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上


边伯贤看着如晶般透明的水滴由小融向大,慢慢的受着重力的影响顺着花瓣垂了下来。落到地上湿了一小片地板。




“看什么呢还。”

“没什么。”



边伯贤站起来双手反着抓着脖子四周转了两下,慢悠悠的打了一个声长的哈欠。

“别跟个三百年没睡过的耗子一样的,快去前台,那男的又来了。”吴世勋拿着剪子正准备剪切茵芋,瞥了一眼木头了几分钟的边伯贤欠揍的奉上一句祝福。

边伯贤反身给了他一个中指,“天冷脾气躁,哥不微笑你别闹,”而后垂着头整理刚因为蹲下而有所凌乱的衬衣,边整理边说,“别忘了是谁给你发工资,当心我给你一大逼斗子的。”

说罢抬起头就走出了后房,留下吴世勋一个人翻着八百辈子翻不完的白眼。



边伯贤走到前台就看到了吴世勋口中的那个男人。

灰色衬衫全数塞进笔直的西裤里,胸前系着边伯贤看不太明白的领结。线条分明的下颚,侧脸遮了半数的夕阳,低着头挑弄着到他胯前高的马蹄莲。

他是前两个月开始经常光顾店里的客人,店里对他持以高度警惕。



边伯贤记得尤其清楚,这个男人踏入店内的第一步起就注定了他要做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常人走进花店无疑是选花,只有他,径直走到边伯贤面前,说了一句。

“我喜欢你,请你跟我在一起。”



边伯贤想到这自不知的狠狠皱起了眉,转头也不再继续看着那个男人。整理着柜台上包装花用的外用纸。

“边伯贤。”

边伯贤抬头看了一眼,男人已经如同前几次一样的走到前台来直接叫上他的名字,边伯贤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侧着头微笑的问他,“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就是想问问你,”男人就如同一杆松树的直直的站在前台外,柜子将他俩隔开一个边伯贤认为安全的距离,“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

闻言,边伯贤无奈的笑开了,“我没在考虑。”说完,边伯贤抬起头正视他,问:“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的?”

男人一脸平静的对上边伯贤的眼睛,说出的话如同他的表情,像一波毫无波澜的死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名字,喜欢你这件事也是。”



边伯贤感到一阵恶寒,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你要挑花可以找我,其他的事就免了。”

男人无所谓的笑了笑,耸了耸肩。

“我叫朴灿烈。”他这样对着边伯贤说。

“没所谓。”边伯贤这样回。



没兴趣,没所谓,不想多交识多余的人,没心思去处理人际关系,没时间去应付其他的人。光照顾自己想要的事情都已经够繁琐的了。少给自己找麻烦。

边伯贤这样觉得。



吴世勋有的时候会骂他是一个面带笑容的冷心猫,猫养不熟,边伯贤也玩不熟。吴世勋是边伯贤在大二认识的同学,曾坚决反对边伯贤的为人处世方式。

后来有一次他把在家发着高烧的边伯贤捞到了医院,“都说了,你认识多些朋友,或者找个人谈个恋爱,都不至于生病在家却不知该给谁打电话。”吴世勋看着躺在病床上,一脸病态输着药瓶的边伯贤说着,手上忙乎着削苹果的皮。

“你要么现在闭嘴,要么滚出去。”边伯贤喉咙干涩的很,嘴巴裂开了口子。有些勉强的说着。

吴世勋撇了撇嘴,低下头专心削皮。



“我不需要找人来分担我的情绪。”沉默了许久的空间里突然出现这样的一句话。

边伯贤微微扬起头看着病房里洁白的天花板,鼻子里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冲上脑髓,沉了许久慢慢闭上了眼。

“如果要分担我的情绪,我的一切,会让人觉得疲惫的。”

吴世勋削皮的手停了下来,断了许多次的皮全部落入垃圾桶内。他举起了削好的苹果,伸到边伯贤的眼前,笑着说,“要不要吃苹果?”



吴世勋勉强被边伯贤划入了‘我方阵营。’



--



“你真不喜欢那个叫什么?朴什么的吗?”

“朴灿烈。”

“对对,朴灿烈,你没感觉?”

边伯贤举起喷壶准备招呼吴世勋,吴世勋一脸欠揍的笑着装怕的样子往后退了两三步,边伯贤见他的反应也笑了起来,把喷壶放了下来,转过头继续看花的长势,边看边摇头,“不行啊,这不行啊。”

吴世勋好奇的凑到边伯贤的面前,“他不行?”

边伯贤一巴掌扇了过去,“我是说这花长得不行,你把这两株拿回去晒着玩去吧,卖不了了。”

吴世勋撇了撇嘴,挑着眉把边伯贤说的不行的两株拿出去放在柜台,待会下班了好拿回去。当他从后房走出去时,又两三步走了回来,伸出大拇指往自己背后指指,朝着边伯贤说,“那个朴……朴什么的,在门口。”

“门口?”边伯贤捏着粉雏菊的枝。

“没进来,就在门口。”

边伯贤没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后房里储备的花,过了会儿才走了出去。



那大概是朴灿烈,背对着店面站在路灯下,打扮与昨天大差不差,边伯贤眯着眼看他,不久后移开了视线,临近下班点,边伯贤蹲着整理着前台用来包装的丝带。

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边伯贤才站起来看过去,虽然肯定与心里猜的没差七八,就是吴世勋那小子把下班点踩得死死地,五点半的秒针刚转过不到钟上的十二分之一。



“你要跟他去约会?”

“死远点。”



吴世勋撇了撇嘴,自觉无趣的拿着东西推开店门踏上回家的步伐。

门被推开关上的同时,溜缝进来的夕风迎着像被混染了的橘黄色光芒悄悄攀爬上了边伯贤的脸,边伯贤伸出左手挡在额前微微眯起了眼。他向着门口再抬眼望去。

那株松还在,屹立不倒。



边伯贤再懒得等待,拿上背包拿好钥匙就走出店。关好门后把锁上好,自顾自的迈出脚步走了出去。

“边伯贤。”

边伯贤停住脚步,迎上那束炙热的目光,“我们打烊咯?”

朴灿烈抿了抿唇,视线有点不自然的上下移动,最后才坚定的对上边伯贤的目光,“我不买花,我找你。”

“找我?”边伯贤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我没空。”说完又要离开。

“我只是!”闻言,朴灿烈忽的拔高音量自觉不好,顿了下又把声音降下来,慢慢地说,“只是想请你吃顿饭。”

边伯贤这次只是把头转了过来,盯着朴灿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对视了许久,久到朴灿烈心里那无可不微的紧张感消失,久到边伯贤的脸上不再晃荡着橘色的夕阳光,它们慢慢移到了朴灿烈的背后,为他打上了一圈光晕。

顿然,边伯贤笑开了,他说。



“我不会跟任何一个人谈恋爱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只剩下朴灿烈了,和从空气中顿生的寂寞寥然,剩下他副驾驶位上那一株栀子花。





后来的几天,朴灿烈坚持不懈的打卡,第一次是带着自家养的狗,站在门外等候边伯贤下班的他被无视后宣告失败。

第二次是拿上了有意买错口头说辞无心买错的电影票去找人,一去直接踏空,边伯贤不在店里。

第三次是朴灿烈特地给人做了一份爱心早饭,结果店直接不开了,吃了闭门羹,暂停营业的木牌仿佛能看见朴灿烈渐渐冷下来的脸。



直到今天,边伯贤坐在前台玩着手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听见门口的风铃叮当乱响,再瞄一眼手机上头的时间,头都不想抬,准是朴灿烈。

“你们这有雏菊吗?”那人走到柜前,敲了下柜子示意,慢悠悠的开口。

边伯贤挑了下眉,把手机闭屏抬头看过去,对上眼神,的确是朴灿烈。

“有,需要?”边伯贤经过他这几次的折腾,摸不清他的套路,不知他这问花是真还是假。

朴灿烈点了点头,“四支就够,颜色随意,帮忙包一下吧。”

边伯贤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就起身去帮朴灿烈挑花,挑出来两粉一红一白,边说边挑出包装用的纸张,“初夏只有哈巴内拉种的了,也好看,要什么外包?”

问出这话等了个两三秒,朴灿烈才说,“牛皮纸吧。”

边伯贤点了点头,挑出一张牛皮纸就着雏菊包了起来,包完朝人递去。朴灿烈伸手接过掏出钱给边伯贤找零。



找完零边伯贤以为环节就结束了,准备转过身回去接着玩手机。朴灿烈一声把他叫住,“这花,送你。”

边伯贤皱起了眉,指着自己,“我?”

朴灿烈还保持着举花的姿势,点头。

边伯贤气笑了,“你送男人花,你什么意思?”

朴灿烈的手慢慢垂了下来,嘴唇也抿了起来,眉毛纠起来低头思考着什么。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说你不会跟人谈恋爱吗?”

边伯贤歪了歪头,边掰手指边说,“大概是因为我不会喜欢上别人吧。”

朴灿烈听到这话,眉毛纠的更狠了,表情说不上好坏,“你用大概这个词语,你自己也不能对自己打包票。”

边伯贤挑了挑眉,“我删掉大概这个词。”

“没有人能对自己的感情打包票。”

“也许别人不能,但是我能。”

边伯贤抬起双手朝着朴灿烈摆了摆,“你不必在我这里浪费你大好时光,照你这脸出去找哪样的找不着?”

朴灿烈的眉毛渐渐松动了下来,声音有点低沉,“骗人,找你这样的就找不着。”



边伯贤转过身就去又拿了一支玫瑰回来,递给朴灿烈。

朴灿烈不解的看着他,接了过来。

边伯贤短暂的笑了下,朝着门口伸出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拿着这支玫瑰去泡更靓的妹。”



朴灿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低头看了眼手中送不出去的雏菊,转身朝门口走去,推开门前转过头看了眼边伯贤。

边伯贤浑身打了个抖擞,说不出来那一眼是个什么滋味。



后来的每一天,朴灿烈都一如既往的来到店里,有其他客人时就站在一旁看看其他的花,没有客人就敲敲桌子示意边伯贤挑花。

“四支雏菊,颜色随意,还是用牛皮纸包着吧。”

除了这句两人之间不再多语,沉默贯穿了后续的环节。拿上花朴灿烈就会走,一步也不多留,边伯贤起先有过怀疑,后来也随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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