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のエピソード――第5話：換現場及談薪水

其實日本大企業的正社員，雖然基本薪少，不過補貼真的五花八門。其中，有些項目幾乎是共通的，甚至外國人開的小公司都有，像是通勤補助，但那個實際上進不到自己口袋。另外一個很常有的是租屋補助，我有聽過朋友待的公司是直接出租金的80%，那就真的差很多，省下租屋的錢是能進自己口袋的。

至於我聽過最屌的補貼是甚麼？2019年年初，我去面試各家企業時，有拿到一間企業的offer，他們只要正社員購屋貸款，名義是本人的情況，公司就每個月幫你出50%的貸款金。

我舊公司其實也有租屋補助，如果你不住薛丁格的員工宿舍（而且你也沒辦法住），他會「多」給你3萬日幣，讓你聽起來好像賺到一樣。不過這3萬他在跟你談薪水時會自動算進去，所以前面幾篇我講的「22萬」，是包含所有補助，裡面有賺不到的通勤費。而且跟大企業常有的算%數不一樣，基本上這3萬租屋補助就等於固定薪水的一部分，而且後面我前老闆還在這3萬上動手腳。

2018年9月，在我跟中國同事都跟他喊漲薪之後，其實我們一直都在想他會不會反擊，而這天也真的到來了（我到底是在上班還是在演電影...）。

三個月後，也就是12月，在我新現場決定之後，他叫我帶印章找他。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新現場有保密文件要簽，不過一聯絡我同事，發現他也被叫去了，而且當時他沒要換現場，我們就知道有鬼。雖然知道可能有鬼，不過不簽也不是，人家可能懷疑你準備走了，又或者不爽開始鬧奇怪的事。

運氣很差的，那時是我先去，聽我同事的建議，還沒進辦公室之前我就先開手機錄音。果然他就拿出一份契約，說是要更新契約要我簽名，我說這個跟舊的合約一樣嗎？他說對，只是字面上跟用語有調整。我說我要看一下，他就跑去上廁所。當時的我還蠻白癡的，以為錄下那段話應該沒事，稍微看了一下就簽了，這時他剛好就上完廁所回來（他會去上廁所這件事連我同事都猜到了...）。

事後我跟同事研究那份合約，才發現問題大了，裡面有一半看起來沒問題，另一半問題可多了。第一個是競業條款，寫了辭職後不能進類似的公司，範圍是整個日本，然後辭職五年之內去哪一間公司都需要他的書面同意。第二個是如果沒有做滿兩年，需要付他辦簽證的費用（原本是辦完簽證人不來，或者三個月試用期沒做完就跑掉才要付，而做滿三個月就不用）。第三個是租屋補助改成第一年3萬，第二年2萬，第三年1萬，第四年開始沒補助。

我同事提前知道後，他要去簽的時候就故意沒帶印章，當天拿合約回去。然後前老闆催他交合約時，就說他發現合約有幾點很奇怪，請他一起上勞動局談談這個新合約，結果我前老闆就不再跟他過問簽新合約這件事了。他算是逃過一劫，不過甚至到前幾個禮拜，一起吃飯的時候，他還是跟我說那時候很對不起我，說給我不太優的建議。

不過當時我已經先簽了怎麼辦？我簽完隔天就傳訊息給我前老闆，說我因為相信你講的話，你說跟舊合約一樣我才簽的，不過有很多點差太多，特別是那個競業條款。原本還期待他肯重寫合約，不過他看到訊息就馬上打來說，我怎麼可以簽了又反悔，並辯說在他的認知那兩分合約是一樣的，我說那我會去勞動局請教這份合約，他說好你去。

其實我當下心理已經氣炸了，真的一點悔意都沒有。而他似乎聽到勞動局這個詞心虛，過了五分鐘又主動打電話來說，說只要我在他下面好好幹，那份合約其實不用管，我說好喔然後掛掉電話。心想幹你〇啦幹，講甚麼東西，我就是要釐清到底。

我過幾天就拿去勞動局問，他的諮詢窗口其實蠻麻煩的，只有一到五上班時間有開，不過也因此人很少，可以談很詳細的內容。對我來說最重要的競業條款，對方說限制範圍是全日本太誇張，限制距離頂多一個區一個市就很大了，然後不管如何，離職後都沒必要跟前雇主告知新公司的任何資訊。

最後對方也說，競業條款很少有資方告贏勞方的，這幾十年來資方告贏的案例也只有個位數，而且都是竊走大公司的技術，整個重開新公司的程度。而像我前公司，其實沒握有任何技術，只是把人派出去的情況，幾乎不可能告贏。總之，錢的部分還算好解決，知道那個像賣身契的部分沒用了，我2018年12月底就開始找新工作了。

其實原本打算待個一年多，累積足經驗再轉職，經歷也比較好看。但更新合約這件事，真的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些偷雞摸狗，占人便宜的事真的搞得我爆發了。一般的公司，可能難計算個人對整體收益的貢獻度就算了，派遣公司派出去一個人就是一個確定的收入，還硬要這樣搞，讓我不爽就讓你一毛錢都賺不到。

事後我還有跟同事討論這件事，我們覺得那份契約他原本是想用偷渡的方式，覺得我們簽的當下不會看清楚，當你突然要喊離職時他才會拿出來唬你，預防我們再鬧離職。

還有據我所知他也雇用了一些東南亞的人，有的甚至日文只會一點點，這些人就很難跟我們兩個一樣拿去勞動局問，遇到問題可能只好摸摸鼻子，繼續讓他壓榨，這可能也是他不讓社員互相溝通的原因吧。之前有幾次偶然回辦公室，真的有瞄到兩三位東南亞的人，我猜他們可能剛來，還在面談現場。我從來沒跟他們講話過，沒意外他們也被偷渡這些合約，在這邊為他們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