ソトで生きる私たち

【緣起】第3話

二年級新學期的第一天，蘇老師一走進教室就跟各位宣布，她今年要用指定的方式幫大家換座位。

「各位同學，相信很多人在剛進學校時，都不認識你們鄰座的同學。但經過這一年的相處，我看到有不少人，都已變成了好朋友。」

某些同學聽聞此話，相繼在台下相視而笑。

蘇老師停頓一下後繼續講︰ 「不過我同時也觀察到，有更多人是只跟坐附近的同學熟而已。其他班上的同學，連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連基本的互動都沒有，怎麼會熟呢？所以今天，我要來幫你們換位置。」

語畢，蘇老師開始直接用倆倆點名的方式，讓同學們互換位置。其用意是希望透過這樣的方式，讓經過一年同窗生活卻還是不熟識的同學們，能彼此更加認識，促進交流，增進同儕情誼。

程守方的新座位被換到教室最靠窗的那排，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原嚴承正好就被換到他正右側的位置。

蘇老師此番的安排是有效的。

程守方與原嚴承兩人的確因為坐鄰座的關係，而開始有了交談的機會，儘管都是些簡短的問候或是日常的往來互動，卻讓程守方在面對原嚴承時不那麼緊張，態度變得自然些。

同時，也因兩人座位距離的拉近，程守方有更多機會去窺視原嚴承的日常舉動。

原嚴承從高一開始，成績在班上一直是都是第一名。人長得高又帥，運動細胞佳，家境也很好，不只在班上很受歡迎，有時在下課時間，還能看到隔壁班的女同學特意繞過來他們教室外面，就只為了看他一眼。

原嚴承在上課時，大多時候都是很認真的在聽課，或是低頭在課本上抄錄著老師說的重點。有時候，他甚至會自己做重點標記，在旁邊寫著黑板上沒紀錄的附註。

有次，程守方又在偷偷關注原嚴承時，無意中發現，他看似很認真地低頭寫筆記，其實是在課本上塗鴉。

霎時間，程守方有種只有自己知道，原嚴承某個小秘密的竊喜感。

程守方知道自己不算是認真的學生。他和大多數人的成績一樣，屬中段班，一直都不好不壞，他認為能考及格就好，沒什麼想努力進步提升自己成績的慾望。

甚至在比較提不起勁的科目課堂上，程守方會在老師沒注意到的情形下，提筆在課本上畫畫。

畫的內容五花八門，有素描的圖，也有四格漫畫類型的Ｑ版圖案。

故事內容斷斷續續的並不連貫，幾乎都是即興創作，想到什麼事就用畫圖的方式呈現出來。

可能是過去被當眾叫起來讀課文的慘痛經驗，令程守方至今排斥使用文字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這天，在下課鐘聲響後，程守方還繼續坐在位置上低頭快速振筆，他想把剛剛在國文課時，未了的創作給完成。

「你很喜歡畫畫。」

程守方太專注於筆下的世界，直至低沉的嗓音出現在他耳邊之前，他都沒留意到有人靠他靠得很近，近到連對方講話時的濕熱氣息都感受得到，還有一種很像柑橘味道的氣味，也散發過來。

程守方聞聲轉頭，即看到一張英俊的側臉正緊鄰在他的臉旁，嚇得他大動作地往旁邊退開。

只不過那是一瞬間的事情，因當他留意到對方視線停落的地方，又立馬移回身子闔上課本，緊張得微微抬頭偷覷著原嚴承。

他該不會看到自己剛剛畫的東西了吧？

只見原嚴承輕皺眉頭說︰「欸，我還在看耶。」

看來是有看到了。

程守方自從與原嚴承同班以來，隨手繪畫的內容十之八九都與之有關。他知道原嚴承想看他剛剛的作品，但他無法坦然地打開課本讓他欣賞。

程守方壓在課本上的手，因緊張而略微捲曲地捏著。

原嚴承見程守方躊躇沒動作，看不清情緒的深眸對上他膽怯的大眼，一字一句對他說︰「打開，我要看。」

程守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聽到原嚴承這樣講之後，立即聽話地鬆開手翻到剛剛正在畫的那一頁， 他還上半身微側，好讓原嚴承能清楚地看到內容。

程守方剛才是在畫四格漫畫，主角是隻兔子，他所畫的每個故事裡，都有這隻兔子。

第一格的內容，是一隻兔子正在哭泣的臉，趴在水池邊，旁邊冒出的氣泡框寫著，自己被同伴給趕離家族，他沒有家了。

第二格描繪著，水池中飄來一隻閉著眼睛，看起來呈現高雅姿態，頭戴皇冠，打著領結的天鵝，兔子的眼睛看向天鵝，變成閃亮亮的模樣。

第三格，天鵝的姿態與第二格的樣子無異，依然是閉著眼，高雅地在那裡游著，水邊的兔子，手上拿著鏟子正努力挖掘土的模樣。

再下一格，睜開眼的天鵝，端雅地靠在水邊，同樣也靠在水邊的兔子，笑得開懷，連眼睛都是彎的。

旁邊的氣泡框寫著︰天鵝王子，被努力不懈的兔子給感動到，最終與他一起在水……

最後的結尾備註因為剛才被打斷而未寫完。

程守方在原嚴承低頭看著漫畫時，在旁一直觀察他的表情。因為他擔心被他看出來，天鵝王子及兔子是在隱喻他們兩人。至於為什麼兔子想挖土，建一個窩跟天鵝王子在一起，他是沒想那麼多，單純隨心，想怎麼畫就怎麼畫。

好在，原嚴承只是專注地看著漫畫，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變化。

程守方才稍微放下心時，原嚴承嘴角勾起一抹笑，轉頭看著他說︰「畫得很有趣，還有別的能看嗎？我想看。」說著，便伸手要翻閱其它頁面。

程守方眼明手快地按住課本，制止了原嚴承的動作。

其它頁面更多的是素描畫像，是許多不同角度、不同表情的原嚴承，所以程守方根本不敢讓人看到，他怕原嚴承發現他的行徑後，會認為他很噁心、很討厭。

「不能給我看嗎？」原嚴承看著程守方問，準備翻頁的手還未離開。

程守方很是猶豫，他想滿足原嚴承的期望，但卻又不敢直接讓他隨意翻看，他不知道怎麼面對，對方看了之後可能會有的反應。他也很害怕，兩人至此稍稍友好的關係會因此生變。

這時，原嚴承略帶失望的語氣輕嘆︰「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了。看來是我自己單方面認為而已。」說完就將置在課本上的手移開。

原嚴承已經認為他們是朋友了？那自己剛剛反應過激的舉動，一定讓他很受傷，難怪他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

見原嚴承就要轉過身的身影，程守方想也不想地叫住他︰「等一下。」

原嚴承回頭沒有說話，似在等程守方開口。

「可以給你看……」程守方低頭小聲說著，並收回他按在課本上的手，改端正地放在膝上。

原嚴承咧嘴無聲地笑了。

程守方此時正低頭，並沒看到對方的表情。

得到所有者的允諾後，原嚴承直接拿起放在桌上的課本，開始翻閱著。

一時間，兩人沒有任何交談，周圍只剩下同學們在下課時的談話嬉鬧聲，以及原嚴承翻書頁時的聲音。

程守方不安地絞著置在膝上的十指。這次他連看向原嚴承的勇氣都沒有，心臟咚咚大力跳著，像是等著上審判台接受審判的犯人。

如果原嚴承問自己，為什麼都在畫他的時候，該怎麼回答？

半晌，頭頂上方傳來原嚴承的聲音︰「你畫得滿不錯的，以後會想進藝術大學就讀嗎？」

「啊？沒有，沒想過。」程守方沒料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

「也是。」原嚴承將程守方的國文課本放回桌上還他。「大部分的同學，都是看成績能考上哪裡就讀哪裡。不過若能早點決定方向，就能早些應對做準備，能順利進去想就讀的學校的機會，也會比較高。」

程守方看原嚴承神情態度自然平常，沒提任何跟那些素描畫有關的事情，這讓他安心許多，於是他順著原嚴承的話輕聲問︰「那你……有決定要讀哪間了嗎？」

「我會去墎霖的Ｋ大。雖然我對那個科系不是很有興趣，不過我父母希望我讀那裡。」原嚴承講得胸有成竹，好像想進就一定進得去。

程守方知道，原嚴承是有資格這樣說的。他的成績不只在班上是第一名，在全年級裡也是名列前茅，榜單上的前兩名裡面，定有一個是他的名字，依照他的能力要考上Ｋ大絕不是難題。

接著原嚴承垂眼看向地上，像是隨口提到般︰「對了，Ｋ大好像也有藝術相關的科系。」

「哦。」程守方點點頭。他只是單純喜歡畫畫，沒想過要讀跟美術有關的領域。

「你繼續把剩下的完成吧！王大明他們在叫我了。」原嚴承說罷，便離開程守方的座位旁。

程守方隨著原嚴承離去的身影，見到他走到王大明那群人那裡，立刻加入他們的話題。

沒多久，他轉回身子，在將完成未的作品畫完後，又開始畫起與人談笑風生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