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話 在接头点

在修道院的这些日子,生活非常平静而又愉快,不再需要担心住处与食物,不用担心会下雨,也不用整日驱使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山路上。

爱梅斯现在每天上午跟着其他修女外出活动、去田间帮忙,下午和琉玛学魔法,虽然琉玛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她说这些你早就会了,以后回想起来的,然而爱梅斯却著迷其中。

每一天都很充实,每一天都很平静,晚上也睡得很好,这正是爱梅斯想要的生活,不用担心任何事情,只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的话,就算让我活一千年,也完全没有问题,爱梅斯这样想。

不过,唯一的美中不足在于,琉玛始终没有好起来。在这里休息了两天以后,她已经可以自己下床了,然而她的行动变得颇为迟缓,虽然眼中还有着同样的光彩,但她已经变得如同迟暮的老人,没法像从前那样随意地行动了。

爱梅斯对此非常自责,但琉玛却告诉她:

“这本来就是正常的,不怪你,是这具身体的寿命到了。”

明明看起来还那么年轻,为什么寿命就到了呢?爱梅斯不太能理解,但是琉玛既然这么说,那也一定不是在骗她。

爱梅斯也慢慢地和修道院里的其他人熟络起来,其中有一个修女,名字叫做Reen的,特别引爱梅斯的注意。

琳以通常的标准看起来很普通,混在人群中都不会被注意到那种,加之她不经常在人多的地方出现,所以爱梅斯第一次看到她是在来到修道院一周以后。那是一个晚上,爱梅斯突然觉得肚子饿了,就溜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结果遇到了琳,那个灰黑色头发,隐藏在袍子中但仍能看出身材纤细的修女,她左手抵着下巴,站在那里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看见她的第一眼,爱梅斯就感到了亲切,自己可能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甚至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半出于下意识地,爱梅斯问道:

“你是谁?”

对方也愣了一下,看着爱梅斯的脸,接着答道:

“我是琳。你呢?”

“我是爱梅斯。”

“是这样啊。”琳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这时候爱梅斯想了起来,“琳”这个名字是倾听的意思,而“林恩Linen”这个名字则是诉说的意思,刚好是相对的含义,于是爱梅斯问:

“你认识林恩吗?”

“你是说之前那个到这里来的男人吗?我听说过。”

琳一边回答一边左右张望着,好像害怕有人过来一样,爱梅斯不禁问道:

“怎么了?你是想要做什么呢?”

“没什么,要说话的话,还是来我的房间吧。”

爱梅斯觉得很奇怪,哪有一上来就邀请别人去自己房间的?而且现在根本没有人,说的话题也并不涉及什么秘密。然而琳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她便心软了。

琳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一般人不会走到这儿,爱梅斯进入房间后,琳锁上门,然后安心的松了一口气。

爱梅斯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为什么要锁门呢?她不禁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公爵府遇到的事情,不过,现在对方是修道院的修女,应该……没有关系吧?

“不要害怕。”琳的脸上终于浮起笑容,她的态度仿佛一下子变化了,原本那种奇怪的拘谨感消失,变得相当自在:“你是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嗯,是啊。你听说了我的事情吗?”

“是呀。嗯。”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呢?外面难道不方便讲话吗?”

“嗯,我比较怕生,所以不太敢去外面。”

爱梅斯怀疑地看着琳,她怎么看都是个很正常的成年人,真的会因为怕生而不敢出房间吗?不过既然她这么说,就姑且相信她好了。爱梅斯又道:

“不过,感觉你有种很亲切的感觉。”

“哦?是嘛,是啊,很亲切……我很好对吧?”琳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脸,爱梅斯皱了皱眉头:

“这里大家都很热情,你到底是如何生存在这里的。”

“有很多原因啦,反正比较复杂。”

对方完全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或者说,从最开始她们的对话就不知道在说什么,爱梅斯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她站起身:

“我想走了。”

“啊,你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本来有的,但是你都根本不回答我。”

琳苦笑道:“抱歉,我觉得有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对你说。对不起。”

为什么对方会这样道歉呢?如果是一般的人的话,或许会说“凭什么你问的问题我就要回答你”之类的,但是她的态度却完全不同。

爱梅斯转过身:“我总觉得,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都说以后我自己会想起来的,但是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我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你们?”

这样的话原本是不应该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的,要说也是对琉玛说,但是在琉玛的面前,爱梅斯实在是说不出这种话。

“啊,这是琉玛对你说的吗?”琳眨巴着眼睛。

这个时候,爱梅斯注意到了异常,明明其他所有人都把琉玛叫做“轮回魔女小姐”,但是她,刚才却直接叫她的名字了?她忍不住问道:

“你刚才直接叫她的名字了对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我们算是以前的朋友吧。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她,拜托了。”

琳的这句话一出,爱梅斯立刻想到了千万种可能性,或许在过去,她们确实有过某种恩怨吧,那样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对方看起来年纪并不算大,可能……

爱梅斯想了想:“我答应的话,你会给我什么好处吗?”

“好处……额,可能没有什么好处,我也不太方便在人前露面,不过,你想找我的话,可以直接来这里。对了,如果你告诉琉玛的话,她就会来找我,到时候万一发生了什么,会对她的健康不利。”

“好吧,我知道了。”爱梅斯叹了口气:“那我就答应你吧。不过,你也不准对琉玛动坏心思。”

“那可不,我这不是一直躲着她吗。”

“那我就先走了,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爱梅斯离开房间,就又听见了房门上锁的声音。


第二天,爱梅斯就去问安,了解多少关于琳的事情。谈及琳每天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安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很迷惑:

“以前她一直好好的,和大家相处得很好,不过最近突然就变了,每天都闷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还打了申请,希望我们不要追究,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会不会是和琉玛有关系?”

安想了想:“啊!好像是在魔女小姐访问这里前后,她才变成这样的。这样的话,要不要去找魔女小姐问问?”

“别,别把这件事告诉她,行吗?”

“好。不过最近我都没看到琳,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偶然啦。对了,琳她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嗯……不知道呢,在我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在了。”

“原来资格这么老吗,那为什么是安当了修女长。”

“这可不是容易差事,大家都不愿意当,最后就选我了。”

“那安到这里来对久了?”

“快三十年了吧。”

爱梅斯点点头,看来从安这里并不能得到更多关于琳的信息了。


和琉玛练习了一段时间魔法以后,有一天,爱梅斯对琉玛说:

“感觉魔法还是很容易的,只要知道了基本的规则,接下来就像搭积木一样,写完了以后就可以直接用,也很方便。”

“是呀,本来就不那么难。”

“但是为什么我完全没有熟悉的感觉呢?琉玛说过我以前什么都会吧?”

“因为有些指令有些变化吧,这个我也不清楚。”

“魔女不用戴这种大大的帽子吗?感觉那样的很好看。”

“好看吗,现在都已经集成在袍子里面了,不过你要戴也没问题,以前要戴帽子的时候可不方便了,万一弄丢就连魔法都用不了了。”

“那那个时候,魔法是什么样的呢?和现在有什么差别呢?”

“差不多吧,我出生的年代,已经是第三纪中期,那时候各种各样的语言都已经成型,那时候的很多魔法放到现在也可以直接使用,只不过现代的魔法更加复杂,更加便利罢了,有了众多前人留下的遗产,在制作一些功能的时候会方便很多,内核还是一样的。”

“那我们现在用的是什么语言呢?”

言叶wart,很久以前在月弥城通用的语言。”

“那是什么地方?”

“别问了,你以后会想起来的。”

说罢,琉玛突然笑了起来。爱梅斯盯着琉玛说道:

“好像最近你这样说的次数减少了,明明之前动不动就不耐烦的。”

“慢慢觉得好像这样告诉你各种事情也不错。”

“那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不回答我?”

“因为……就像自己的孩子,却突然不认识自己的家了一样,会觉得伤心。如果孩子忘掉了很多知识,那些都没关系,可以重新再学,但是当她变得认不出作为父母的自己的时候,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了。”

爱梅斯点点头:“我能理解。那里,一定是一个对我和你很重要的地方吧,我会记住的。”

“不用记住,唉……”琉玛摇摇头:“有的时候看到你,都不知道应该叫你什么名字好。”

“那琉玛觉得应该怎么叫我呢?”

“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吗?”

“我忘了。能再告诉我一次吗?”

“叫如姬。从前的你,只要看见、听说了某个事物,就绝对不会忘记。”

“那么厉害吗?”

“是啊,所以,很了不起。”

“看来我并不是那么了不起,不过我也并不觉得那是件好事,虽然有的时候会很方便,但是肯定也很辛苦吧。”

“嗯,是啊,很累。所以,现在的你更好。”

琉玛坐在床上,爱梅斯躺倒下来,头枕在琉玛的身上,于是琉玛就这样,温柔地抚摸起爱梅斯的头。

琉玛的手凉凉的,光滑的皮肤拂过爱梅斯的脸,爱梅斯闭上眼,享受着这幸福的一刻。


这样平静的生活过去了整整一个季节,到了第四季,天气已经变得很冷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

修道院的冬装是比较厚实的,第四季原本就很冷,加之这里是在山里,气温更低,虽然魔法袍子有保暖的效果,但是发动需要持续消耗魔力,而且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用上,所以不多穿一点根本捱不过去。现在的爱梅斯也裹在几层衣服里头,原本宽松的修女袍,现在套在外面刚刚合适。

III1189 4.35

“爱梅斯,你好象比刚来这里的时候长高了。”这一天,在院子里,安这样对她说道。

“你怎么知道?应该没变多少吧。”

“就是感觉啦,你看这件袍子,好像比原来短了一点。”

“是吗,我自己倒是没有感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伙食营养比较好吧。”

“这里哪里好啦,你以前到底过着多么辛苦的生活啊。不过,多运动也有利于长高。”

“安觉得我能长到多高呢?”

“大概比现在高这么多吧,我也说不准。”安用手指比划着。

“那不是比安还矮。”

“什么叫比我还矮啦,我明明已经算高的了好吧。”

“但是这样的话,我就变成比较矮的了,不是吗?”

“矮一点也没关系,很可爱呀。”

“不行,我要长高!话说女孩子是不是十四五岁以后就不会长了。”

“好像是这样呢,所以在这之前,加油长高啊!”

爱梅斯突然想起来,可以去问问琉玛,从前的自己有多高,不过这个时候,她无意间注意到从山下面,有一些人在向这里走来。

“怎么有人来了?那些都是谁?”

安皱起了眉头:“啊呀,没听说有人要来啊,人数还不少,难道说是魔界的使团。”

“魔界的使团?”

“是啊,他们有的时候会过来向我们发布一些指令,决定我们之后的活动方针。”

“难道这里是归他们管吗?”

“差不多吧,我们没法违抗他们的意思。听说以前魔界基本上不会干涉我们的活动,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落脚点,但是最近几年,他们来得越来越频繁了。”

“让你们做什么事情呢?”

“基本上是打听消息,办点小事之类的,也不算太过分。唉,我得去准备一下,迎接他们了。”

安急匆匆地跑走了,爱梅斯也跟着走进屋子里。魔界的使团,会是什么样的呢?按照以前听说的说法,魔界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最近好像也不是那么好,自己是不是应该躲起来,先看看情况呢?

看来还是这样比较好,爱梅斯打定了主意,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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