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Esther 生

第4話 信号塔

"我会抓紧你伸向我的手，从那山顶直到这井中；到黑暗的波涛里，那小花伸展向太阳的地方。车灯在你眼中闪现，火葬场烟囱下暗影中的月光。"

"月光照耀的水中映出的是溺死之人的脸。那只能是死去的牧人，他醉酒驾车带你回家。"

"月亮悬在桑福德枢纽之上，而车前灯的光线映在你眼中。唐纳利驾驶一辆无底的灰色小车，柏油路上的所有的生灵都浮起，朝他歌唱。各式各样的徽记草草划过我凌乱的崖面。我的生命已沦为一张电气线路图。我的海鸥都逃走了，他们不再在这些岩层上筑巢。在桑福德枢纽，月光的诱惑实在太过强烈。"

"我坐在这里，看见两架喷气机在天空划下长长的平行白线。它们一路飞过，他们按照航程飞了21分钟，直到接近桑福德，我目送他们消失不见。如果我是海鸥，我将会放弃自己的巢，跟随它们。我会大脑缺氧，苦于超卓的妄想。我会撕开我的船底，划着它横过高速，直到再一次到达我的岛屿。"

"我本希望能在此结识唐纳利——那样我们会有很多话题可聊。是他在岩石上作画，还是我？谁在码头的小屋上里留下罐子？谁造就了水下的博物馆？谁静默的的走向了死亡，走向了死寂的水中？又起初是谁在海中竖起了这荒唐的天线？是否这岛在我胸中升起，让海鸥全部飞去？"

"火与土，我选择火。这个选择似乎很现代，更卫生。我受不了把这样的废墟再度拼合的想法。把手臂和肩膀缝起来，再缝起大腿和胯骨。缝线飞走像是车流仍在高速路上行驶。让这变故在那些因这事才飞来的含泪的婶婶和受惊的叔叔看来全能接受。碾成灰，混着水，为这些岩穴居室画上磷光闪闪的图画。"

"我们要开始装配属于我们的北部海滩了。我们用死去的语言和电路图表乱涂，然后藏起他们，让未来的神学家沉思玄想，絮叨没完。我们要写信给艾丝特唐纳利并要求她回信。我们把颜料，骨灰，和我们伤口发出的光亮调在一起。我们在桑福德枢纽处画个月亮，在路肩两侧，蓝色光芒像星星一样倾泻直下。"

"我回到家里，口袋里是偷拿的骨灰。有一半掉出我的大衣，在车厢的坐垫里消失。但是其余的我小心的藏了盒子里，放进了床边的抽屉。这不是有意为之，但是几年过去，它已成了一道护符。我坐着，静静地坐着，很久都拿着那渐渐消散的灰烬在我掌心，感受的柔滑。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化为微尘，被冲入海中消散开。"

"亲爱的艾丝特：我每一步都变得更困难，更沉重。我将唐纳利的尸体背在背上，穿过那些岩石。我听到的只是他内疚的低语，他的告诫，他烧掉的信，他叠得整齐的衣服。他告诉我，我完全没有喝醉。"

"从这里望去，我可以看到我的舰队。我收集了想寄给你的所有信件，我本想把他们都送到内陆但他们还是压在了背包的底层，然后我沿着这迷失的海滩洒下他们。然后，我捡起每一封信，将它们折成了船。我将你折进纸痕，然后，太阳落山，我送这舰队出航。已碎成了二十一片，我把你交付给大西洋。我坐在这里，看着你们直至沉没。"

"在他递过咖啡的马克杯上有分子式图，粘在他颤抖的手拿着的杯柄上。他为一家制药公司工作，办公室在伍尔弗汉普顿郊外。他从一个在埃克塞特举行的销售会议上归来：为一种抗酸酸奶进入欧洲市场制定战略愿景。你的手指可以跟着分子链接游走，连起那些小点，然后一种新的化合物就会被激活投入使用。"

"在等待室墙上的海报上有分子式图。它似乎出现的正是时候，对那化学过程的抽象图解似乎已在开始分解你在隔壁的的神经和肌肉。因为要生吞活剥的备考化学，我曾咽下大量的安定。我正在对自己长久幸福生活的可能做出校正。"

"柏油路上有化学污渍：泄漏的空调，还有刹制动液和汽油。他坐在路边的时候一直嗅着手指，仿佛不太明白或者不认得这些气味。他说他这次从一个在埃克塞特举行的销售会议上归来，之前参加了告别酒会，但是小心的控制着酒量。你听见警笛在停滞的交通外盘旋。"

"保罗，在路边，在通往大马色的路口，所有滴答作响慢慢冷却的东西，所有羽翼和悔恨，所有这些信号都顺着那张我们内脏的线路图流转。那草草写就的船在肿胀的伤处被扯掉船底，一遍遍的冲刷我们回到岸上。"

"当保罗在大马色路上倒下要死时，他们用路边捡的石头撞他的胸来复苏他。在二十一分里他没有生命体征时间当然长到使脑部的氧含量降低，产生幻觉和超卓的妄想。我的止痛药快吃完了，月光开始亮的让我受不了。"

"挣扎着爬上山崖路的时候，有几分钟我腿疼得几乎让我看不见了。我吞下又一把止疼片，现在几乎清醒了。在我周围，岛屿已退入遥远的迷雾，这时月亮好像降到了我的手中指引着我。我可以看到从裤腰向心脏延伸着黑色密集的感染线。这多像我从低地向高处的天线行进时切割出的路线。"

"我把我的腿拖在后面，就像拖着那皱起来的两厢车，爆裂的轮胎和火花飞过我渐暗的视线。我吃光了止疼片，正跟着闪烁月光回家。当保罗在大马色路上倒下要死时，他们用皱起的车里的接地线让他心脏重跳，一共试了二十一次才让他醒转过来。"

"金属撕裂的声音，牙齿划过岩石边缘，月光投下一个讯号。当我躺在你身边无法动弹时，发动机冷却的滴答声，从远处传来的呼声，都从我的心绪旁绕开。"

"我乘着无底的纸船开始航程，我要驾着它飞向月亮。我被折进一个时间的痕迹，人生的纸页中一处脆弱的地方。现在，你停在纸的另一边，我看见你的踪迹和着墨水被吸进纤维，那被打碎的植物里。当我们都浸满水，牢笼会化作尘，我们要成为一体。当这纸飞机离开山崖边，在黑暗中划出平行的航迹，我们会在一起。"

"如果唐纳利经历过这些，他会明白他就是自己的海岸线，如我一般。就如成为了这个岛屿，他也成为了自身的梅毒，退守到了燃烧的触突，礁石，和感染里。"

"回到我的车后，手抖得厉害，头也被撞开。再见了含泪的婶婶和受惊的叔叔，再见了现象世界，再见了现实世界，再见了伍尔夫安普顿，再见了桑福德，再见了克罗默，再见了大马士革。峭壁的小路在露水中变滑，身有这种感染很难爬得上去。我必须挖掉腐烂的肉把它从天线上抛出，我必须让入新鲜的空气进入。"

"车头灯光映在眼中，我在无底之岛上的岩洞里呆得太久。海中的生灵上浮水面，但没有海鸥带他们回巢。我被定住了：两只眼睛睁大了互相盯着。我成了一只受感染的腿，在上面划着标准地图上 M5 国道枢纽的交通线。我会在大腿一半的地方驶离，疾驰向我的艾丝特。"

"我胃中的结石拉我下坠，确保我会一头栽下去。我会战胜这些讨厌的药丸，重获清爽。我的身体机能被堵塞，我血管被堵住。如果在到达山顶前我的腿没有烂掉，那会是个奇迹。在防抱死系统的电路中有二十一个连接，岛上有二十一种海鸥，回家的弯道到桑福德枢纽处有二十一英里。所有这些事情不可能，也不会是巧合。"

腰弯的像一个钉子，一个衣钩，像个紧紧抱住轮子的溺水的人，醉酒而眩晕，在月光下被冲上迷失的海滩，如同折断破碎的翅膀。我们劈砍，飞行然后疾停，那些该死的止疼药。我要起飞逃离这世事无常。"

"艾丝特，他没喝醉，他根本没有。他没有和唐纳利喝酒或者在海边与雅克布森争吵，也未曾奔向这新兴群岛的迷乱海滩和岬角。他也没有故意让自己的帽子被撞得像是皱缩的旧面纸。他的挡风玻璃没有像天堂地图上的星星一样撒了一地。他的画作刻着电路图，奇怪的鱼儿正赶走海鸥。刹车带发出的磷光照亮了从埃克塞特往大马士革去的路。"

"恐慌而目盲，被堵塞交通的轰鸣声弄得耳聋，心脏在往大马士革去的路上停跳。保罗，坐在在路边蜷起来像一只海鸥，一只他妈的海鸥。像得了梅毒的制图师一样没用而厄运缠身，像垂死的牧羊人，一只感染的腿，一颗注定堵在桑福德和埃克塞特之间的结石。艾丝特，他没喝醉，根本没醉。他经过的所有大路小路和隧洞都无可避免的把他带到了相撞的时刻。这不是有记录的自然情况：他不应该带着他药物和电路图坐在这里，完全不应该坐这儿。"

"我抽干了这片水域寻找隐士的骨骼，寻找唐纳利的踪迹，寻找雅克布森的羊群的任何踪迹，寻找任何能证明他有罪的空酒瓶。我二十一次梭巡过这段公路，希望重建他车行的轨迹，在他心脏停跳死去的那一刻，他能看到的只有桑福德枢纽上的月亮。艾丝特，他没有喝醉，他根本没醉，这不是他的错，是并行线毁了他。这不是个有记录的一般情况，海鸥平时不会在高速路上飞的这么低，让他的车转了向。他车上的油漆在公路上刮出了线，像一次感染，直冲着心脏而来。"

"在路边，海鸥在旧帽中栖息。不远处警笛大作，金属为我们的不幸呻吟。只记得我在这夜里散步，陈年的面包和海鸥的骨骼。老去的唐纳利在酒吧攥着他的酒，老去的艾丝特在和我们的孩子一同走着。老保罗，和以前一样，他颤颤巍巍，径自关上了灯。"

"我已经无处可继续攀登。我将抛掉这身体，进入天空。"

"我们将在天空留下一对航迹，像刻进石头的白线。"

"我就是天线，当我离开的时候，这消息我将会告诉每一颗星。"

"亲爱的艾丝特：我烧掉了我的东西、我的书和这死亡证明。我会写满整个岛屿。谁是雅克布森？谁记得他？唐纳利写到过他，但是谁是唐纳利？谁又记得他？我涂画、雕刻、开凿，把我能回想起来的他的一切凿进这地方。也会有人到这海岸来怀念我。我会像无底的小岛那样从海中升起，像岩石一样积聚，成为一座天线，一个让他们对你永志不忘的标记。我们总是被吸引到这里：有一天，海鸥会回来，在我们的骨骼和记忆上作巢。从我自己身旁飞过时，我望向左边，看见艾丝特唐纳利；在我身边飞翔，我望向右边，看见保罗雅克布森，在我身边飞翔。他们将在空气中刻下白色的线条，直到大陆。在那里，救援会来到。"

"亲爱的艾丝特：我烧毁了大马士的峭壁，我对它过于痴迷。我的心就是我的腿和这无底纸船上环绕蚀刻的一条黑线。你必然是我的巢，在那里，完整的卵像化石般生成。来我这里，把黑色的小花打碎然后送进这天空。我会从塔顶闪烁的红灯跳下,因这疾病，得有希望，因这岛屿，得有飞翔，因这悲伤，得有爱。"

"回来！"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