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旅

第18話 魔界来客

过了一会儿，那些人就抵达了修道院。爱梅斯偷偷躲在走廊的拐角处，听着他们的谈话。

对话是用魔界语进行的，爱梅斯想起来琉玛到这里来后大部分时间还是说的人类语，虽然她的人类语并不是特别完美。看来安和其他一些修女还是会说魔界语的，虽然这两种语言本来差别也不太大罢了。

魔界的使者有十余人，相当众多，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袍子，但是相貌看起来与人类并没有什么分别。如果仅仅是传达消息的话，三四个人怎么说都足够了，看来他们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办吧，爱梅斯想。

为首的人一开始向安询问了一点最近的情况，接着突然话风一转：

“你们这里有关于轮回魔女琉玛的消息吗？有消息说有人在这附近见过她。”

“哦哦，有啊，大概一季半以前她来过这里，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又离开了。”安泰然自若地回答。

“是吗，那她之后去了哪里？”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应该是向南去了。大人，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哼，我们得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她之后又回来了对吧？”

“大人，消息有可能是编造的，或者不够准确，我们绝对不会骗您。”

爱梅斯觉得非常疑惑，为什么安要隐瞒琉玛的存在呢？明明琉玛是魔界的人，而且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难道说这些人……

那个首领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出示给安看：“你认得这个吧，是琉玛的信物，这总不能有假吧。”

“我对此并不太了解，不知道琉玛大人的信物是什么样的……”

“少装模作样了！”那个头领喝道：“把她抓起来。”头领身边的人一拥而上，安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制住，身上的袍子也被扒了下来。

脱下袍子的话，就没办法用魔法了，爱梅斯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安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虽然没有见过她用魔法的样子，不过她一定是会用的吧。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爱梅斯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她害怕极了，现在的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听见魔界使者下达在修道院搜查的命令后，她心里乱成了一团。要和他们打起来吗？看起来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自己什么都不会。

爱梅斯的心里慢慢只剩下一个念头，要到琉玛那里去！她冲向琉玛的房间，琉玛还在房间里，确认了这一点后，她锁上门。

“你怎么了？这么慌张。”琉玛还躺在床上，她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魔界……魔界有人来了，好像是要找你，安被他们抓住了。”

“是吗，果然，还是被他们找到了啊。”琉玛轻轻地微笑，她看起来并不多么惊慌。

“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找你？”

“多半是那个魔王想要除掉我吧，以前给他们使了点绊子，现在想报复了。”

“为什么……会这样……琉玛不是魔王信赖的人吗？不是有崇高声望的魔女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快回你自己的房间吧，不要让他们发现你跟我在一起。”

“不！我要和琉玛在一起！不能让他们把你抓住！”

“你呀，怎么越来越傻了，明明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没关系的，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怎么可能！他们看起来就很凶恶，而且琉玛的身体也不好。”

“没关系的，我可是大魔女，他们不敢动我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心啊！”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离开这里。”

她们还在争执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爱梅斯惊讶地转过身，她明明有把房门锁好，可是却一下子开了。

门口站着刚才的那些人，爱梅斯的脸色变得发白。那个首领走进来，向着琉玛说道：

“你就是琉玛·阿尤莎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如你所见，我现在有点累，需要休息。”琉玛的声音听起来与先前有所不同，更加有力一点。

“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我们也不希望在这里动粗。”

“安被你们抓住了是吧，我猜你们不会让她在这里呆下去了。”

“没错，对了，这孩子是谁？”

“是照顾我的小修女，附近的村子里来的，怎么，也要带她走吗？”

“上面的意思是，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带走，你知道吧？”

琉玛缓缓坐起身，她的身上只穿着睡衣：“好吧，我跟你们走，不过，不要伤害她们。”

“那当然不会伤害，我们可是有仁有义的，不是吗？哈哈。”

两个魔界人走上来，粗暴地抓起琉玛的手臂，把她从床上拽了下来，琉玛踉跄着稳住身体，脚上还什么都没穿。

“你们……”爱梅斯忍不住叫出了声，他们刚刚还一副笑脸，现在却这样对待琉玛，这也太过分了一点，琉玛回过头，对着爱梅斯摇了摇头。

然而其中一个魔界人却笑道：

“怎么，反正她也没几天活了，应该也不会介意我们怎么对她吧。”

“你们怎么敢……”爱梅斯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明明平静的日子才过了没多久，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魔界，不可原谅。

他们根本没有搭理爱梅斯，只是拖着琉玛向外走去，琉玛却始终一言不发。

琉玛为什么要骗自己，爱梅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感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力，虽然学了这么多天的魔法，却完全没有可以用的咒语。

自己还是什么都做不到。爱梅斯忘记了悲伤，只是呆呆地看着，琉玛无力的背影，和她在冰冷地面上拖行的，赤裸的脚。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突然掠过，那是从走廊的深处而来的，爱梅斯竟没能看清那是谁。接着，琉玛就到了那个人的手上。

琉玛的身体被那个人一只手抓着，仿佛待宰的羔羊，不过爱梅斯终于认出来，那个人是——琳。

她不是不喜欢琉玛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跑出来？难道说是内鬼？爱梅斯脑海里冒出无数个疑问，她发现琉玛看见琳的脸后睁大了眼睛。

很显然她们是认识的，但是琳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没能来得及再多看她们间的互动，巨响就在走廊里发了出来，随着走廊的墙壁被破坏与产生的碎屑飞溅，爱梅斯用手臂挡住脸，当响声很快平息下来之后，琳，琉玛和那帮人，已经全都不见了。

走廊里一片狼藉，墙上被打了两个大洞，足有一人高，很难想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怎么能做到这些，魔法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啊，爱梅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突然想起来应该去看看修道院里其他人怎么样了。

好像到处都没有人，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呢？爱梅斯找遍了其他的房间，都没有发现人，她重又回到大厅里的时候，自己的身体被一只手提了起来。

“就剩你了，走吧。”声音听起来相当生气。

于是爱梅斯被脱下袍子，她的手被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子束缚住，然后被丢到了门外空地上一个像是大箱子一样的地方，刚才爱梅斯看过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是自己被丢进来以后，她突然发现大家都在这里。

所有人都被扒下外衣，哪怕只是穿着普通修女袍的修女，手看起来也和自己一样被束缚着，几个人还被塞着嘴。那些魔界的使者个个阴沉着脸，看起来相当不快，爱梅斯自然也不敢招惹他们。

爱梅斯突然觉得身体变重，接着又慢慢变轻，接着箱子就开始轻微地摇晃，爱梅斯感到了害怕，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琳大概带着琉玛逃走了吧，不然他们或许不会这样，希望琳是个好人。爱梅斯这样安慰自己，默默忍受着剩下的旅程。

没过多久，箱子就停了下来。那些人不知道做了什么，爱梅斯和修女们突然就出现在了箱子的外面——那是一片陌生的土地，与修道院附近连绵的山不同，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坦大地，平坦，而又荒凉，看不见人烟，只有一片方方正正的盒子般的东西，矗立在荒原上。

“你们要对我们做什么。”安向前一步，凛然问道，那个为首的只是摆了摆手：

“你们就待在这里吧，我只是负责把你们送过来。”说罢，他们就一起消失了。

爱梅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她向安靠近，问她道：

“他们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还有我们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哦，你不知道吧，这是魔界警备队的一种交通工具，从外面看看不见，也不会发出声音，一般人叫它透明飞艇。”

“就是可以在天上飞吗？”

“嗯。对了，轮回魔女小姐是不是也被他们抓住了，你看见她了吗？”

“她被琳带走了，他们应该还没抓住她。”

“居然是这样吗，那个琳……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也很惊讶。”

“那他们有可能是去找她们了。”

“我们会被怎么样呢？会变成奴隶吗？”

“魔界没有奴隶，不过我也不太清楚，接下来要把我们怎么样。”

从那盒子般的建筑里出来两个人，他们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们，是从圈里来的吧，以后你们就在这里了。”

“我们需要做什么呢？”安向他们提问道。

“不需要做什么，活下去就好。”

“活下去？难道说，会有很严酷的刑罚吗？”

“不是，这边是监狱，不过你们也逃不出去，只要待着就好，如果有一天你们能逃出去，也算你们的本事，哈哈。”那个女人轻蔑地笑着，又说道：

“嗯……还有什么来着，总之，你们就想办法在荒原上活下去吧。”说着，她转身想要离开。

“等一下，难道不是要把我们关在那个房子里吗？”安问道。

“哈？那是我们的地方，怎么可能让你们进去。”两个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爱梅斯和修女们，站在寒风中茫然地面面相觑。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修女喃喃道。

另一个年长的修女面色凝重：“我之前有所耳闻，他们设立了关犯人的地方，就是一片荒原，犯人们尽力在其上生存，但是荒原极为广大，没有人能逃出去。在那之前他们强迫犯人进行极为繁重的体力劳动，那是看不见希望的痛苦生活，每个人的时间都被压榨到极点，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做梦，完全处于除了睡觉就是工作的状态。后来有人批评这种做法太不人道，而且产生不了什么效益，现在普遍采用的魔导机械，其工作效率是人的几百倍，这完全只是在浪费人力，但是又不能让犯人用魔法。不知道怎么，后来就变成了这种形式，让重刑犯在荒原上自行谋生，有的时候犯人较多，还会自相残杀，幸存的人也因为荒原的恶劣条件，死病多半，再加上现在是第四季，总之，情况非常不利。”

“我们去那间房子周围看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有人提议说。很快就有几个人表示要去那里看看，安同意了。

那五人组成的小队前往建筑附近，不过很快就灰溜溜地回来了，其中一人报告说：

“那个房子根本没法靠近，只要进入一定范围内就会感到浑身刺痛。”

这难道又是某种魔法吗，爱梅斯想，安点点头：

“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你们还愿意听从我的指挥吗？当然，有重要的事情大家可以一起商量，如果同意的，就举起手吧。”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除了爱梅斯，安看了爱梅斯一眼，于是她也举起手来。

“好吧，感谢大家的信任。我觉得，应该离这间屋子稍微远一些，她们不会给我们提供任何东西，一切都要靠自己，同时也要提防她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对我们做什么。”

“那去哪里呢？”有人发问。

“我刚才观察过了，东边比较潮湿，往西过于荒芜，看起来还是南边最合适。”

爱梅斯举起手来：“刚才法露妮姐姐说，之前很可能也有其他的犯人吧？”

“是啊。”安回答道。

“如果他们幸存了下来，然后又遇到我们的话，会怎么样呢？”

安想了想：“如果是我，会把我们杀掉，夺取我们身上的东西，这里的资源并不多，我觉得光是让我们活下来就已经很吃力了。而且能存活下来的人，一定也已经有了一些工具。”

“那他们最有可能在哪边呢？”

“可能是南边吧。我明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往北好了。”

爱梅斯点点头，不过她实际上觉得，不管是向南向北都没什么区别。

向北走了一段路，修女们就发现了好几具白骨，看起来已经死去很久了，尸骨上的衣服也都破烂不堪，没有人给他们收尸。不过，现在修女们也自顾不暇，在天黑之前，她们必须想办法安顿下来。

或许是出于仁慈，这里是一条河的交汇点，从南与北两边来的支流汇集向东流去，或许设计者也考虑到如果什么都没有，人很快就会死了。虽然有河流，但是这里的植被却并不繁茂，也没有看见什么大型动物。

安叹着气，在这样的天气，过夜是不能待在室外的，何况接下来还会更冷。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别说建房子了，连棵像样的树都没，只有一些稀疏的灌木零散地分布着，这样下去就算能熬过第一天，接下去也根本活不下来。

修女们的袍子之前都被脱掉了，这更加增大了生存的难度。安停下脚步，说道：

“我们现在最紧迫的事情，一是要找一个住的地方，二是要找到吃的，你们有什么好的发现或者建议吗？有的话随时可以提出来。”

一个年轻修女发言道：“这些灌木的果实好像可以吃。”

灌木上确实有着红色的干瘪果实，其貌不扬，看起来还有点丑。安说道：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是要验证一下，没有毒才能吃。”

“我刚才已经吃过一些了，味道还不错，也没有什么异样。”那个修女说道。

“啊，你已经吃过了，是多久以前？”

“一个多小时了吧，应该没问题了。”

安点点头：“那应该没问题，你们采一些吧。关于住处，我觉得，能利用的只有这些灌木了，天色不早了，今晚我们将就一下，大家挤在一起，用灌木挡着风，应该能熬过去，明天我们想办法挖地洞，用灌木稍微隔绝一点潮气，应该勉强可以住。”

于是大家忙活了起来，几个人负责采摘果实，其他的人负责把灌木拔出来清理干净，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工具，只能靠手的情况下，需要很大的力气，爱梅斯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帮着摘果子。

夜幕渐渐降临，拔出来的灌木堆成了一堆，大家瓜分了采到的果子，爱梅斯只分到一点点，感觉根本填不饱肚子，但是其他人也并没有多少。之后，大家把灌木围成一圈，自己挤在里侧，开始讨论起明天的方针。

没有几个人发言，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也没有人因为惊慌焦虑而吵架。安说道：

“这附近的果实最多只够我们活几天，明天的话，我们得分头行动，一半人留下来挖洞，工具就先用粗一点的灌木吧，虽然应该很困难，抱歉。还有的人往各个方向探路，不要走太远，看看附近到底有什么，到下午，日落之前一定要回来。”

“我们就把这里作为营地吗？”有人问。

“嗯，这里离河流不远，也不潮湿，暂时先在这里，以后发现了其他地方再说。”

爱梅斯看了看，包括自己一共十八人，之前在修道院，好像还有更多的人来着，但是她们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自己明天肯定是去探索，只要不迷路就行了。

大家依偎在一起，靠着彼此的温暖勉力维持体温，即使是躺着也不能完全让低矮的灌木遮住寒风。不过，爱梅斯受到了特别关照，她被围在中间，所以一点都不冷。

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