不長的文章,程守方竟花了三十多分鐘才唸完。等他唸完的時候,距離他們往常離校的時間也不久了。


程守方唸到口乾舌燥,兀自在一旁大口喝水,原嚴承則手腳俐落地,將兩人的東西都收拾好。沉默許久的他終於出聲說︰「先回去吧。」


程守方趕緊背起書包,拿著水壺,跟在原嚴承的身後離開社團教室。


從社團教室到校外公車亭的路上,兩人都一臉各懷心事,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最後程守方在上公車之前,才回頭主動跟原嚴承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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