ソトで生きる私たち

【緣起】第5話

洪曉慧被林威哲求婚後，他們很快就定下了婚事。

考慮到洪曉慧二婚的身份，林家那裡並沒有打算大張旗鼓辦婚宴。

洪家這裡的想法也是差不多，所以這場婚禮就只邀了一些比較熟識的親友來參加宴客。

婚後沒多久，洪曉慧便與林威哲有了孩子。

在確定懷孕後，洪曉慧剛開始，一樣每兩個禮拜，就回娘家探望兒子一次。

回去時，會順便拿點錢給外婆，作為照顧程守方的生活費補貼，但當她肚子愈來愈大後，回來看程守方的次數，便逐漸減少，最後她更是忙著適應婚後，在夫家那裡的新身份，連與程守方的聯繫，也變成一個禮拜，只通一次電話。

關於孩子的扶養費問題，生父程義只有在剛離婚時有給過，後來就不再主動給，也不曾主動與程守方聯絡。

洪曉慧認為，程義既然擺明不想再有聯繫，那在她還負擔得起的情形下，她不想去跟這種人討孩子的扶養費。

對於父母親在離婚後，各自迅速重新組成新家庭的事，程守方一開始是難過的，他那時候覺得，他是被父母親拋下丟棄不要的存在。

後來程守方想通了。

程守方認為，即便他與父母親有斷不掉的血緣關係，也早已經不是同一個家庭裡的人，他們有了各自的新生活，所以他也要努力適應屬於自己的生活。

幸虧，洪曉慧與程守方還是偶有聯絡，才讓他感到不是那麼的孤獨。

◎

升上三年級時，蘇老師這次讓同學們自由選擇座位。

「各位同學，升上三年級，你們即將面臨的是，接下來的升學計劃及升學考試。相信你們在這兩年來，都已經有了習慣在一起的朋友，你們的學習意向，應該也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今年決定，讓你們自己挑座位。」

蘇老師的話還沒全說完，已經有人在聽到能自由挑座位後，開始在對親近的朋友，做出一起坐的手勢。

「想讀書的跟想讀書的一起坐，想繼續混畢業的，就自己找個也想混畢業的人坐旁邊。我相信，這樣子你們的學習效率才能達到最高。好了，開始動作吧！」

蘇老師的指示一落下，幾個早已混得很熟的同學，很快就各自找到他們覺得舒適的地方坐下。

教室裡頭，頓時剩下幾個零星座位還沒有人坐，大多是散落在教室的中間，及靠近講台的位置，學生對於太靠近講台的位置總是莫名有著想遠離的心態。

程守方背著書包，眼見他最愛窩的角落以及後面排的位置都已經被人坐滿，他只好隨意地挑了個也算是邊緣的座位，講台的正前方。

入座後沒多久，程守方就感覺到他後面的那個空位有人坐下來，他下意識回頭，頗為意外地看到原嚴承。他有些訝異的問︰「你沒和王大明他們一起坐嗎？」

程守方往原嚴承後面看了一眼，見到王大明他們那幾個同學，坐在教室的後方角落那邊。

「他剛才有找我。不過他們上課太吵，我怕影響到聽課，所以拒絕了。」原嚴承無所謂地聳聳肩。

是了。現在開始，有要考大學的同學，的確都會想加強課業，所以會刻意選擇靠近前段排的位置坐。有些前兩年還在玩的同學，在三年級開始之後，會在課業上變得認真。

程守方點點頭，表示他能理解原嚴承的意思。

於是他們兩個人，從左右鄰座變成是前後座位。

之前他們坐左右隔壁時，程守方還能偷看原嚴承上課在做什麼，現在原嚴承改坐在他的後面，便無法隨時注意到對方在做什麼。

儘管如此，這樣的位置及距離，卻讓程守方比以往還要更強烈地感受到原嚴承的存在。

例如，偶爾原嚴承會毫無預警地輕拍他的肩跟他借文具，兩人也會在傳遞考卷時，有了不經意的手指觸踫或是正眼對視的機會。

這一切的日常活動，都讓程守方喜歡原嚴承的那顆心隱隱顫動著，充滿一種不可言喻的小確幸。

◎

三年級剛開學沒多久，程守方的外婆去世了。

在外婆的喪禮結束後，程守方再次踏入校園恢復學生生活。

他想到今天要出門前，聽到舅舅及舅媽在吵架，隱約有聽到他們在提自己的名字，心裡不禁就沉了一些。

以前外婆還在的時候，他們夫妻會尊重老人家的決定，對他沒跟著洪曉慧一起過去林家的事情，沒有表示太多意見。

但自從外婆去世後，他就成為他們家裡面最尷尬的那一個存在。尤其是舅媽，常常跟舅舅在鬧不開心時候，就會把他當事情拿出來提，拿出來講。

舅舅在外婆的喪期期間，就已為了這件事，不知道打了幾通電話給洪曉慧，問她什麼時候會把程守方接走。

關於此事，洪曉慧之前便已和程守方討論過，也認同他的想法以及決定，所以她跟哥哥說，程守方現在已是高中三年級，再轉學對他不會比較好。

生活費的部份，她會繼續寄給他們，希望能讓程守方暫住在他們那裡，先好好地完成高中學業，再做下一步打算。

這件事情，舅舅當然有讓舅媽知道。

舅媽在得知，洪曉慧會給他們程守方的生活費之後，排斥的態度就暫時沒那麼明顯了。不過今天早上，不知道又為了什麼事情，在那裡講到他。

長輩們因為自己而關係緊張的事情，程守方是知曉的，但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有茫然的無力感。

他真的很想趕快畢業，離開這個需要看人臉色的地方。

程守方走進暫別幾日的教室，第一眼就看到坐在位置上的挺拔身影，這時他才發現，短短幾天不見，他對這人已有著濃烈的思念。

「嗨，早安。」程守方心中脹滿的情感，讓他不禁憑著一股衝動，主動地來到原嚴承的面前與他打招呼。

原嚴承放下手上正在使用的手機，抬頭笑著回應︰「早安。你來學校了。」

看著那迷人炫目的笑，程守方覺得內心的心潮澎湃，心底對原嚴承的那份情愫越發強烈。

他不想對他告白，卻也不想與他分開，他想永遠跟他在一起。

「嗯。」程守方抿嘴笑著，含蓄地回應。

原嚴承見程守方沒沒任何動作，淨是站在那裡神色微異的看著自己，令他忍不住開口問︰「你怎麼了？」

甚少被人關心的程守方，聽到這聲關切語句，心裡的某個地方好像有了一絲裂縫，一道熱流汩汩地從裂縫處流出來。激動的情緒，讓他的眼眶立刻泛起一圈紅。

程守方搖搖頭沒有回應，轉身放下書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是因為你外婆的事嗎？」

程守方聽見身後傳來了問話聲，不過他還是搖頭不做回應，低下頭盯著桌面發呆。

此時，正好上課鐘聲響，同學紛紛回座，程守方與原嚴承也拿出課本準備上課，沒再交談。

當第一節的下課鐘聲響起，程守方還在收拾桌面的東西時，他看到一隻指節分明的大手，出現在他眼前。

指甲修剪得整齊的指尖，微屈起的手背手筋顯露，看來有力勁。

好看的長指，正輕點著程守方的桌面。

程守方順應地朝上看去，原嚴承正站在他的桌前，下巴朝門口揚了一下，以表情示意他跟他出去。

出了教室，程守方默默地跟著原嚴承的後面走。

他不知道原嚴承要帶他去哪裡，但不可思議的，他心裡對他有種莫名的信任感，所以他沒開口問，單純乖順的跟著他走。

原嚴承走到走廊盡頭的一隅小空間，那裡的空間不大，只儲放了一些打掃公共區域用的掃地用具，除了掃地時間外，幾乎不會有學生過去。

原嚴承先示意讓程守方往裡面走，再從他後面跟進去，接著他倚著牆，雙臂環胸，挑眉看著程守方問︰「你今天早上怎麼了？」

程守方不知道該如何表述今天早上的心情，只得默默地與之對視著，沒開口。

似是不高興程守方的沈默，原嚴承臉色突然冷了下來，用帶著命令的語氣對他說︰「講話。」

程守方掀動嘴唇，發現依然無法表達當時的感覺，最終還是選擇垂眸搖搖頭。

他不知道該怎麼講，是跟他說，不想住舅舅家了，還是跟他說，他好想他，亦或是說，發現自己更喜歡他了。

無論是哪種情緒，他知道自己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半晌，原嚴承輕嘆一口氣，舉步走到程守方前面，抬手摸著他的頭溫聲說︰「心情不好嗎？」

對於這出乎意料的舉動，程守方那雙時常看來水汪汪的杏眼，因驚訝而略微睜大，此刻看來水燦燦的，比一般人更紅潤的嘴唇也因訝異而微啟著。

程守方雖然很意外原嚴承突來的親近舉動，卻也不忘頷首回答他。

原嚴承看著程守方此時的模樣，霎時有些發怔，不過他很快地回過神，還擺在程守方頭上的手刻意出力地揉著他的頭髮。

「唯唯諾諾的……」

原嚴承嘴角噙著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微屈著身與程守方平視，緩聲說︰「聽我的話，以後你有什麼心事，都要跟我說，不然我會擔心。知道了嗎？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