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minous夜灯-产出集

雏菊·中

边伯贤百般无聊的坐在高脚椅上玩手机，吴世勋那人在中午就跟自己请了假走了，说是买了票回趟家，边伯贤寻思着有事没事回家干什么，看了看日期才知道明天端午节。

挥了挥手，准了。

“晚点那个朴灿烈准来，一副死人脸我也挺好奇他为什么就钻你这个牛角尖……”

“不走别走了，端午节就在这里晒干花。”

“不行！”

边伯贤话音还没落，倒是听见吴世勋那一声似跑了音调的不行和落荒而逃的飞尘。

五点零五分，距离下班点还有二十五分钟，边伯贤放下了手机看向了外面。

五点零二十分，距离下班点还有十分钟，边伯贤送走一位买了君子兰的客人。

五点三十分，边伯贤准时翻牌锁门。

回家路上买上俩粽子明天当早餐，以表自己对传统节日的尊重。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

第五天的时候吴世勋这小子回来了，以至于边伯贤不必像前几天那样忙，闭店的时候嘴边的笑都咧的更高了。

吴世勋站在他身旁，“今儿那朴先生没来啊？”

边伯贤锁着门，瞥了他一眼，“五天了。”

吴世勋了然的点了点头，转过身捏着下巴思考着，“五天…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神经病啊，”边伯贤把钥匙转了一圈塞进口袋，不管吴世勋直接往前走，“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今儿买的饼放到发霉闻着味儿了才知道自己还有一饼没吃。”

“诶诶，”吴世勋跟在边伯贤身后十分不服，“你说的我跟什么似的，我只是看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问你。”

“谢谢你好意，跟着我要上我家吃饭？”

“也谢谢你好意，不必了。”

吴世勋转身就走了边伯贤的反道，边伯贤看了眼他潇洒的后脑勺走去超市买菜去了。

直到晚上剁蒜的时候一个没留神，把手切了个小口子。边伯贤视线里的焦点才慢慢散开，模模糊糊一片，中间那抹红色跟打了buff一样的鲜，边伯贤才感觉心里有股气一直顺不下去。

他甩了甩头，抬起手握成拳朝着自己胸口锤了两下，连手上被割开的口子带去的痛都并未察觉。

还是有一股气哽着的感觉，边伯贤皱着眉用水清洗着伤口，用创口贴贴了上去，把粘上了血的蒜全部丢掉后坐在了沙发上。

边伯贤盯着一处发着呆，脑子里面滴溜溜的转来转去，忽的看到了房间角落的那把吉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了，就像播放着音乐的磁带突然卡住了壳。

边伯贤又想到了朴灿烈，那个不打声招呼像个三岁小孩横冲直撞搅进边伯贤生活的男人。为什么会想到他，边伯贤皱着的眉就没放下过。

于自己而言，边伯贤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入了夏，太阳与月亮交班的时间越来越迟，黑夜降临的点也往后挪了几分又几分。只迎着城市的灯光闪烁却别无其他色彩的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渐渐沉重的叹气。

——

边伯贤买了四个包子两肉两菜就往店里走，一路上把那俩肉的吃完了剩下俩菜的包起来揣在兜里，见到了吴世勋朝人一抛，打声招呼就忙着把昨天收进去的花搬出来。

“谢谢啊，但是你能不能别那么抠搜好歹买一个肉的给我啊。”

“我买了，都进我肚子里了。”

吴世勋咬着菜包的嘴停顿了几秒，当没听见样的继续往嘴里塞着。

“对了，”吴世勋刚吃完一个，嘴边还若隐若现的闪着油光，“早上收了张明信片，应该是寄给你的我就没看，给你放桌上了。”

边伯贤搬着盆的动作顿了许久，侧过头盯着吴世勋，“明信片？”

“对啊，我朋友不会往这里寄东西给我的，肯定是你的。”

边伯贤抽出张纸擦了擦手，往桌子那走去，拿起吴世勋说的那张明信片仔细端倪。

正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植，映着下方因为高低不等往下流去的湖水，左斜边还有一个木屋。背面翻过来，写上了邮编，收件人边伯贤。

旁边留言的地方只有两串英文单词：From Vermont.

留名朴灿烈。

边伯贤捏着明信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好许久，转过来正面又转回去反面。最后他慢慢悠悠的走到柜子那儿，轻轻的把明信片放了下来。

——

二十四节气里的芒种到了，这几日的温度明显向上升了不少度，没了雨伞也出不了门，地面到处湿洼洼，空气中充满着闷热闷热的感觉，令人不舒服。

吴世勋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迎着太阳下的雨，不用想都知道门一推开肯定是一股热浪扑面。宁愿粘死在凳子上，也不要出去受苦，就因为店里有空调。

边伯贤又把空调往上调了两度，吴世勋听见空调发出的制冷气声变小了许多，虽有怨言也不敢轻易开口，叹了叹气，垂着头挑弄刚从外面随便摘的一根狗尾草，毛茸茸的，痒手。

“要怪就怪我们开的是个花店，就是顾着这些吃饭的家伙空调才不能再往下调再低了。”他想起边伯贤对他说的。

“吴世勋！”边伯贤叫了声，“记得把加湿器打开。”

吴世勋应了声就把手上的狗尾草放在桌子上，忙着去开加湿器。

是个寻常的一天，时钟矜矜业业的完成它分内的工作，安静的向前一刻一刻的记录着时间。

他俩坐在凳子上，一个望门口，一个玩手机。

当边伯贤把手附上后颈，感到脖子因为垂下太长时间而开始酸痛时，抬起头舒缓的那一刻，时间忘记了它的本工，一切随着他的动作还是变得缓慢，望向店外的眼光也不再显得莫名其妙。

他看见了那个人站在玻璃门外，不是那看起来宽阔的背影，而是正面朝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放在边伯贤身上。

边伯贤第一反应是瞥过眼神看了一眼吴世勋，只见本一直望着门口的他不知何时已不坐在那个位置上。

边伯贤看着朴灿烈，隔着玻璃门。

就是边伯贤觉得这一瞬间有点久时，实际看来的确只有一瞬间。

门外似乎眼见的热。

他再次低下了头，仿佛看着的人不是他。

挂在门上的风铃又叮铃铃的响，朴灿烈依旧开口问道：“可以帮我包上四支雏菊吗，颜色随意。”

边伯贤依旧是熟悉的动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挑上几朵与上次不同颜色的雏菊，用牛皮纸包裹住根枝，用漂亮的丝带扎上一个好看的束结，递给了朴灿烈。

朴灿烈微微低着头接了过来，边伯贤隐隐约约能看见他完全要展现出来的发旋。待人接过后，边伯贤便以为环节结束转身就要回去。

“明信片有顺利收到吗？”

边伯贤顿下了脚步，即使身子已经完全转了过来。

朴灿烈不知道能否听到回答，只是又问了一句。

“明信片有顺利收到吗？”

边伯贤转过身，抬起头来对上朴灿烈的眼睛。他所有的动作在朴灿烈的眼中都像打上了慢倍速一般，他的鼻，他的嘴唇，他的眼睛。他有一双干净的下垂眼。

“我顺利收到了，谢谢你。”

边伯贤的嘴唇一字一句清楚的说了出来，当朴灿烈把心中的期待值降到最低时，听到这句话时他没忍住的面带笑意。

朴灿烈看了眼手中的雏菊，又看了一眼边伯贤，“我还有许多类似的明信片，如果你喜欢，我明天给你带上几张。”

闻言，边伯贤垂下了头，片刻，再抬起头面对朴灿烈回：“不用了，谢谢。”

朴灿烈的表情慢慢缓冲了下来，又变成一幅平淡不见情绪的样子。先前在外面热的脑袋上冒的汗沾湿了发丝，贴着自己的额头，他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谢谢，不用给我。”

朴灿烈微微笑着说。

“你其实不用再告诉我一遍。”

他做的最后一个动作似乎是看了一眼雏菊，然后转身便向店门走去。

边伯贤看着他似熟悉不熟悉的背影，人走出去许久后，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垂着头，静默了许久。

“为你一直以来的坚持后悔了吗？”

吴世勋站在他身后说。

边伯贤转过了身，看了他一眼，没说一句话走回了后房。

他摆弄着还未摆到展示的花，用喷壶小心翼翼的给它们补充水分，吴世勋站在一旁，他说，“我是觉得你最近的表现是以前的你从未有过的，所以才这样说。”

边伯贤置若罔闻，从这一盆喷到另一盆。吴世勋叹了口气，走近边伯贤拿走他手里的喷壶。边伯贤侧着头看着他，“当你说第二句时，我还没有回复，你就应该知道你该换个话题了。”

“你知道我一直对你的处世方式致以反对的态度，”吴世勋把喷壶放在一旁，“你曾经跟我说，当两个人对于一个大事物看法不同或者说本身三观互不相同，就应该不再谈论，因为试图纠正某个人的看法时的另一方，无疑是在做无用功。”

边伯贤转过头，四目相对，他看见吴世勋微微蹙起的眉头。

“可是在目前你的情况上，我不觉得我接下来要说的是无用功。”

——

边伯贤照常的在锁上店门后去超市买上了晚上做饭的材料，给自己做上了一菜一小汤的标配。只是他躺在床上后，意外的翻下了床走出家门，朝着家附近的一个靠湖的公园走去。

他的脑子里不止的浮现起下午吴世勋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泛露着认真。

“当某一件事逐渐浮现起来时，你压制它，推促它，否认它的存在，仅仅只是因为它不合你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定义，这件事本身就成为了一个错误。”

“我知道你的，你也知道这一切的。你无法否认某一些事情的产生，不是吗？”

边伯贤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左手伸直挂在椅背上，右手掌盖住自己的眼睛，微微抬起了头面向了公园的照亮的灯光。

蚊子趴在他的手臂上，叮咬他的感觉才让他动了一下，挥挥手甩开那惹人厌的家伙。

边伯贤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思考着他这段时间这种陷入情绪的时刻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他转念又忽然想到了他下午怎么回复吴世勋的。

“你知道我为何会说我不会跟任何一个人谈恋爱或者喜欢上某一个人吗？因为如果当我的心脏开始只为了某一个人才能跳动时，我就相当于把一些异常重要的东西交出去了。我不会再有回退的余地，没有自我选择的空间。我变得不再安全。”

他的手掌再次附上自己的眼睛，盖得严严实实的，严实到睁开眼也是一片漆黑，像在一个私密的空间里一样。

嘴角抬起有点自嘲的笑了，边伯贤想着这些那些，他想到了朴灿烈。他想到吴世勋最后回复他的话。

“人都只活一次，还是为自己确实想要的东西而奔波吧。你自己给自己的定义，当然你自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