ソトで生きる私たち

【緣起】第6話

程守方的心緒整個放在原嚴承說會擔心他的事上，完全沒留意到他對自己的稱呼。

從小到大的際遇，讓程守方早已習慣受到他人忽略，除了洪曉慧之外，不會有人想要了解他的感受。此刻他仰慕喜歡的對象，親切地對他釋出關心，為他冷寂已久的內心，帶來許久不曾有的溫暖。

程守方動容地紅了眼眶，怯弱的大眼正泛著淚光，他揚起笑容朝原嚴承點頭說︰「好。」

原嚴承順撫著程守方柔軟的髮絲，對他露出溫暖的笑意。「等一下回到教室，我拿這幾天上課的筆記給你。」

程守方用力地點頭，這次他大聲地回應︰「好。」

兩人相視而笑，相繼離開工具間走回教室。

這次，程守方依然是跟在原嚴承後方走，只是他的心情已不再像剛剛那般的沉悶，他揚起下巴閉著眼，享受灑在走廊上的陽光熱度，陽光將他整個人照得暖烘烘的，他的心也為了原嚴承而暖烘烘的。

被人在意的感覺真好。

回到教室後，他們兩個同班三年以來，第一次互相交換通訊方式。

自那天開始，原嚴承與程守方的關係就拉近很多。

在學校，原嚴承還是跟王大明他們那群人玩在一起。

原嚴承曾經問過程守方，想不想跟他們一起互動，程守方則不認為自己的個性會喜歡與王大明他們相處，所以婉拒了原嚴承的提議。

程守方在學校時，通常會刻意避免讓自己在團體中，出現受人關注的情況出現。

因為他相當害怕聽到別人談論自己時，可能會出現的任何負面言詞或揶揄語氣，所以他不想被注意到，也不被想被討論到，就這樣默默當班上那個容易令人遺忘的存在。

包括現在，他也會怕被其他同學知道，他和原嚴承會私底下互傳訊息聊天，還常常聊到很晚，他怕被別人知道後會議論。

畢竟原嚴承是那麼的耀眼奪目，一直是團體中發光發熱的角色，相較之下，自己是多麼的陰暗陰沉。

可是程守方這種把自我關在小房間裡，忽視外界一切事物的畏縮心態，卻願意為了原嚴承，而開始有例外。

只要原嚴承來敲門，程守方一定會替他開門，讓他進入自己的小房間內。

這不僅僅只是因為喜歡，更是程守方對原嚴承有著超乎偏執的信任，他相信原嚴承絕對不會傷害他。

在這些日子的交流裡，程守方對於原嚴承的拋來的問題，通常是有問必答毫無隱瞞，他在短時間內，就幾乎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讓對方知曉。

這天兩人在傳訊息時，程守方提到自己想趕快畢業，去外面工作過自己生活的事情。

原嚴承反問︰

『你想找什麼樣的工作做？』

『我只有高中學歷，應該也是只能做一些，不用有特殊專長性的工作吧。』

『那之後呢？你覺得，你會想要做自己，可能沒興趣的工作一輩子嗎？』

『什麼意思？』

『你不是喜歡畫畫？你沒有想過要做跟這方面有關的工作嗎？若是能在大學加強美術的底子，將來畢業後，要找跟繪畫相關的工作，一定不難找。』

程守方沒馬上回應。他還真沒想過這方面的事情，畫畫只是他長期以來的生活習慣以及興趣，他不認為自己的才能好到能讓它成為一份工作，並且養活自己。

原嚴承接著又傳來︰

『況且，我看過你的作品，真的畫得不錯，把我畫得很帥。』

『（耍帥撥頭髮貼圖）』

即便他們是隔著手機對話，可原嚴承突然提起的這件事情，還是讓程守方略感不好意思。

高二時，他曾被原嚴承發現，他在課本上畫他的人像，雖然對方沒因此改變對態度，但程守方心裡還是很想知道他對這件事的看法。

遲疑了一下，程守方打字問︰

『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偷畫你很奇怪？』

程守方緊盯著螢幕，既是期待又怕受傷害。不知道是不是太迫切地想知道對方的回答，他覺得等待回應的這段時間，像是被拉長了數十倍。

不一會兒，對方傳來︰

『不會呀，應該是我坐在你旁邊，你常常看到我，所以才會一直畫我。』

原嚴承的回答，讓程守方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下來。原嚴承的想法真是正向光明，相較於自己時常別有用意把人家當成作品主角，

程守方不禁汗顏起來，他們的心態真是差太多了。

接著程守方又跳回原本在討論的那個話題。

『我的成績一直不好，應該是考不上大學。』

『（粉紅兔兔落淚圖）』

『現在離學測還有點時間，只要加強一下，通常都不會考太差。』

『我怕我不行……』

成績敬陪末座的程守方，實在沒那個信心，能靠短時間的衝刺，來考上學校。

『諾諾，我們可以一起讀書，你有不懂的地方都能問我。我的在校成績，應該還是有資格，能當你的小老師。』

原嚴承後續傳了一個人物正在推眼鏡的動態貼圖。

打從兩人開始私下交流以來，原嚴承都會用諾諾來稱呼程守方。

程守方起初注意到時有當面問過來由，然而原嚴承只是說，他覺得這名字很適合他。

當時程守方覺得朋友間相互幫對方取暱稱很有趣，便提出也想幫他取暱稱的想法。沒想到，原嚴承竟認真地看著他說︰「我喜歡你叫我原嚴承。」於是，程守方只得打消，幫人家取暱稱的這個樂趣。

即使程守方還是想不出諾諾這個取名的由來，但被原嚴承用暱稱稱呼，讓他感覺兩人的關係變得更貼近，他一點也不排斥他這樣稱呼自己，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

原嚴承接著傳來︰

『只要你有想努力的心，我就會幫你。』

看到對方誠摯的回應，程守方覺得原嚴承真的對他很好，從不嫌棄他的不足，真誠的待他，還時常給他鼓勵，能和原嚴承當朋友，對他這種人來說，已經是很幸福的事了。

他在學校裡，時常能看到原嚴承主動幫助其他同學，所以他並不會自作多情到，認為對方待他好是有什麼其他目的。他覺得，他們之間只是單純的朋友互動，而他也很珍惜這段情誼。

『謝謝你，我會努力的。』

『（粉紅兔兔感激流涕的貼圖）』

◎

隔天，原嚴承趁著下課時間，拿了幾張A4紙列印的資料給程守方看，上面是整理過的學校資訊。

「你怎麼有這些資料？」程守方又驚又喜，他們昨晚才剛講完，今天就有這些被歸納過再整理編排出來的資料，重點列記、方便閱讀，而且這些學校全都有美術相關科系。

「昨晚睡不著，就查了一下。你看你想將哪間當目標，我們再針對那間學校注重的科目，下去做準備。」

程守方記得他們昨晚聊到十一點多，互道晚安後才結束對話，整理這些資訊應該要犧牲原嚴承不少睡眠時間。粗略看過，不做他想，程守方便指著紙上的一間學校名字說︰「我想試看看這間。」

原嚴承看向程守方手指的地方。　　

「Ｋ大？你也想讀這間嗎？」而後他帶著略為疑惑的語氣，自言自語地說︰「可是這間的術科報名時間已經過了，我應該有拉掉才對呀！」

原嚴承露出有點懊惱的表情，他帶著歉意對程守方說︰「抱歉，可能是我昨晚恍神，不小心沒刪掉。這間美術系的術科報名時間已經結束，你再考慮看看其他間。」

程守方微笑說︰「就這間吧，不是美術系沒關係，起碼先有個目標。」是不是美術系根本沒關系，他只想要有理由能跟他在一起。

原嚴承略做思考後，便贊同說︰「也好。」

原嚴承對這件事很積極，當晚就傳訊跟程守方說︰

『我有跟老師拿到社團教室的鑰匙，之後我們放學後，可以在那裡讀書。』

『老師給你社團教室的鑰匙？』

『對啊，我跟她說你想要發憤圖強，認真準備考大學，我幫你補救加強，可能需要暫借一間教室，讓我們可以專心的備考。』

『她說我們只要能在使用完畢後，將教室整理乾淨，並不要太晚離校就可以。』

『然後就把鑰匙拿給我了。』

接著原嚴承又補了一句︰

『她還說我很有同學愛。』

程守方知道原嚴承既聰明、幽默又負責任，除了在同儕間人緣好，也深受師長們的肯定與信賴。只是沒想到，他還可以這麼容易就說服老師。心裡不禁加深了對他的崇拜。

『謝謝你。』

除了說聲謝謝，程守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心中對他的感激之情。

『要真想謝我，就跟我一起進Ｋ大吧！』

看到這句話，程守方的心跳霎時漏了一拍，不過他不敢多想，這句話可能隱含的其他意義。

『好。』

『（粉紅兔兔憨笑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