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毒師

第3話 師尊奪命催魂call

「對方根本沒打算停的樣子，繼續洋洋灑灑地說，漺聽得臉龐漲紅，又別無他法。一時氣急，竟想都沒容多想，就欺身上前猛然將嘴覆上了對方的唇。

　對方流珠一般的話語瞬間就被迫咽了回去，驚得瞳色微擴。而漺卻因羞憤難當而雙目緊閉，雙方一時僵在了原地，身距數寸，唇唇相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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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祁（qí）亮司活了一百三十七年了，如今他門前依舊有無數平民子弟登門拜師，想躋身於子霧閣佔有一牌之名，哪怕是子霧閣最底端的名牌都好。這樣就能從一介平民搖身變成擁有子霧閣賜姓的菌毒師，往後餘生，子孫世代，才有望坐擁自己的世家，操控一方土地上的資源。這裡說到的資源，正是菌種，孢子，以及從中獲取的菌毒。

　但祁亮司已經將近三年有餘沒有納入任何一名弟子了。他正在潛心編纂一本傳記，關於他的大弟子漺 。

　漺年方十八，卻是子霧閣牌位里最頂端的存在。為漺寫傳記，興許只是祁亮司的一廂情願，但這卻是早在十二年前，他就做出的承諾。十二年前年紀尚幼的漺，就已經鋒芒畢露，驚世駭俗。

　祁亮司覺得這孩子若年紀再長點，恐怕就要有破閣之勢。那日，他當著眾弟子及眾世家家主，在座前撫著漺的頭，道，漺啊，為師望將來的你，能達成大統，還現世連年太平。為師一定會把你寫入子霧閣傳，供世人傳頌。

　誰料，漺年僅七歲就完成了孢摺諫（bāo zhuó jiàn）近八成的編纂，十四歲時就憑一己之力平定了號稱「四大惡」的毒師宗家，十五歲時已經達到子霧閣的破閣盛名，登頂閣首牌位，持續至今。在漺鏟滅了「四大惡」之後，現世按祁亮司的夙願，各方勢力形成了迄今為止最安定的態勢，現世得享太平已三年有餘。

　祁亮司以為，這就是子霧閣建閣以來，和漺這一生最鼎盛高光的故事了，迄今，祁亮司基本已經完成漺事傳的編纂。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漺的故事，這才剛剛開始……

「漺，可是，你現在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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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義：「呵……，《子霧閣 漺傳》？祁亮司這老東西是真的入念太深？還是漺那廝從此就打算這麼出閣絕跡了？若漺已卒，這漺傳豈不是真要變成他的悼文？啊哈哈，啊哈哈哈。」

　穗崇：「你可別這麼說！就算漺真的卒了，那也輪不到你登頂子霧閣呀，你酸個什麼勁兒？我是覺得，自漺鏟滅四大惡、平定江湖這麼三年來，天下民眾倒也落得個安生太平，我巴望他長久以往如此，並且千萬別像他師尊祁亮司那樣想不開，和袍脫道。因為指不定下一任登頂子霧閣的，會是個什麼東西呢！」

　穗崇，岩義，乍看兩位翩翩公子，俊朗少年郎。一開口，旁人便知這岩義品行下劣，而穗崇人如其貌，言談最不羈也就這樣了，倒還算知分寸，不乏和善。

　穗崇隨從甲忙著接話：「是呀是呀，最近堺氏疆域里還有傳言說出現過漺的行蹤了，那傢伙，如此深匿蹤跡游世一遭，究竟是在密謀什麼大事兒？」

　岩義隨從乙：「唉唉唉，我也想不通這祁亮司是著了什麼道，哪有人自己徒兒年方十八就給寫傳記的？說晦氣點，我覺得他這是在咒死麼不是？」

　穗崇隨從丙：「雖道是不吉，但這破閣之徒倒也真是個奇男子了，漺傳里那些事跡，隨便拿出來一件，放任何世家公子身上都足夠光宗耀祖千秋萬代了。漺十八歲，這麼一本傳記寫滿了豐功偉績，我光看那孢摺諫一本記錄了所有菌毒在案，億億之書，全他一己之力統錄在手……那，那，寫漺傳——億億之書執筆之人，他的傳記豈非得億億億之書才足夠？」

　岩義：「哼，什麼億億之書。你們誰見過孢摺諫的全卷嗎？我看這種種不過是傳聞中那樣，祁亮司一廂情願，執念太深，把他一個關門弟子描得太亮，捧得太高。反正子霧閣是他的，登頂弟子也是他自家的，他要保閣頂之人穩個半百年，必然需要這樣去神化他，閣中方可保納格安穩、宗門世家勢力抗衡間有所忌憚。他自己也尊為仙師，高高在上。往後不管想活多少年歲呀，登門拜師的平民必定持續趨之若鶩，平民金主源源不斷吶。自己給自己墊高帽唄。」

　丙挑眉撇嘴道：「他真的，真的有必要這樣嗎？想要平民趨之若鶩——但他已經三年有餘未再納徒了；說是神化漺為保閣首安穩——但那漺不也出閣匿跡雲遊江湖，連祁亮司本人都尋不到麼？……我覺得，這些傳言都不可靠。人們無非都是過嘴癮，訛傳訛。」

　乙和著主人一嘖嘴，輕蔑道：「你知道什麼？漺為何出閣你不懂內情的麼？祁亮司執念那麼深又為哪般？」清清嗓子頓了頓，「都傳說呀，自從祁亮司的仙友祖崖歿了之後，他就一個人一手把漺和澈倆個孩子撫養長大，並納為關門弟子精心栽培。他把所有感情所有執念都放在了漺一個人身上，小小年紀就要背負來自一百三十七歲老骨頭的一切，想想也是，換誰也受不了。漺出閣的原因，這個說法最多，祁亮司對漺怎麼樣，對澈怎麼樣，所有世家家主和閣中弟子可是都看著的。漺就是祁老頭身上下來的一塊肉，澈就是個僕從般的存在。」

　丙：「哼，全都訛傳訛，訛傳訛！漺這樣的弟子，自然招人喜歡。不僅功績可圈可點，功力無人能及，見過他的世家子弟誰不嘆他俊美異常，不可逼視。踏破子霧閣門檻的，除了拜師求學的平民子弟，更不乏各大世家求姻緣的花閨。澈能力平平，相貌平平，自然要被漺壓過幾頭，漺雖為師弟，卻是登頂破閣的存在，他尊為師兄，若非關門弟子，在閣中憑實力估計連九流之外都佔不到姓。老祁即使私心只有那麼一丁點偏心，在別人眼裡可都是乘以澈漺二人之間差距那個倍數的偏見……」

　岩義臉沈了沈，嘴角本意是想露出不屑的一撇，卻不自覺變成了兩下尷尬的抽動。

　乙：「說到俊美異常…這我倒沒什麼辯駁的。不過……嘖，真是可惜了。」

　丙：「什麼可惜了？」

　乙：「換我生那麼一副完美皮相，那麼絕妙的肉身，我肯定不甘就那樣當個登頂破閣之人，給自己撂那麼高的位置。我呀，自甘一輩子流於平民，享受這完美皮囊該享受的。天下美好女子不香麼？嗯？」一邊說著，一邊詭異地滿臉陰笑聳聳眉。

　丙：「去去去！你腦子里都裝著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吃蒙情菌了吧？首先，你沒有那麼美好的皮囊；其次，你在沒有美好皮囊的基礎上還沒有登頂破閣的本事。所以，你就繼續做你普普通通的平民吧。」

　乙：「唉唉唉！你說誰是平民吶？我好歹也是岩氏門下可支配七十七種菌毒的子弟了。」

　丙：「七十七種……還不及……」

　穗崇搖了搖頭，不再理會隨從們的嘴碎。轉身一瞥身側的甲，問道：「你方才說聽聞堺氏疆域關於漺的什麼傳聞了？消息可靠嗎？」

　甲躬身道：「哦，回少主，是聯姻。」

「聯姻？！」

　穗崇一向沈穩的臉上都顯出了驚訝之情，五官無意識全向外一擴。而岩義則驚得倏而坐起。他倆同聲反問道。

　甲：「不不不！傳聞不是說漺公子結姻緣，而是，他促成了堺氏和流氏的聯姻。」

　義、崇二人神色剛一平，接著又馬上都掬起來了，六分驚訝轉為六分疑惑。

　岩義：「莫非……是那個菌毒界宗門世家百年笑柄的流木，和堺氏大小姐？」

　甲：「回岩義公子，非堺氏大小姐，女方是堺氏二小姐，梨沙。」

「喲？……」穗崇右邊眉頭高高挑起，少有地連他都說話泛出了酸臭味，「這一個個的，可都巴巴想往上爬啊，哼，真是笑話。流木，堺梨沙……」

　岩義：「可不是麼，下等姓氏都巴巴著上等姓氏，上等姓氏就不嫌被拖了等級嗎？子霧閣的名牌納格，可不是他們往名里多加點水、加點木就可以的。都省省吧，還真是百年笑話，不嫌臉皮厚。我若改名岩草草草草草，難道就能稱霸草系毒師了？？哈哈哈！」

　隨從乙和著家主順勢獻媚道：「是呀，像穗氏這樣的大家，才不在乎什麼名什麼字呢。崇公子名字裡當頭壓座‘山’，可不也絲毫沒影響在宗門世家和平民中的名聲嗎。」

　隨從丙：「那是！我們穗氏歷來推崇給後代公子小姐們都低調賜名，為的就是顧及鄰近氏族的顏面，望大家往來之中少一點緊悚感，代代交好，疆域穩定，長久和睦。」

　乙本意諂媚拍馬，卻無意打了自己主子的臉，誰知丙還偏偏緊接著激化了這裡面的尷尬。可似乎誰都沒去注意到岩義剛哈哈大笑完，臉皮此時又一猛抽，下一秒努力強制恢復平靜。

　穗崇直了直腰，清了清嗓，接著道：「義兄，你看漺公子此番作為，用意何在？」

　不等岩義回話，隨從丙搶著說：「據說兩家聯姻後，孢摺諫上面新加了兩個菌種，是……是梨沙小姐進獻的，再具體點說，帶菌靈的是梨沙小姐閨中一個平民出身的婢女。」

　穗崇：「哦？……不會就為了孢摺諫上再添齊兩個菌種那麼簡單吧。是什麼不得了的菌靈嗎？」

　岩義：「流、堺兩家，歷來不相敵，也不交好，他們兩世家的菌群……若……恐怕沒有那麼大膽吧？」

　岩義想要表達什麼，穗崇自然是很清楚的，他接著說：「但既然這姻緣是漺給結的，想必，他已經把個中問題都料理好了，有他在，流、堺兩氏自然是不會有任何後顧之憂的，事情只會是往好的方面去，這恐怕不是別的世家所樂見的。子霧閣牌位要動了，這天下剛穩了三年，往後恐怕各方勢力又要變氣候了……」

　眾人沈默。

　沈默過後，岩義又馬上擺出一副強行鄙夷的臉：「漺那廝，究竟在幹什麼？！他究竟在策劃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眼巴巴捧著漺傳盼他歸閣的祁老頭知不知道，漺一有消息就給捅這麼大一件事。穗兄說的是，子霧閣，還有這天下，怕是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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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義，岩氏長子。可掌控的菌毒據傳為一萬種，岩氏全門所藏菌孢種類，共計達《孢摺諫》上一萬三千類。多為致幻類或制毒類，看家菌毒是赫赫有名的劇毒「青龍血」，一滴可殺死三千精悍武將，五千平民。即死。

　只有岩氏家主能運此看家菌毒青龍血，而岩義常攜的劇毒菌喚作「紅蛇果」，算是青龍血的衍生溫改菌，毒性約摸為青龍血的一半，毒發時間為一個時辰，解毒菌的菌名只知被孢摺諫記錄在案，外秘。一個時辰內若不為中毒者運解毒菌，時辰一到，即死。雖然對外秘，但岩氏全門弟子人手都掌有此解毒菌，而能運紅蛇果菌毒的，只有家主和大公子岩義。

　這岩義仗著身攜劇毒紅蛇果，在周邊小世家領地內橫行霸道慣了，身邊隨從也皆非良人。但若遇到這穗氏大公子穗崇，那可是全府上下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怠慢，他岩義也不得不收斂心性。

　穗崇，穗氏長子。可掌控的菌毒據傳達一百二十萬種，穗氏全門所藏菌孢種類，共計達《孢摺諫》上三百萬種之多。乃中原東南地區菌毒大家。其父穗峰及穗崇本人都是子霧閣內閣弟子，而方才言及的岩氏家主也不過是子霧閣外門徒。賜姓和封地都比穗氏要低很多等級。

　但這穗氏掌門的不是菌毒，而是特有的存孢術和養菌術。

　很多大世家的看家菌毒，若孢子屬易殞滅性，還得依仗穗氏的存孢術得以延種，又依仗他家的養菌術得以短時間內成功獲取熟化菌株。

　除了看家的存孢術和養菌術，穗氏門下掌控的多為食用菌毒，畢竟民以食為天，穗氏要收斂平民財富，還得靠食用菌。穗崇本人又性行溫潤，並非他術法不精，而是除了食用菌毒，他也對自家門下的其他菌毒不感興趣。所以常攜菌毒一百二十萬種大都是食用菌和少數幾類常用毒療菌，還不及他家穗氏全門菌種一半。不過正因如此，穗崇公子就是一個讓穗氏疆域內外世家和民眾喜聞樂見的存在。

　穗姓，「禾」苗旁，即使在穗氏疆域外百千里，光聽這姓，就人人心中自然生出七分敬怵。子霧閣賜姓里，但凡帶了「木」，「草」，「禾」的姓氏，一般來說都是正派宗門或者大世家。而帶這些偏旁的上級牌位，就是所謂的「五大宗九世家」了。

　良菌擇良木而棲。「木」，意味「棲」，「生」，「造」。木字旁姓氏，一般是掌握菌孢繁殖、菌孢雜交創生、新物種菌孢探知，及優質菌養成等相關術法的流派。簡稱木系術法。

「草」，意味「運」，「煉」，「控」。草字頭姓氏，一般精於運毒、煉毒、控毒等術法。大多數菌毒師，都偏好修煉此等法術。簡稱草系術法。

「禾」，意味「存」，「食」，「養」。禾苗旁姓氏，如穗家，專攻菌孢存續、菌株離木速養、及食用菌掌運術法。簡稱禾系術法。

　五大宗九世家，皆為以上三系術法的直系傳人及掌運人，他們在子霧閣內閣所得賜姓，自然皆為帶木草禾之字。有的小世家也會有帶以上三偏旁的字作姓的，平民中對子霧閣牌位納格知之甚少的，遇了這樣的小世家也稀裡糊塗會犯敬怵。

　那之下，「水」，「土」，「山」，按順序下來皆為貴族世家姓氏或眾小世家。

　穗峰，穗崇本是九大世家，內閣直系弟子，但慣來給子孫命名皆謙卑，在名字中加入「山」或「土」，大有自降身段之風。

　而宗門世家百年笑柄的那流氏「流木」公子，就是被爹娘巴巴往上的野心坑得不小。明明只是菌毒師界內貴族賜姓，偏偏一門心思想往木字姓上靠。給自家長子命名「流木」，這臟兮兮的心思泛於長子姓名之上，外人看來也太過直白可笑了。所謂百年笑柄，是說此名的荒唐程度足夠世人嘲笑百年。

　堺氏在貴族中，地位比岩義出身的岩氏雖高，但往上巴巴的心思也坦露露的。大小姐堺夕浜，二小姐堺梨沙，早就盼著能靠上哪家水字貴族。

　這下子，堺氏和流氏領地，及這倆家領地中間的區域，都把流、堺兩家聯姻的消息傳開了。有說難聽的，有說好聽的，不過，大多數都是難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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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師弟行蹤在堺氏。」

「喚菌靈沿途散孢至堺氏領地傳話：‘漺，速回。’」

「遵命。」

《菌毒師》——第一章1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