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話 你要這銅綠劍有何用?
正文:
方才那光景帶來的衝擊還讓人余驚未定,這會兒便聽眼前人忽然又喊出了自己的大名。漺只覺天靈蓋一麻,下意識退後了三步。
莫茗似乎並不準備就此打住,雙手放下來負在身後,上前一步繼續道:
「子霧閣登頂之人——漺少主,七歲幼齡便完成了孢摺諫近八成的編纂,十四歲時就憑一己之力平定了四大惡,十五歲時已經達到了子霧閣的破閣盛名……在下對漺少主實在是仰慕已久,卻不知聞名不如一見,世間只傳說漺少主英姿不凡,不想在我這裡,原是你那盛名蓋過了你驚為天人之貌。」
莫茗繼續逼近,接著說:「不久前子霧閣傳出消息,漺少主獨自出閣雲遊在外,按理說當是又親力親為去替這天下主持公道的吧,但師尊祁亮司卻四處差人追蹤尋找,請問漺少主,你這究竟是出閣雲遊呢,還是出逃呢?」
「不要再過來!」漺身後無退路,一伸右手幻化出銅綠劍,緊握劍柄指向莫茗。
莫茗不但沒有住腳,還上前輕輕舉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夾住劍鋒,緩緩往一旁挪開。
「漺少主既然不會武功,又何必對我刀劍相向,幻化出這銅綠劍何用?……如果漺少主存心修習劍道,我倒很願意教你,如何啊?」
這言語在漺聽來充滿了戲謔挑釁。漺覺得自己幾乎快聽不下去了,身子已經被逼到岩壁邊上,退無可退,只好用力將臉往一邊扭開,完全回避了對方的正視。而莫茗毫無退意,直直逼上來貼近到一尺之內,眼神緊緊地盯著他,就像方才漺注視著那些菌株一樣。
漺顫抖著聲音喚了一聲:
「見,見……」
見見剛打開靈識就感知到漺情況不妙,關切地問道:
「叉叉,怎麼了?!」
又見莫茗如此逼近,瞬間充滿敵意。
漺默默跟見見以靈識交匯一番,將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和眼下的處境以最快的速度跟見見簡單交待了一下。
見見替漺回問道:「你究竟是何人?意圖何在?!」語氣里已經充滿了警示意味。
莫茗頓時了無趣味地退開身子,回道:
「見手青菌靈……又是你啊。我已經說了,我對漺少主歷來只存仰慕之情,從來無惡意,往後日子那麼長,我既然都知道你就是漺了,又何必再接著配合你演什麼‘柏渺’呢。你我相識越久,到時候這事再捅破了,豈不是越發尷尬?」
「誰要跟你來日方長了?還有!你又怎麼肯定我家公子就是漺少主呢?」
莫茗一邊眉毛聳得老高,口氣依然帶著戲謔般,道:
「菌毒之術修為如此之高,還帶著一隻上億年修行的見手青菌靈。英姿不凡俊美異常,從不親自開口跟子霧閣相關人士言語……關鍵是,每個化名都取得那麼不用心,還總被這見手青菌靈叫漏嘴。呵,叉叉,爻爻……別人想不猜你就是漺少主本尊都難,不是嗎?」
「那你呢!你真身又是何人?!我們早料想你也根本不是什麼莫家公子,渾身上下都寫滿可疑的是你好不好!」見見火冒三丈。
莫茗沈默了一小陣,「你我不同……而我,就做莫茗就好。我相信,你我會相識相交很多很多年……多年以後,你若發現我這人還不錯,想起今時今日,你便會會心一笑。而當下那些小小的誤會,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有一天,你想知道關於我的任何事,我都願意悉數奉上告訴你。」
說罷,莫茗嘴邊又浮起一絲笑容,那笑容卻說不上是帶著憧憬期待,還是帶著些許酸澀,竟有點落寞的意味。
「呵呵,莫公子,你想多了。沒有什麼來日方長,大家江湖匆匆,紅塵一瞥,不要相互多出什麼牽連才好,我家公子行事一貫如此。自此各走各路,莫公子,你若來自莫家,那便請回吧,就此別過。我們還有正事要忙,恕不奉陪!」
「見見,我們走。」漺聲音還有些顫抖。
莫茗言語平緩,卻有如雷霆萬鈞,好比方才那火山熱海剛從洞窟底下奔過,現在又於漺的胸腔中呼嘯。漺不想再聽下去,踉蹌快走幾步,帶著見見意欲回去到方才那個長著菌株的洞穴。
莫茗看他背過去,便不再言語,一邊凝望向他們,一邊默默地一步步向後退回到洞口,隨後攀著藤蔓貌似出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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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叉叉,不必上心……」見見知道漺的心緒還不能平復,動動口想安慰。
「無事……」漺顯得有些無力地回答道。
「雖然對這人吧,從逢著到現在都有接二連三的疑問,算了,既然就此別過,我們沒必要再去追究,一切弄清楚了興許更添不快。你就當……他是別的任何搭過話的路人吧。方才他應該是出了洞離開了,沒事了,啊。我們抓緊辦正事吧,接下來怎麼乾?」
「先回那洞穴去搗毀母株。」
「嗯。」
一人一靈尋回了方才那洞穴,此時地熱已經基本快消散了,菌株噴散孢子的架勢也大大減弱,接近平復。
按慣例,漺將一株株菌朵先逐一冷凝打碎,再用熱焰把所有殘骸再燒了一遍。接下來最令人頭痛的應該是徹底消滅所有菌孢。洞窟之大,即使大片地燒,也要花好幾個時辰,何況要做到萬無一失,必須把藏於隅角、泥土里的都一粒不落地殺滅,還有那潭水……接下來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當前緊要的首先是不能讓這些孢子外流出洞窟。再想到這是菌株成熟和獲取的季節,幻樂宗難說近期就會派人來此處取毒。雖然成熟的菌株已經皆數損毀,但在他們來人之前,若還不能消滅大多數可用菌孢,必留後患。即使最終做不到消滅所有,至少也該為滅孢爭取更多的時間。想到此,漺在腦子里得出最應急的策略。
「見見,我先回北原,去幻樂閣。你帶一群小靈們留在這裡,繼續幫我把這些東西處理完,好不好?」
「嗯!沒問題。但是……你孤身一人回北原,真的沒關係嗎?」
「無事。茸兒再過些時日就該醒了,實在不行,我會提前把它喚醒。另外小的們也可以隨時召喚,我會小心行事的。你留此能滅就滅,實在不行,就做好三件事:一,尋一下那潭水的源頭,保證源頭不塞,常有活水注入;二,地熱的來處,能堵便堵,母株是消了,但還是要盡量阻止它們乘著熱流往洞外去;三,掩藏好洞口,那些藤蔓也擋住了大多數菌孢外流,處理藤蔓周圍的菌孢時,盡量不要損毀到這道屏障,出去後再將它掩埋得緊實一點。總之……這裡的事情眼下盡力而為吧,等將幻樂宗解決了,往後再回此處處理也不遲。你回北原的路上再幫我探查確認一遍,別處人獸可涉及的地方,是否還有這東西生根落群。完事之後,我們北原匯合。」
「好!萬事小心。」
「嗯。」
漺作別見見,一路往洞口方向走出去。一路也盡量將岩壁上大面積進行冷凝、燒灼。路過那潭水處,他頓了頓足,嘆息了一口,又順著藤蔓往洞外爬去。
洞內不知時辰,出洞後,外面已然日暮,若快些走,天色完全沈下去之前應該還能趕回北原。正這樣想著,忽見幾丈之外的叢林里發出亮光,再近幾步往那個方向看去,只見一白衣人盤腿坐在那裡凝神運功,他於掌心聚集起方圓內的菱角形孢子,皆數震毀殺滅。
此人正是莫茗,方才他離開洞窟之後居然一直都等在這裡沒有走遠。
莫茗正在做的事情,倒也是漺出洞後本來打算做的。但眼下漺不想跟此人再多出任何瓜葛,趁對方閉目凝神之時,悄無聲息地尋別的路迅速走開了。
「多年後,你若發現我這人還不錯,想起今時今日,你便會會心一笑……」
想起莫茗此番話,漺不經意地又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快步趕路,往北原街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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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前,堺氏。
「餵!你噶是挨我裝佯改?!」
賴賴吆喝著一眾小菌靈,正張羅著今天流、堺兩家的染菌大禮。可流家隨隊的一個小雞樅菌靈,正眼神渙散腳底打漂,大著舌頭說它暈馬,才剛上路就吐得不行。哭哭啼啼說著我去不了堺家,我去不了堺家,真去不了……
賴賴一著急給了它一腦包,這下好了,剛才是眼神渙散,這會兒是直接兩眼一熄火,蹬蹬小腳暈在了馬鬃里躺著。
賴賴看這小傢伙恐怕真是靈體不適,忽然又心軟了,揪揪小雞樅的帽子道:
「莫呀,小賊盜,你毛黑我嘎?噶是老實難過呢?……」
看小雞樅沒反應,這下賴賴有點著急了,晌午的儀式,可是還要上雞樅肉片湯的!若少了小雞樅親自去調理,那湯里沒靈氣,喝起來豈不是一股混雜著泥土腥的喯兒味?讓兩家一眾參禮者如何是好?
賴賴趕緊給小雞樅注了些靈力,說道:
「小乖乖,你暈麼暈一哈,趕忙挨我起來嘎,買呀,也是急死個老人了……」
賴賴最近忙活的事情還真是不少,自流、堺兩家關於聯姻達成合意以來,它就遵照漺臨行前留下的囑咐:幫兩家各自欽點好隨行和接應的婢女和下人。這些婢女和下人都是今後要共同貼身伺候兩家主子的了,若他們身上各自的菌孢不合,這往後長長的日子,相互照應里必定要多出很多不快,並且為了圖個吉利,討個好兆頭,這頭一回打交道,檢查、排整兩邊的菌孢時都必須慎之又慎。賴賴為此可真是盡心盡力,狠下了一番功夫的了,一切都是為了今天兩家之間的第一場盛事——染菌大禮。
這染菌大禮,除了新郎官這方承獻彩禮之外,顧名思義,還有兩家首次的合孢儀式。新人將來是要合在一起過日子的,不管是尋常百姓還是達官顯貴,甚至是流、堺這樣的兩個菌毒師世家,自然也逃不了衣食住行。況且民以食為天,染菌大禮頭兩天,首先需要合的就是兩世家的食用菌種,其次就是跟生活起居息息相關的各種養生、療癒菌種,在有些情況下,雙方的各種高級菌毒、看家菌毒也會選擇在染菌大禮期間互贈或合孢。
但若首先食、療這些都不合,就更別提兩家的所有菌毒能好好地合孢了。
漺臨走前細查孢摺諫,幫兩家門下各自掌運的菌毒毒譜都仔細對照了八成了。關鍵的幾類大毒沒問題,兩家的合相顯示為大吉。剩下這些食用、養生和療癒的,雖然也顯得很重要,但至少沒有太大的危害性,要一一查起來也就是時間問題。於是放心托附給賴賴接著打理。
別看賴賴平時雖然說話大大咧咧的,脾氣也比較躁,但辦起事情來可一點都不含糊。為了不出紕漏,最近都是親自往返奔波於流、堺兩家。好在在外人眼裡,這黃賴頭尊為漺少主御用並欽點的菌靈,這回在兩邊辦事,雙方全府上下倒也對它畢恭畢敬,大小菌靈和下人都方便它差遣。
不過說到底,這親事在堺氏看來自然可喜可賀,他土系世家終於是心滿意足地能嫁一個女兒到水系世家去了。但在流氏這邊看來,高攀個木系世家的願望自此無疑是完全泡湯了,他家又只有這百年笑柄流木一獨子。這聯姻可是漺少主親自給促成的,在他們看來就代表子霧閣和祁亮司的意思。親是退不了,明著反對肯定也沒用。最糟心的自然是家主流老爺和流夫人,成天哭喪著個臉,那喪氣熏得全府上下的僕從和菌靈都顯得喪喪的。
今天這小雞樅菌靈原本就是跟隨流夫人的,自然歷來跟夫人一個鼻孔出氣。想到往後長長的日子,說不准都要被發派到堺家效力了,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身心雙重抵抗,這會兒估計也不是裝,是真的靈耗過度昏過去了。
流府上下這次被欽點去參與這染菌大禮的婢女、下人,還有一眾菌靈當中,這樣的情況肯定也不只小雞樅。有的是人不樂意,有的是菌靈不樂意。賴賴千交待萬交待說,今後兩家結親,當是堺氏那邊指派下人和菌靈隨堺小姐嫁過來流府,或者是兩邊各自點人點靈,二位新人自成新府,不會叫你們都上堺領地去的,但今天這染菌大禮是一個不能缺位,一點差錯都不能出,如果可以的話把你們那喪氣都收一收,打起精神來好好隨禮!
看賴賴這般著急,流木騎在馬背上和悅地低聲笑了笑:
「賴賴,這前前後後真是辛苦你了。沒大礙,它們到那就好了。我沒什麼兄弟姐妹,自我成年後,老爺夫人便都把它們當自己孩子待,歷來驕縱慣了。這會兒也就是矯情點,大場合它們還是分得清的。染菌大禮一事,你安排得如此妥當,今天必定不會出什麼大差錯。這前前後後的,真是多勞了。」說著向坐馬頭上的賴賴拱手致禮。
「嗨嗨,流公子,你毛學這份講,都是我該整呢。你皆新郎官只消子子弟弟呢克獻彩禮、敬拜你皆老岳父老岳母就闊以了,單另呢事情就都交給我。樂意效力,嘎!」說著也拍拍胸脯,拱手回禮。
《菌毒師》——第9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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