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這――到底是第幾次了?她是不記得。

她只知道,最近這一週以來自己周遭的人事物,是又再次回到與數個月前相同的狀態。

不過若要說完全回到過去嗎?她是能很肯定的說答案是:否定的。

不可能沒有改變,也不可能沒有任何的變化,以她為中心運轉的世界是雖然動作不大,但它確實是一點一滴的做出細微的變動。

就好像現在這樣,她的內心是與數個月前的自己相比,是有著極大的心境轉換。她是已經不再是曾經的自己,也同樣的不可能再回到過去。

「……我,是又忘了……」

記得昨天似乎是也發生過相似的事,不,她好像前天、大前天……甚至這一週是每天都這樣的重覆上演著相同的失誤。

簡直就跟壞掉的時鐘一樣,轉動時間的時針是不想往前移動,只想停留在原地、停在這一刻的直至永遠……

「呵……哈哈……我在想什麼啊?我的腦袋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啊!?為什麼我會……為什麼又會不自不覺的走到這來……呢?」

一下自我嘲諷、一下自我提問,行為舉止表現得越來越不像自己的她,是表現出一副很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答案的表情。

前「魍魎屋」人類職員,酒宮悠――她是已經在一個禮拜前,提出了自動申請離職的要求。

――她在這麼做以前,是還事前在心裡想過數種可能面對到的情形,但當實際碰上時,她卻沒有料想到自己竟是碰到可能性最低的設想狀況!

這一情形可能發生的機率,在她原先的諸多猜測之中,是低到不能再低,僅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原先還以為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酒顛童子當場斥責她一番後,就把她上繳上去的辭呈給撕掉。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事情的經過從頭到尾都朝著她設想不到的方向進行,與她背對背的以反方向的方式直奔到終點。

連一點機會都沒有,酒顛童子是絲毫沒有給予,能讓她再次考慮的餘地……

但是酒宮悠是又能怪誰呢?難道是責怪酒顛童子嘛!是要去責備收下她的辭呈、不做半點挽留的他?還是其他同樣沒有出聲留住的前同事們?

不對的,這全都是錯的。

做出這決定並帶著決心付出行動的人,明明就是酒宮悠!所以若要說誰是必須承擔起這個責任的話,不是別人,則就是她自己本人才可以。

這是在「魍魎屋」經歷過短暫的洗禮與磨練、以及成長後的她,為日後的自己踏出的,名為「成長」的第一步。

酒宮悠是不可能再像過往那樣,輕易的把這份沉重的負擔推往別人身上。

酒宮悠是必須慢慢習慣著,為接下來每一個可能決定自己人生的選擇,拿出承擔「選擇」的勇氣與毅力。


――這世間是沒有「完全」正確的選擇,只有選擇過後的結果與未來。


這番道理,是在經過「狂骨事件」後成為她的初位友人的土御門音剎。在那次工作結束,以做為友人的身份提出的第一個諫言。

雖說這番話,是音剎在仔細觀察酒宮悠這個人之後,不經意從嘴邊說出口的話。

她其實本來是也不打算在初次結交的朋友面前說出這種話,因為她是很怕酒宮悠會因為她的「粗心大意」,而與她斷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情誼。

所幸的是,雙方由於都是第一次的關係,彼此之間是都不太熟悉如何與友人相處的模式與方法。所以酒宮悠是沒有對這一部分的失言做太多的追問,而音剎是也沒有再次提出相似的話題出來。

只是……在音剎說出這番道理之後,是還曾說過這麼一句話:


――別忘了我剛剛所說過的話。雖然或許這從與生俱來就被諸多規則與條件束縛、沒有太多自由「選擇權」的我來講,是有些不恰當……但記得這句話,是保證會對妳日後的人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音剎講的內容雖聽似有些沉重,可酒宮悠猶記得自己在當時聽來,是覺得相當意外的沒有帶給她一絲壓力,反倒是有種暖上心頭的充實感。

酒宮悠是切實的感受到,音剎那份為朋友著想的心意。

然而,酒宮悠沒有想到的是――音剎當時的那番諫言,竟是在不久後的未來成為了現實,就像如同她的預言或計畫的那樣成真。

當然,酒宮悠之所以會有這樣的「錯覺」,和事情會演變到今天這個田地。這其中有一半的責任,是該由土御門音剎來負責。

在此之前,雖然這麼說是有些自打嘴巴的感覺,但音剎本人在不經意脫口而出那句話的同一時間,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言」,又或者該說「過失」……

那份「過失」便是――身懷強大靈力與有著過人天賦的土御門家下任繼續人,土御門音剎是不小心的對酒宮悠發動了「言靈」的能力。

雖然音剎是沒有一秒忘記酒宮悠那身為「普通人」的身份,是早在那之前為了能「平常」的與對方交談,那怕要冒著極高風險去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來,抑制體內的靈力運作,好讓自己一旦開口說話時是不會啟動到「言靈」的能力。

可音剎唯一疏忽和大意的地方,就是不知不覺的說出那番話的那個時候。

人在下意識的狀態,做出的行為與反應,毫無疑問的是人類神經傳遞的最快速度。

幾乎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就做出的行為表現,自然的是就不會觸發到音剎設下的安全措施,輕而易舉的穿過她的層層防備,讓本該被暫時封印的靈力流出。

靈力的流出,連帶著的是「言靈」的啟動。

這個「言靈」的作用雖是對其他人沒有作用,可對當時與她距離最近,且毫無抵擋耐性的酒宮悠來說,它的效力是超過100%的更在那之上――

音剎在「言靈」發動後便隨即注意到自己的過失,也在腦中一閃而過該如何補救的方法。

但就是這個時候……她的腦內是又出現另一種想法。

(這……其實沒什麼關係才對?「言靈」的效力應該是一下子就過去了?)

不知為何的,土御門音剎當時是就這麼想,然後中止了本該進行的補救,只說出了那些話來做為友人的警示。

不過她自己恐怕是沒有料想到,自己稍一不注意發動的「言靈」,它的效力是會比她預想中來得長久,直至今日都尚未解開的仍在發揮作用――

再加上,她們倆是從未向他人提及過這件事。不對,應該說是身為唯一知情者的音剎是沒有向他人提出自己的過失,所以當天的事就變成了只專屬於酒宮悠她們倆人的記憶。

「魍魎屋」裡面是沒有一人知情,同樣的是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的徵兆。

他們至今仍都被蒙在鼓裡的渾然不知,原來酒宮悠會離開「魍魎屋」的這件事背後,是還有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隱情在!

不過這些事情對現今的酒宮悠而言,都不是她心中牽掛的事物。

況且事情既然都已經發生了,她也不好再去責怪什麼。

另外,酒宮悠是到現在都仍不清楚「自己」是那裡出了異狀?她就跟其他人是一樣的,沒能掌握住現狀……

也因為酒宮悠的「無知」,才會導致她今日的這進退兩難的局面。

酒宮悠的確是在當日就從「魍魎屋」這辭職,但她卻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中,仍或多或少的對這裡是有所留念。而且這份留念在她拉開與「魍魎屋」的距離時,距離拉得越長,這份留念也就跟著增加。

到了最後,她是漸漸有種想要「反悔」的念頭。

大概就連酒宮悠自己都萬萬沒有想到,這家她才待上不過數月的「魍魎屋」,竟會在她的心裡留下如此深刻的記憶刻痕,使她體悟到人生初次的――後悔。

可這時,一切都為時已晚……從音剎口中發動的「言靈」效果是仍在發動著。

儘管酒宮悠是想去反抗它的力量,她卻總是在最後一刻前,在快抵達「魍魎屋」的公司大門前中斷意識與身體的使用權。

接著,只要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眼裡印照出來的絕不是那數月前熟悉的公司內部,則是自己已經待上十多年的個人房間。

而酒宮悠這時雖依然是搞不懂自己是發生了什麼事?又或者這會不會是酒顛童子設下的機關?就為了讓那些曾離職的員工,是無法再次回到「魍魎屋」的做為對他們的懲罰等等……

總而言之,酒宮悠是反覆思考過各種可能性。最終她是仍然無法憑著自己的那顆笨腦袋想出可能的答案出來!

可正因為結果是這樣,才促使酒宮悠是在她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的十六、七年的人生之中,做出了難得一見的決定。

她,決定去――嘗試。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四次等如此類推,酒宮悠下定決心的去不斷嘗試著,再次回到「魍魎屋」的可能性。

然而把這件事情想得太過簡單的酒宮悠,她在開始嘗試的第三天,意識便出現了莫名的異狀!

酒宮悠是隨著嘗試的次數增多,她是也跟著出現記憶錯亂的感覺。

酒宮悠是隨著天數和次數的增長,開始分不清記憶的真偽與時間順序的先後,就好像現在剛完成今日第三次嘗試的她,是又出現記憶錯亂的問題。

她是忘了自己在放學之後與在這之前,這兩者中間的這段記憶。並且如果她再這麼持續下去的話,記憶錯亂帶來的後遺症,是會讓她慢慢的迷失了自我。

到了最後,酒宮悠便會忘記「酒宮悠」這個人,成為一個失去自我、徘徊於世界的「無名氏」。

「我……」

縱然酒宮悠的大腦是不斷對她的意識發出不可以再這麼繼續下去的警告,但她就像是不肯放棄般的沒有停下腳步。

已經第四次了,這已經是她今天的第四次嘗試。

――由於是沒有人知曉酒宮悠的隱情,想當然爾的也不會有誰注意到她奮戰不懈的小小身影。

在沒有他人的幫忙與援手之下,酒宮悠是憑著一己之力進行了第四次的挑戰。然後過沒多久又立即落敗下來……

這一敗,是讓她想再次爬起,也沒有足夠的氣力能去支撐起自己的身體。

酒宮悠的意識是又一次的昏亂。

她覺得大腦是跟身體分離,是想站也站不起來的躺在地上。

就這樣的,身體不受大腦控制的酒宮悠,人就這麼頭還發著高燒、孤獨一人的昏倒在地上。

可過沒多久的時間,酒宮悠是便被在暗中觀察著她一舉一動,持續好長一段時間的「妖怪」救起。

雖然對方起初的目的是想先過來偵查,傳說的「魍魎屋」的所在地,才會在偵查前注意到她的身影。

接著,當對方連續觀測酒宮悠數日的行為模式,是與自己有著相同目的地時。他就決定先暫時把「魍魎屋」的事放到一邊,先開始對她的觀察。

「……果然是個相當不錯的人類啊!」

在酒宮悠意識不清的這段期間,似乎依稀聽見將她救起的「妖怪」是如此讚賞。

此刻,酒宮悠大概怎樣都想不到,自己竟是最先與在日後將為這世界帶來顛翻覆地的巨變,企圖改變整個世界架構的主謀相遇的那個人――有關於這一事,她也是在世界將被改變的前夕才得知的。

在那以前,她是都從未把這次的相遇放在心上,更難以去想像那個曾好心出手相助於自己的「恩人」,在他的心裡竟潛藏著如此龐大的計畫與陰謀。


――這,是她不願相信的「真相」。


「嗚……厄……我的頭感覺……真不舒服……」

意識再度恢復的酒宮悠,她的雙眼一張開就感覺腦袋是異常沉重,重到連脖子都快撐不住的覺得渾身無力。

酒宮悠此時的感受,是覺得自己像是失去了手腳一樣,感覺手是抬不起、腳是動不了的,無法隨心所欲的行動。

她唯一能運動的,就只有脖頸之上的腦袋。

「我……似乎是又回到了原點的樣子。」

張開眼皮的瞬間是看到熟悉的房間佈置與擺設,酒宮悠就知道身體是又一次在自己失去意識後,是自動的擅自行動。

雖然酒宮悠並不明白身體是如何在失去大腦的指揮下,還能自動返家的原理?而那個在暗中幫助的「妖怪」似乎也沒有打算讓她察覺到的想法。因此,她如果能就這麼誤會下去,對他們彼此來說都算是個不錯的結果。

只不過……這一次――酒宮悠是確切的感受到身體的異常。

「這次或許不秒」的字樣,是一字又一字的在她腦中冒出、顯現。

――若照前幾次的經驗來看,她的身體通常是只要經過短暫的休息,現在的這份不適感是就會消除得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應該是沒問題的才對!嗯,沒錯,一定會沒事的,我只要像之前一樣的適度休息,身體就會……就會……?」

只能想出這些話來安慰自己的酒宮悠,她的話是說到快結束前就停了下來。

連簡單的彎腰起身都無法辦到的她,酒宮悠的內心是瞬間被名為「絕望」的黑暗給填滿。

酒官悠的大腦是開始胡思亂想,心是怎樣都無法安定下來。

她還一度認為,自己或許會一生都會變成這樣也說不定?

(不要……我才不要這樣……)

想要大聲吶喊又不敢發出聲音的酒宮悠,她是不想讓家人知道自己身體出現的異狀。

儘管酒宮悠是很想衝到家人的懷裡放聲痛哭,但她實在是沒有這個把握,能在自己內心最為脆弱的現階段,對雙親她們說謊、隱瞞「魍魎屋」與酒顛童子他們的事情。

酒宮悠,是不想說――她不想開口。

「再睡回去或許就沒問題了,嗯,只要能再睡回去的話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想不出任何可能解決問題的對策,酒宮悠是拿出有如緊握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以最後一份的心力擠出的樂觀想法來安撫自己。

然而,不知道該說是酒宮悠想法天真,或愚笨?

她難不成是沒有設想過,事情是極有可能會朝她不願面對的走向前進!?而到了那時――是又該如何面對?她大概是想像不到……

不過事情的走向就真如酒宮悠想的一樣,她的樂觀是的確替她帶來了好運。又或者該說,這本就是必然的結果?

因為酒宮悠身體之所以會出現異狀,是施加於她身上的「言靈」對於三番兩次違反命令的她的處罰!

這次的處罰是時效性的,是只要時效一過就會自動解除的那種。

所以雖說酒宮悠是不清楚這件事,但她的樂觀想法在無形之中是正好命中問題的核心。

可是為什麼「言靈」會到最近才發動?其實這是有原因的。

人生在世,無疑是必須做出許多的「選擇」,這一點是任誰都一樣的無可避免。就例如:人要吃什麼?要做什麼?要看什麼?要買什麼等等,人是幾乎只要一醒來就必須做出無數的「選擇」,直至雙眼闔上的再次睡去為止――

――若真照這樣的道理來講,那在酒宮悠身上的「言靈」不就要時常發動?

但就現實面來講,這是不可能的事……

況且酒宮悠被施加的「言靈」以層面來講,是過於廣泛的容易滿足發動的條件,所以「言靈」就根據音剎當時的那番話中,選出最重要的判斷是否滿足條件的依據!?

――就誠如音剎曾說過的:這世間是沒有「完全」正確的選擇,只有選擇過後的結果與未來。

針對這番話,「言靈」設定的滿足條件便是,足以決定「酒宮悠」這一人的未來的「選擇」,唯有在滿足這條件後才會發動它的效果。

也就因為這樣的條件設定,在酒宮悠做出離職的「選擇」時。

在她體內潛伏多時、一直未曾發動過半次效果的「言靈」,是就有如從漫長的沉睡醒來的蛇受到刺激。


「言靈」發動――


滿足條件而開始運作的「言靈」是用不上多久的時間,就將它的效果流遍全身的奪得了身體的控制權。

酒宮悠本人雖是沒有在第一時間注意到這點,但在身體的控制權被搶奪的剎那,她是有感受到一時的暈眩。

只是因為酒宮悠當時認為自己可能是當下的心情導致的結果(因為她當時是在痛苦與煎熬之下做出離職的決定),她自然就沒有多加留意的在意。

如今的她是必須得為自己「選擇」的後果負責,而且這是不過問本人的意願、強制執行的效力!

一旦執行就不可反悔,如有反悔就立即懲罰――這便是這份「言靈」的效果。

所以在酒宮悠決定違背這次「選擇」的現在,她勢必就必須接受一些懲罰。更不用去提說,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去挑戰「言靈」的能耐,而是連續一周的反抗。

而且如果再繼續放任酒宮悠這麼下去的話,她的記憶、她的心、她的靈魂都會一併被磨損殆盡的消失。

像她最近出現的記憶混亂和喪失,只是最初的徵兆。

其次,便是自我的迷失和錯亂。

到了第二階段時,酒宮悠的行為表現在他人眼裡看來,就像發了瘋似的的狂人,是喪失了「正常人」的模樣。

最終也最後是階段,若真讓她走到這一步,到時恐怕就連酒顛童子他們都無力回天的救也救不回來!

曾經離開過身體的靈魂,就算有辦法再將它找回來,是也難保這人是否會再次的出現身體與靈魂分離的狀況。

為此――為避免最糟情形的發生,酒宮悠是勢必該中止自己的行為。

她的行徑,無疑是將自己一步步推向毀滅的深淵。

可是最糟糕的就是,現在是沒有一人知道這份實情,也同樣的是沒有人察覺到這份異狀。

即使是當時無心對酒宮悠施加「言靈」的土御門音剎,身為主犯的她是都沒有發現到友人近來的異常表現!

情況,已朝向最壞的局面。

距離酒宮悠進入第二階段的徵兆,是只剩下兩天的時間……

兩天過後,如果酒宮悠的問題是依舊沒有改善的話,那再過個三、四天,她就將進入最終階段。

「那就晚安了……大家……」

什麼都無法做到,只能再次入睡的酒宮悠,她此時心中所想的不是自己近來身體的異常表現,她真正想念的是「魍魎屋」的每一位前同事與友人。

雖然不是每一個妖怪都對她十分友善,但現在感覺起來那樣的感受與回憶,卻也是無比的珍惜與懷念。

然而,若照現況再這麼下去的話,恐怕酒宮悠自己或酒顛童子他們是都不會察覺到這一事態的,直到「結束」的盡頭現身!

到那時……就真是回天乏術的難以挽回。


――除非是有著什麼樣的契機或提醒,就能讓他們注意到這件事也說不定……


是的,一切都尚未成定局,在「結束」前是仍有機會的――



次日的早晨,酒宮悠的身體是如願的恢復常態。

只不過……她的安心是沒有持續多久,便又轉變成不安的情緒。

昨夜在經過一番苦戰才入眠的酒宮悠,今日一覺醒來、張開眼的剎那,倒映進眼內的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間,則是一條未知又漫長的街道。

酒宮悠是連人帶床的一併移動到這看似只能選擇「前進」的神秘街道。

前進――確實是這樣。

無論是酒宮悠的眼前或她的身後,她的選擇都只有「前進」,沒有「後退」。

在這彷彿空間、時間、意識都靜止的街道上,不屬於此處的異物是酒宮悠與她的床。

「這……又是某種妖怪搞出來的把戲嗎?」

對於妖怪那種超越常理而言的「能力」是漸漸感覺習慣的酒宮悠,她是已不會再像初次見到酒顛童子他們時那樣,是表現出過度的驚慌。

當然,酒宮悠並非完全的不感到緊張與害怕。

她的內心是仍無法避免掀起負面情緒的波動,針對未知現況的恐懼是也與之增幅。

可她現在的心理狀態,是變得比過去更加穩定,讓她能利用理性的思考壓下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

接著在酒宮悠再三確認這不是屬於她自己的夢境,是再真實不過的現實後(她是如何確認的?是只要看她那稍微有些腫起的臉頰就能猜想到)酒宮悠是嘗試呼喚幾聲的觀察下情況。

――實際走下床的展開行動、確認環境也是種辦法,但酒宮悠認為自己還是暫時先別急著離開,才算個萬全的上策!

「因為――實在很難保證我離開這後,是還有再次走回到這的可能性?」

一邊連聲呼喊一邊對於現況進行評估與觀察的酒宮悠,她是自說自話的為各種的可能性做出推論。

雖說她十分清楚自己的這種行徑,對於在單體能力方面擁有超越人類數十至數百倍的妖怪而言,是沒有多大的作用……她或許最終是仍逃不過會被對方玩弄於掌心的隨意擺弄。

可這樣的做法,是總比自己隨意行動後陷入困境來得安全些。

至少在對方準備出手以前,她是能有更多的時間來做足心理的準備。而能發揮多少功用?大概最多就是達到心理的自我安慰的這種程度――


――因為,我只是個沒什麼力量的普通人罷了!


在觀察周遭的環境有一段時間的酒宮悠,她最後是不得已的說出這類自暴自棄的話出來。

再說……事實本就如此,酒宮悠是不需要去否定這點。

掌握現場、理解現況、判斷現狀,這些現階段能做的,酒宮悠是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實際的去體會現實了。

酒宮悠的內心雖是極力的排斥自己去執行這最後且唯一的做法,但在沒有其他辦法可選且又無法違抗「言靈」的力量的雙重壓力之下,她是唯有抱著「趕鴨子上架」的心態,勉強自己將雙腳移至街道的地面。

――!?

赤裸的雙腳碰觸到這外表看似正常,但實際卻又不知為何的地面的瞬間,遍佈於酒宮悠腳底板的感觸神經,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不是來自於地面的冰冷,也不是表面光滑的觸感。

酒宮悠的最初感想是――


――地面的硬度,與隨之而來的踏實。


跟平常普通的街道毫無差別的硬度,這樣的感觸是比什麼都更加讓人放心。

然後用赤裸的腳底持續碰觸地面數十秒的酒宮悠,她在經過像是確保地層的表面是能承受她的體重的測試。

在確認一切都沒問題後,她才整個人站起的將全身的重量都放置於這整條街道之上。

……或許她的這份多餘的操心在他人眼裡看來有些誇張,可那終究不過是不理解「妖怪」的恐怖之處的平凡人,他們那過於天真的想法!

「那接著就是――該決定往那個方向走就是了……」

再三的跳起與落下,親眼見證自己腳下的這條街道是不會突然往下陷入的酒宮悠,她是準備進行最後的選擇。

「眼前」與「身後」的二選一,雖然是還有不選擇延著道路行進,而是往兩旁的建築物走去的這個第三個選項。

不過關於第三個選項,酒宮悠她是想保留到最後再執行。

既然身處在未知的空間內,酒宮悠是就不得不把情形往壞的方面想去。

在一開始就失去了優勢的她,從剛剛到現在的一切做為,說到底都不過是種――「被動」。

例如這麼假設好了,萬一這一條看來平凡無奇的街道,其實它本身就是一種「妖怪」,又或者這裡已經是在妖怪的「體內」的話……那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酒宮悠,她的所有行徑無疑都是徒勞無功。

再怎麼掙扎,其結果都是相同的。

酒宮悠除了等待外來的救援外,也沒有別的第二條路可選。

當然啦,這個結果的先決條件是必須事態正如她想像得那麼嚴重,才有這個可能發生。

沒有足夠的證據,酒宮悠是不敢僅憑自己手中掌握的這幾點來妄下定論。

她所做的都不過是推測與往最壞事態的設想!

「不如先試著往前走走看好了……」

前與後的兩難決擇,酒宮悠到最後是選擇了自己的「正前方」。

「前面」的街道與「後面」的街道,單就外觀來看是都相同,不存在絲毫的差異。

既然外觀相同,那結果也或許相同也說不定?

反正就算走錯了方向,酒宮悠大不了就是掉頭往,當作原點使用的床的方向走回去。

――緊接著,十分鐘過去了。

酒宮悠是獨自一人行走在這周遭景觀永不改變的街道,走上了相當於十分鐘的時間。

十分鐘的路程,十分鐘的距離,結果卻是一無所獲。而話雖是這麼說沒錯,但實際上自己到底是走了多久?就連酒宮悠自己都無法確定。

在這時間似乎靜止,身上與身邊也沒有任何能夠確認時間的工具的現況,酒宮悠唯一能做為觀察時間的手段――是在心中默數著一分一秒的流動。

酒宮悠的這種做法,想必是會與現實的時間有著必然的誤差!而且這份誤差,會隨著時間的拉長,誤差值跟著變大。

因此實際上的時間到底是較長或較短,她是無從得知。

酒宮悠只是在走了大約十分鐘的路程後,便準備掉頭走回的重新計時。而她這麼做的用意,就是要來測試看看這條街道的時間流動與空間概念,是否與正常的世界相同?

換句話說,也就是在相同的時間內、以相同的速率行走,如果「走去」的時間與「走回」的時間相同,那她是不是可以走回原點的這種試驗。

於是,酒宮悠是以一百八十度的旋轉角度,將身體的前方移向剛才身體的後方,使得移動距離保持不變的減少更多可能導致誤差的因素。

再一次十分鐘左右的路程。

在時間已不知出現多少誤差的現在,酒宮悠是沒有意外的依照自己默數的相同時間,用相同的速率走回了原點。

平安無事回到原點的酒宮悠,她是半憂半喜的看待這個結果。

雖然平安回來是好事沒錯,可就反向思考來看,這不就等於她是沒有找出可以改變現況的手段與辦法?

酒宮悠的行動雖不是毫無收獲,但卻也沒有多少的進展。

「那現在……我是該要試著往另一邊走呢?或者是就這麼待在原地?」

心裡總覺得就算換個方式來嘗試,是也只能得到相同結果的酒宮悠,她漸漸陷入躊躇不前的心態。

做與不做的結果若是都同樣的話?那又何必去浪費體力來做這些無用功的事情!

對於可想而知的結果,酒宮悠是已無心再次嘗試。


――怎麼,妳是就這麼快放棄了嗎,酒宮悠?


聲音的發出是自然的吸引了酒宮悠的目光,她是自然而然的將視線轉向聲源的方向往去。

可她這麼一望,是沒有看見半個人影。

連一點影子都沒有,她看見的依然是那條一成不變的街道。

對於這樣的結果雖感到一時納悶,可她隨即又想到說:萬一……該不會是……

心中不安的念頭才剛浮現,酒宮悠是立即跳下床的檢查床底。

她心想說:不會……這次的妖怪是這麼無聊的躲在床下?所以就因為這樣,才會連床帶人的一併帶進這來?

不過酒宮悠的想法是沒猜中,她是就算把床底都給掀開來了,甚至是連床底的細縫都不放過的徹底搜索了一遍,卻依舊不見剛才發出聲音的妖怪的身影。

又一次撲了個空的酒宮悠,心裡的不安是也因此增加的提升了一個等級。

雖很不願這麼想,酒宮悠卻無法把事態的發展往壞的方面想去。

「我不會是……」

心裡都開始準備最壞盤算的酒宮悠,突然間,她是感到某種後悔的想法。

因為或許……這就是她離開後的代價也說不定?

畢竟文生她們之前是都曾告誡她說:「魍魎屋」的妖怪雖很多是都已經不吃人了。但這不代表著它們是不會再吃人,只是沒有像過去那麼渴望而已。所以儘管是同公司的同事,有時彼此接觸是也要小心點,以防是那天糊里糊塗被它們給偷偷吃掉也不清楚……

而如果、如果說文生她們當時說的話,如今是成真了?這也就不難解釋她是會遭遇到這種不幸!?

「離開就等同於失去了酒顛童子他們的庇護是嗎……呵。想想也對,像我這樣雖知道不多,但好歹也算是知情者的人。若為了「魍魎屋」的利益與安全著想,封住我的嘴巴倒也不失為一種辦法!而且這樣是還可以餵……嗚……」

酒宮悠的話是還沒說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腦門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一記從腦後的手刀命中的觸感。

那記手刀是完美的擊中酒宮悠的後腦,使得這股衝擊瞬間帶來的痛與麻,是讓她快說不出話得只能抱緊後腦。

「痛、痛痛……難道我是有說錯嗎?有的話,也不用打這麼大力嘛!」

背後沒有眼睛的酒宮悠,是理所當然無法看見不知何時就待在自己身後的他。

可現在的這種狀況,是就算再怎麼沒有腦袋的笨蛋,也能推測出自己身後是有某人或某物的待在那。

還看不見對自己使以如此重手的兇手的酒宮悠,她是暫時的繼續看著「前方」,然後順便對這名兇手吐出被他挨揍的抱怨。

「這不是明顯的廢話!雖說……也不算完全猜錯就是了……」

出自於酒宮悠身後的聲音,原本高昂的氣勢是沒維持多長的時間就向下滑落。

「雖然……突然提出這種要求或許是有點不恰當,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實在是搞不懂到底怎麼了?」

仍舊看不見對方的樣貌的酒宮悠,可感覺對方好像是沒有打算加害自己。

既然對方沒有這種,酒宮悠自然是能放開膽量的試著與對方溝通。

「情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說話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他,是對酒宮悠表現出愛理不理的態度。就像在對她暗喻說:這件事與自己無關,他也算是被牽扯進來的受害者之一。

他的身體,這時是散發出與酒宮悠相似的氣味。

可是「相似」並不等於「相同」,相似就只是有些地方相像,而非完全的不存在差異。

他們兩者間的不同之處,就在於酒宮悠是完全的受害者,他倒是受害者與幫兇的身份各半。

――也正因為他們都同算是受到牽連的其中一人,對方是相當爽快的將話題直奔主題。

「總而言之,其實就不過是某人為了跟妳碰面,可對方又不想讓別人注意到妳們有接觸過的跡象,尤其是酒顛童子那傢伙……因此就只好來拜託我幫下小忙!」

「碰面?那是……」

話還沒問完,酒宮悠她們所處的空間卻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動。

她們就宛如空間跳躍般的從一開始的街道街景,整個空間是瞬間被置換的換到某間帶有古雅風味的和室。

整個空間的巨大變動,是讓酒宮悠差點反應不過來。

「等等……這……我……」

身份依然成謎的他是沒有打算理會酒宮悠接下來會採取怎樣的反應?他只是在完成自己被拜託的事後,人就準備離開這裡。

其離開的速度之快,是直叫酒宮悠還來不及看見他一眼,就已經連一點影子都不剩的消失,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這。

不過,在對方的身影在完全消失以前,他留下這麼一段證明自己是曾在「這」的留言。

「別擔心,我是沒有離開。因為事實就如妳想像的那樣,這整個空間都是我身體內的一部分。而我現在也只不過是將用來與妳對話、溝通的一部分身體給收回,妳就在這邊靜待著那個人的到來吧!」

留言,是至此就沒了下文。

然而那只是因為剩下的那些話是不想讓酒宮悠聽見,故意的不發出聲音來講。而酒宮悠無法聽見的留言,是才僅僅幾個字……

那幾字便是――我,期待著妳歸來後的表現!

沒有音量的文字,終究只是口頭上的文字。

它即傳不到人們的耳中,也傳不到自己的耳內。

那是他述說來給自己的期待。

「……所以,我真的是在妖怪的肚子裡就對了~~~咦!!??」

花了一段時間才將他的話給消化進去的酒宮悠,她是反覆在腦中推敲無數次他的話中之意,在得出了這個驚人的結論後,才發出了大吃一驚的呼聲。

這顆震撼彈帶給酒宮悠的刺激,是直叫她一時吃不消的久久不能平復。可接踵而來的下一顆震撼彈,是完全沒有給予她半點喘息的時間,就扔在她的面前。


――嗨~~~人類的小姑娘,我是先對用如此粗魯的方式將妳招待過來這一事表示歉意。


在對方發出聲音以前,酒宮悠是一直都沒有發覺到在這間和室內,是早就有人在此,恭侯多時的等待著她的到來。

並且,他僅僅只為了見上她一面,是就這麼大費周章的特意將她「請」到這。

「真的是相當抱歉,只是無奈我也有我的苦衷,要不是如此,我也不想用這種方式和形式與妳見面。這點,就還請妳多多包含。」

十分客氣的說話方式,是讓酒宮悠分辯不出他到底是人類?還是妖怪?而且不只是說話時的語氣和言行舉止的談吐如此。

此刻在酒宮悠面前的這個「人」,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散發著與常人無異,直叫人真假難分的氣息與感覺。

那是即使外型再如何接近人類的酒顛童子或彌生她們,是都無法做到的「模仿」。

不對,這甚至應該說他本來就沒有必要去刻意模仿人類的行為動作。因為他的這些表現都是天性使然的結果,才能展現得這麼自然順暢,不會像酒顛他們是有種介於「真貨」與「假貨」之間的隔閡。


他――儼然就是個「人類」!


縱使酒宮悠的內心是不願意相信會有這種事,但她全身上下的每一條神經、感官,以及大腦是都認同了這件事。

「齁~~~呵呵呵……果真不愧是酒顛那傢伙看上並受過他訓練的「人類」。在某些方面還真是相當敏銳!我明明都為了不讓妳感到緊張而故意配合妳,沒想到就算這樣還是為妳帶來不必要的困擾。呵哈哈哈……真的是……相當不錯――」

一切依舊,圍繞在他周遭的氣場是一邊都沒有改變。

就宛如被冰凍住的湖面,是無論怎樣的感情變化,都不會讓人感覺到他有表現出情感的浮動與氣場的強弱轉變。

相當的平靜,平靜到――只要稍有動靜就會立刻窒息一樣,酒宮悠是對此感到坐立難安……

「呵。別緊張、別緊張,我說過了我今天的目的就只是為了見上妳一面。除此之外的想法,是一點都沒有!」

像是注意到酒宮悠是遲遲無法放下心中的疙瘩,他是只好再次出聲的表明,自己是沒有惡意的這一事。

雖然他的這番話,對於被突然帶到這個空間內,亦或著該說是被「吞進」妖怪體內的酒宮悠來看,是實在難以信服。

但是……說到底此時此刻被困在此處的她,是也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

酒宮悠唯有表現出「暫時相信」對方的態度,隨後再靜觀其變的見一步、走一步的隨機應變。

所以――眼前的這名不知該說是妖怪?還是該說是人類?身份成謎,卻與常人無異的他。

他既然說是來「見」她的,那她也只好先相信對方的說法。然後在試著與他交談的過程中,探查出他隱藏起來的真正用意?

「……既然你說是來見我?那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名字?這有差嘛!反正我說與不說的結果,最後是都會一樣的……妳後面是一定會淡忘掉我的名字,忘記我的存在。」

「就算這樣……好了。我也還是想先請教一下你的大名,否則的話,在交談時不稱呼對方的姓氏,我個人覺得是件很失禮的事!」

無法分辨剛才對方的話裡夾雜了多少的真實與謊言,酒宮悠是只能全盤接受的去相信。

雖說不是沒有帶著感情的說話語氣,可那過分異常的精神平靜,反倒讓他的話有種真假難分的錯覺。

他的話即是真話,同時是假話。

「嗯~~~好吧,雖然我個人是覺得沒差。但妳既然如此重視禮節的話,那我自然也該拿出相當的尊重,這才算符合為人處世之道!」

沒有思考便做出認同了酒宮悠那套說法的結論的他,是展現出非常佩服酒宮悠的「氣度」。

「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想我還是不能告訴妳真名。嗯我想想……要取什麼假名?」

「等等……那有人會在要告訴別人假名前,還讓對方聽見這件事!?那這樣我不就知道你報的不是真的名字,是假的名字。」

眼見對方是如此坦率的說出自己本該隱藏在心裡的想法,酒宮悠是當場忍不住喊出聲的阻止他。

可為時已晚的現在,他是在酒宮悠把話說完前就報出自己的假名。

「就叫這個好了,妳就叫我妖怪大頭目,這樣就可以。反正這個並不算完全的謊言,只是這不是我的名字罷了。」

「……」

發覺到自己已經說什麼都來不及的酒宮悠,她就像被當場停格的電影角色,是擺出手伸到一半,卻不好意思再往前伸去或趕緊收回手的僵直狀態。

(這人……果然還是酒顛童子他們的同類!就算從其他方面很難看出來,但光不聽人說話這點,是就相當明顯了。)

身體不能動,心是沒有跟著硬化的酒宮悠,她是在心裡做出這番定論。

只是……有一點是很讓人好奇!

「妖怪大頭目?那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是比酒顛他們還偉大的妖怪?而且在「魍魎屋」的地位是在他們之上嗎?」

從沒聽過的名詞,是一下就吸引到酒宮悠的注意。

因她就算待在「魍魎屋」的時間不長,可從來也沒聽過或見過有誰敢用如此自大的方式,來稱呼自己的身份!?

今天是她初次聽到,竟有妖怪敢以「妖怪大頭目」這種一聽就感覺像是在所有人之上的稱呼來自稱。

「……也沒什麼,因為這就是「事實」沒錯!但我的身份可沒有像妳講得那麼偉大,像我之所以會被推崇為「大頭目」的原因,並不是在於實力什麼之類的基準,我只不過是在「惡作劇」和「小把戲」這方面比誰都還要高竿,才會被選上的。」


――因此,我在「魍魎屋」的地位是也同樣的沒有超越在酒顛他們之上。


他的這番話,是無疑徹底推翻了酒宮悠的全部推論。

不過酒宮悠這時是遺漏了一件事。

那便是――沒有「超越」的意思,並不局限於「在這之下」,是同樣還帶有「同等」的另一種可能性在!

沒發覺到這點的酒宮悠,是自然而然的沒有再深入追究下去。

「……這到底算那方面的大頭目?根本就是一群幼稚小鬼的老大,像這種感覺的存在。」

不自覺的吐了對方嘈的酒宮悠,是在說完這些話後、才注意到自己剛剛是自掘墳墓的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這個……那個、我……」

說完話的下一秒,注意到這一事態的酒宮悠是趕緊想改口的為方才那一番失禮的,又或者該說自殺的發言做辯解。

「哈哈哈哈哈……沒關係的。畢竟事實就是如此,我的大頭目身份差不多也就是這種感覺!所以像「鬼」啊、「妖狐」啊、「天狗」啊等等之類實力強大的妖怪,是也都沒有歸順於我。」

可結果出乎酒宮悠意料的,他是非但沒有對此介意的表現出不悅的神情,反倒還笑出聲的表示認同。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況且――我問妳,當妳還在「魍魎屋」的這段期間,覺得裡面的妖怪是比較好玩的那種?還是比較好鬥?那方面的妖怪數量是較多?」

他是在詢問酒宮悠之際,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被他這麼一問,酒宮悠是稍作回想一下,不加思索的說出答案。


――是喜歡惡作劇的較多數!


「呵,沒錯。這不就對了嘛!妖怪大多數都是愛玩,無論是戰鬥、吃飯、休閒,很多時候妖怪都是以「玩樂」的心態在進行。反倒是像酒顛他們那種「戰鬥」類型的妖怪,才算是少數派。」

仔細想想,酒宮悠就越來越覺得他說的話是有道理。

就她自己本身的經歷來看,酒宮悠在「魍魎屋」碰到的妖怪是大多都像他講得那樣,是以喜愛作弄、惡作劇或帶給他人困擾的佔較多數。

也難怪酒宮悠總是會有種「他們還是小鬼頭」的想法,感覺很多妖怪的行為舉止都相當幼稚和可笑,不太像彌生或文生她們表現得這麼穩重、成熟。

「那麼……你跟酒顛童子他們算是……同事?」

「不,只能說算是「舊識」的這種關係。我跟他們一起共事的時間,是很久以前的事……」

帶著懷念的語氣與表情,不願表明身份的他,是進入短暫的回憶之中。隨即沒過多久,他又露出一絲笑容的笑說。

「而且要說起「妖怪大頭目」的話,妳不是也已經見過其中一位了!」

「見過?那是什麼意思?我不記得曾見過像你口中所說得那麼偉大的大人物!我是到了今天才知道有這種身份的存在。」

直接否定了他的說法,酒宮悠是怎樣都回想不起來曾有過這麼回事?

就酒宮悠在「魍魎屋」這數月的記憶裡面,她對於這件事的印象,可說是完全沒有的不記得!

妖怪大頭目?雖不是很明確的有這方面的記憶,但就感覺上「可能是」的候選人,她是也只能想到那幾位。

(可是……眼前這一位都說自己才是了……那總不可能還有別人吧?)

怎樣也想不出自己是在何時何地見過他口中的「大頭目」,酒宮悠的腦袋是像打結了一樣,想得越深就糾結得越嚴重。

看著酒宮悠如自己所願的表現得相當困惑,他是又再次的浮現出笑意。

「好吧,我看妳是也想不出是誰,那我就來公佈答案好了。」

「……等等,在你說出來以前,我能先來猜猜看嗎?」

「嗯,也對,不給妳一點機會,好像也不太近人情。那妳就來說說看,那些妳心中的那些「候選人」?」

酒宮悠的心思就好像被他看個透徹,他一語就說中她內心的想法。

可現在顧不了這麼多的酒宮悠,是也只能一一說出來的看看那些妖怪之中,是否有符合的在?

「酒顛童子、九尾妖狐、鬼子母神、狂骨,我就只能想到這四個。」

能聯想到的對象是都說出口了,剩下的就是看對方如何反應?

「……這、雖然我不是沒想過妳是會根據「戰力」方面來做選擇。但妳回答的數量卻遠遠比我想像的少,這點還真……叫我該怎麼回應才好!」

萬萬想不到會有這種結果的他,是首次在酒宮悠面前展現出不同以往的神情。

他,是感到困窘。

臉上很明顯的擺出「不知道該怎麼說」的困惑,他是欲言又止的遲遲無法決定自己下一句是該怎麼接?

「唉~~~算了,我就直接公佈答案。」

最終決定放棄再苦惱這問題的他,是決定揭開謎底。

「其實妳應該見過他不只一、兩次了,只是大概他給妳的感覺是沒有這麼一回事,妳才沒有聯想到他……」

從他的這些話裡,酒宮悠是慢慢開始有種感覺。

如果照他的意思來講,她之所以沒有想到「答案」的原因,是出於自己一開始就選錯思考的方向的話……那不就意味著說:她只要朝自己最初想法的反方向來聯想,是就很有可能找到「答案」?

現在才這麼開始想是怎樣都遲了一步的酒宮悠,她是沒有打算再次尋找「答案」。

那怕是她自己心裡都有了個底,是也……


――白澤,那傢伙就是了。


沒有意外的,他說出的答案正符合酒宮悠的猜想。

如果要說到她認識的妖怪,誰是最「沒有」這個可能性的話?她的回答一定會是:白澤。

「妖怪醫生,白澤在中國妖怪裡面的地位,可是有著等同於「妖怪大頭目」的身份。而且別看他那副模樣,白澤還是中國神獸的一種,其身份、地位與實力等,是都遠超過妳能想像!」

就彷彿在揭曉某種RPG遊戲的隱藏魔王的身份,他是十分慎重又謹言慎行的說出以下註解。

看著他那樣說話,是讓酒宮悠再次體認到白澤的那深不可測的實力與威嚴!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沒有妖怪敢在白澤醫生那邊鬧事的理由嗎?)

一下就聯想到其他方面的酒宮悠,是想問又不敢開頭的開不了口。

「哈哈哈……別擔心,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因為妳也知道才對,白澤那壓根不喜愛「戰鬥」的個性!」

瞧著酒宮悠的表情變化,他是十分輕鬆的就猜中她的心事。

「白澤他通常除非事態嚴重到超過他能容忍的限度,要不他是不會輕易出手。順帶一提,白澤上次出手是都很久之前的往事,久到都不知道是妳家第幾代祖先的時代!」

「咦……是這麼久以前的事了?」

針對他的這番解說,酒宮悠是發出狐疑的聲音。

因為要說相信或不相信他現在所說的這番話,酒宮悠的心裡是一直都在抱有質疑。

雖然白澤他平常看來就像是與「戰鬥」無緣的――妖怪醫生。

只對「醫術」和「醫學」有著濃厚的興趣,是即使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時也絕不會倒下或休息的工作狂人。

但就算這樣,酒宮悠也想像不出妖怪醫生,白澤,當上「妖怪大頭目」的模樣?

「嗯~~~還真的是想像不出來。」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儘管酒宮悠已經左思右想攪盡腦汁,可她卻還是想不出個大概的形象。

「而且再說白澤既然是中國的老大(暫時的代稱),那他又為什麼一定要跑來日本當這邊的妖怪醫生?他在自己的祖國當不是更好嗎?」

就是這點最讓酒宮悠想不通的地方,使得她無法把所有的點關聯起來的成為一條線。

聽到酒宮悠的疑惑,他是以望向遠方的深遠眼神回說。

「這個問題的話……大概是就要問白澤他本人了。」

他是坦白的表明,這是連他都不知道的「私人理由」!那怕他與白澤認識的時間是比誰都還早,也一同度過許多連酒顛他們都不清楚的歲月、時光。

儘管如此他對於白澤的瞭解,至今仍是處於一知半解的狀態。

「雖然我是不覺得他會這麼簡單就告訴妳其中的原委與,畢竟從我最初認識他的時候,他是就都在這個國家擔任「醫生」一職!無論是人類、妖怪、神魔等等種族和身份,是都曾為他的病人的給他看症過……」

他是覺得自己瞭解越多的同時,也同樣對於白澤的認識就更加的陌生。

他,是有著這麼樣的感覺在……

「那這樣的話,或許也真只能去詢問當事者本人的說法了。雖然這麼做是有些失禮,可若想知道真相的話,是也只有這個辦法可用。」

「呵,到時妳大概會被他趕出醫院外吧!因為白澤他對病人是很不錯,可病人之外的人事物,他可是相當嚴格又無情。」

對於酒宮悠的這種天真想法一笑置之,他是說出在這麼做之後最有可能出現的結果。

「但是――我現在也終於明白酒顛他是從妳身上看見了什麼?以及明白他為何會想找妳加入那個「計畫」的想法!的確,就人類而言,妳算是最為恰當的對象。」

邊笑邊說出這些話的他,是在談笑之餘從自己的衣袖內抽出一隻看似經歷了不少歲月風霜的洗禮,有著相當年代的老舊煙管。

刻劃在煙管全身無數細小的刻痕,就像是在象徵著它與他之間的關係,是有著超越「夥伴」這層關係的深厚情誼!

「不介意,我抽一下煙吧?」

在向酒宮悠這麼問之前就已經點燃煙草的他,她是想事後阻止也不好這麼做。


不過――


出乎意料之外的,從那根煙管內散發出來的煙味是沒有像現代香煙那樣來得刺鼻與難聞。

它的味道,是有種叫人說不出口的古典、高雅的韻味,和彷彿能安撫人心的鎮定效果。

「這是……什麼煙?怎麼會感覺跟一般的煙不一樣……」

「……這個嗎?是白澤以前送給我的煙草。據說是某種藥草做成的煙草,所以在吸食時不但可以安穩精神、情緒,也可以幫助體內循環、排出體內的廢棄物。只不過――」

他的話說到這時,酒宮悠是已經閉上雙目的意識遠去。

她人是就保持著跪坐的姿勢,進入意識深沉的睡夢。

然而,這樣的結果正是他的目的。

眼見酒宮悠是如期的睡著後,他是才緩緩開口的接完後續的話。

「只不過――這個煙草雖然對妖怪是沒有副作用,但如果人類聞到的話,是會立即睡去。因此最好還是別聞太多才好,免得妳就這麼一覺不醒的永遠沉眠。」

對著已經完全睡去的酒宮悠,他是這時才說出類似事後補充的警告。

把話都說完的他,是望了酒宮悠的睡臉一段時間。

他的眼神,就宛如年脈的祖父在觀看著自己的孫女般,是充滿著慈祥與慈愛的光芒。

然後在他再次吸食一口煙管後,是再次出聲的說話。

「已經可以了,你就先送她回到她本該待的地方。」

可這次說話的對象不是酒宮悠,而是製作出這個空間的主人。

起初,對方是鴉雀無聲的沒有回應。

隨後再過一會的時候,從這個空間四面八方是傳出了像是人聲的聲音。

『……這樣是就可以了嗎?』

只是因為整個空間都是發聲源的關係,是使得睡夢中的酒宮悠露出些微難色。

而對此,他臉上浮現出是略為不悅的神情。

「你不會就把發聲源固定為一點集中嘛,你這笨傢伙!」

『抱歉,我是很久沒用這種方式跟在「體內」的人說話。一時之間,腦筋是稍微有些轉不過來。』

在旁靜靜觀看和守護「與酒宮悠」的這次會談的他,是十分恭維的與「妖怪大頭目」說話。

他的這種表現就彷彿印證了剛才交談的內容,是在無形之中證實了對方的「大頭目」的身份所言非假。

『不過,這樣真的就可以了嗎?你們不也只是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並且最重要的那些話您是一個字都沒有開口。這樣是真的好嗎……』

「呵,這怎麼會有問題?我在談話一開始時是也說過:這次碰面的理由,只是我單純的想與她見上一面,想就近點觀察、觀察酒顛所選上的「人類」。至於之後的那些對話,就不過是我這位大前輩與後輩的閒話家常,除此之外別無用意……」

最初就標明的目的,他是沒有違背自己的想法。

一切的經過、一切的發展,是都如他想像的那樣進行下去。

「再說好了,她是只要一離開這――有關於今天發生的這些事與這些交談的內容,是全都會變得「模糊」。她是只會有好像有過這麼回事的印象,卻想不起大概的事情經過,覺得這就像在作夢一樣的不真實。」

『原來如此,那確實您跟她說得再多,也是枉然的沒有用處。』

瞭解箇中道理的他,是終於理解他為何不再透露更多有用的訊息給酒宮悠知曉的理由。

確實就是這麼回事,全部都正如他所言的沒有虛假。

如果方才的經歷對她而言,最終都只是一場「夢」的話,那在夢中的對話也是「夢話」而已。

「夢」與「夢話」是都會在人們醒來過後,被人們漸漸淡忘、曾經發生過的「真實」。

『那我就趕緊完成後續的部分,將她給送回去原本的空間。反正她待在「這邊」的時間,就「現實」來看也才不過經過幾分鐘。稍微遲個幾分醒來,在現代的人類身上是十分常有的事!』

「嗯,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妥。而我也該是時候離開這,再次繼續之前的旅程。」

沒有打算再停留一段時間的他,是吸入第三口煙後就起身離席。

這次的會談,至此是算正式落幕。

可在他的身影是完全模糊不清以前,身為這個空間的主人的他是再次出聲的問道。

『……是還不打算回來嗎?身為「魍魎屋」的創建元老,並且還是「董事」之一的您!是明明都過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了。您到底是……』

他的疑問,是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

他只是說了句「她就拜託你了……我是還有未完成的事要做,在這之前我是還暫時不會回去。另外――別忘了今天的事,可別跟酒顛他們說!」的這種話,就以十分符合他的妖怪身份的方式,在迷濛之中消失於這個空間。

任誰都無法阻攔的「妖怪大頭目」,就有如煙管裡面的煙霧一般,是無影無形的從他的「體內」逃出來。

『……祝您武運昌隆,我期願您歸來的那一天是能早點到來!』

沒有固定型態的彎腰鞠躬,只是從他的一言一行裡面,能讓人會意出是有這種意境存在。

即便他本該侍奉的「人」是暫時不在,他的忠誠,是千百年的亙古不變。

而在這之後,事情的發展就正如他說得那樣。

酒宮悠是絲毫沒自覺的發覺到,自己是曾幾何時有過與「妖怪界」最為偉大的大人物之一,接觸、碰面的記憶……

她最終是把這次的會談,視為是一場普通的夢境來看待。

總之――對她而言,那是一場模糊不清的「夢」罷了……



另一方面,這時仍渾然不知自己已鑄成大錯的土御門音剎,她今天是也缺席的沒有在「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的校舍內現身。

可身為謹守家規、族規長年,從未違反過一次規定的音剎,她自然是不可能無故就違背了常年以來的習慣,就只因為地方、環境的不同。

她的未出席,是有著――私人的理由!

深知這一點的源朱與彌生,他們是雖還沒合好,在這方面卻是相當有默契的共同幫音剎做了掩護。

雖說是「掩護」,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幫她「申請假單」和「核准假單」。

畢竟他們一方是身為土御門音剎的班導師、一方則是身為她的監護人。而且那名不幸擔當起監護人一職的他,當初還是被他人強迫當上……就只因為她的「前」監護人是不想扛起這份責任,就這麼把她給推了過來。

而誰是有這樣的權限,且又和音剎的關係最有淵源?在這都特意暗示了這麼多,應該是不會沒人猜不出來!?

總而言之,音剎是暫時會有一段時間都不會到校報到――在這段期間,她是都將追隨著「魍魎屋」的前輩們,進行她最為擅長的「妖怪退治」的工作。

基於以上的原由,算是身為當事者之一的音剎是湊巧的不在學校。

也因為這樣,酒宮悠是失去了唯一的談話對象,以及及早發現「問題關鍵」的時機。

時間是剩下不到兩天,她的症狀是暫時沒有加重的跡象。可這樣的發展,是才更加叫人擔憂……

這簡直就像將有大事發生前的短暫和平,是在為最後的爆發做力量的蓄積。

只不過依然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的酒宮悠,她今天是一如往常,不,應該說是恢復到在加入「魍魎屋」之前的狀態。

酒宮悠,是又再次回到被全班孤立成一人的享用午餐時光。

在這之前是有著被她強拉加入的源朱,和表現得理所當然的入座的音剎,與他們一起組成的三人共享畫面,現在是已不復存在。

「今天……又是一個人吃飯。」

為了避開全班共同發出,那股有如刻意排擠她、不願讓她加入這個團體的氣場。酒宮悠在音剎外出工作的這段期間,是都獨自一人來到校園操場附近,某處鮮為人知的秘密庭園用餐。

在這個四季都開滿無數鮮花,並像為了配合季節般,總是會迎合時節的綻放符合季節的花朵的庭園。酒宮悠能一眼認出的花名是相當少,少到有時她是會不禁懷疑有些不曾見過的品種,會不會是至今還沒有被人登記進圖鑑的新品種?

至於這個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的庭園,是酒宮悠以前有次在課堂上體育課時。為了追逐不慎被用力過猛的力道打飛出去的排球,在追著追著的途中就發現到通往這的通道。

通道的寬度其實並不窄,這條通道是大約能一次容納三個成年人走過。

所以當酒宮悠初次發現到這時,是還一度為了「這裡為何至今都沒有幾個人能發現到這?」的問題,沉思了一段時間。

話雖如此,不過這裡也不是只有她一人知道的「秘密」。

就像某些時候,她總是會碰上一些與自己共享相同「秘密」的學長或同級生。他們是都與酒宮悠相同的,在不自覺的情形下發現到這――秘密的花園。

就當酒宮悠才剛抱怨完沒過多久,從庭園入口處那是傳來了人的腳步聲。

對於除了自己以外的他人,是會選在這個時間到來,酒宮悠是不感到意外。並且她是還能在對方尚未走進視線範圍內前,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好久不見,黑目貝學長,你最近是有一段時間沒來這了。」

沒有停下手和嘴來享用做為午餐的便當的酒宮悠,她是對著這名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到訪者發出問候。

此外,恐怕在這間「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裡面,是都沒有人不認識這位高年級的學長,就讀三年一班的校園名人,黑目貝。


「在校園走動的木乃伊」――這一流傳於校內的怪談原型,也是從他身上得來的靈感。


因為單從他的外觀給人的印象來說,是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木乃伊」這個名詞。況且關於這怪談的誕生,是也有種說法是說:之所以這個怪談會傳開,就是有某位學生在快接近夜晚的黃昏時刻,是正巧碰上了晚歸的黑目貝。

然後在那一天之後,這個怪談也隨之誕生出來!

「呵,是啊,許久不見了,悠學妹。不過妳也應該知道了才對啊?我為什麼這麼久沒有現身的原因!」

一面露出人們無法看見的笑容,黑目貝是一面用綁著繃帶的手臂向酒宮悠揮手打招呼。

是的,纏繞在黑目貝臉上與雙手雙臂,和隱藏在衣服裡面密密麻麻的繃帶,就正是他為何會這麼出名和被稱為「木乃伊」的理由。

黑目貝,就讀「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三年一班的他,是名身體帶有特殊狀況的學生。

就他家人和自己及診斷醫師的描述,黑目貝天生彌患一種極為罕見的「身體組織敗壞症」。

換言之,黑目貝的身體是會不定時的突然發作症狀,然後每次發作病症的部位都不一定。可每次發病完後的結果都是相同的,他發病的部位最終是都會變成無法挽救的壞死,且壞死的部位是無法輕易切除。萬一不慎切除失敗的話,是很有可能會危及到他的生命或其他器官的運作。

這就連現代醫學都無法醫療和拯救的絕症,是曾讓無數嘗試醫治他的醫生都發出相同的感想。

他們都一致的認同:黑目貝的一生將永遠陷入這樣的不幸之中……

因他的症狀不單是無法治療的絕症,它同時還會為黑目貝帶來無法掙脫的痛苦和折磨。

這個病症是雖沒有固定的發作部位和定律,但卻好像有自覺般的總是會自動避開人體最重要,用來維持生命運作的重要器官。也因此,黑目貝到「死」以前,他是都會與這一絕症糾纏下去。

不過就如上所述,黑目貝的這一生是都無法擺脫這樣的症狀,而且時不時還會因為突然病情發作的原故,被迫住院幾天的等待病情較安穩後,才可再次返校上課。

更有些時候,某些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旁觀者,是還以「黑目貝有沒有辦法如願畢業?」或「黑目貝的在校發病次數?」和「距離上次發病的間隔?」等等方式,來吸引人們下注、賭博,以此賺取不法外快。

但就是因為黑目貝的病情是幾乎全校皆知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偶爾與他相遇的酒宮悠,是也深知他的身體狀況。

甚至――她還曾親眼目睹過黑目貝發病的瞬間,當時那一幕帶給她的衝擊,酒宮悠恐怕這輩子是想忘也忘不掉。

「……那這次病情是怎樣?」

知識的瞭解與實際的體會,這兩者間決定性的差異,酒宮悠過去是曾耳聞過不下十遍,但她真正體認到這件事實的時候。也就是黑目貝是突然在她面前發病的那一天,她是切身的體會到這兩者的不同……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就是老毛病罷了……對了,妳旁邊是可以坐嗎?就稍微往旁邊擠出點空間就可以。」

黑目貝話說一說便忽然提出要求酒宮悠挪出點空間,好讓他能與她共同共坐一張椅子。

像這種微不足道的小要求,酒宮悠自當是出聲允諾。

「多謝妳的禮讓。畢竟像這樣坐在一起聊天,是對我會感到比較輕鬆。雖然我身上的味道,或許是可能會破壞妳的食欲也說不定。」

比誰都更為了解自己身體狀況和病情的黑目貝,他是很清楚身上的那些壞死組織,雖是已經極力用各種藥水氣味和香水氣味去掩蓋,可仍舊是完全無法隱藏住,那股從傷口傳出的濃厚的血腥味與腐爛的臭味。

就實際上來講,黑目貝身上的氣味是並沒有如他說得那麼強烈。如果是和他相隔一段距離的話,這股氣味是就不會這麼明顯的聞到。

可久病纏身多年的他,也連帶讓他對自己的某些「不正常」產生自卑感。

「不,這倒不會,黑目貝學長。反正我是也聞慣了那股味道,所以感覺是已經沒有像以前那麼刺激了。」

想找些話來安慰情緒看來稍稍低落的黑目貝,可誰知酒宮悠前半段是說得還算不錯,但後半的就是一敗途地的不算恰當。

「……呵,悠學妹,妳講的話有時……是還真有趣。」

可似乎是沒有這些放在心上的黑目貝,是發出輕快的笑聲之餘,也順便打開了他的飯盒。

不過說到黑目貝今天飯盒裡面的菜色,就讓與他相鄰坐在同張椅子的酒宮悠,是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大氣。

「學長,這是……你今天的「午餐」?」

「呵呵,是我的「午餐」沒錯。」

笑著回答酒宮悠的疑問的黑目貝,他的表情是過於自然的、沒有半點奇怪的地方。

相較之下,酒宮悠的表情是就顯得非常豐富又誇張。

在露出非常難以置信的臉色的同時,酒宮悠的臉上是又夾帶著無奈、悲傷、憤怒、無助等等情緒。

光看著這個「飯盒」,是讓她差點不經意回想起:魔女,安緹亞。

與黑目貝有著十分相似處境的魔女,她和他的遭遇是實在太過相近得,會讓她不自覺的從他(她)的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倒影!

相似的情形,她卻是相同的無能為力。

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她是差點哽咽的哭出來。

因為黑目貝的「飯盒」,從那看來普通的橢圓形盒子內,在那裡面躺臥著的不是各種充滿營養、豐富色彩的手工菜色,也同樣不是經由食品工廠大量生產、製作,由簡單、易做的調理包的飯菜――


――而是,五六顆不同顏色、形狀、大小的可吞式藥丸。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酒宮悠是或許還能撐得住,但在她看見黑目貝是以相當自然的語氣回答她時。

剎那間,她是明白了一件事。

從她們相識了一段時間到現在,黑目貝他是從不讓酒宮悠有機會能看見他的飯盒裡面到底是藏著怎樣的菜色?

每當她試著拜託黑目貝讓她看的時候,他總是會以「吃光了」、「才不給妳」、「我又不想和妳交換」等等藉口、理由做推託。

可今日一反常態的他,是表現得自然大方,不再像過往那樣的遮遮掩掩。

這該不會是在暗示著說……

「黑目貝學長,你的病情是不是又惡化了?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這件事呢?」

無法不把事態往壞的方面去做聯想,酒宮悠是壓抑不住這份心情的當面質問。

她――是已經不像再碰到與安緹亞相同或相似的事情,是再次的發生在自己的面前時,自己是一點忙都幫不上的什麼都做不了……

「等……等等,妳先等一下,悠學妹!妳是突然間這麼激動的叫出聲來,害我差點就被藥丸給咽死。妳是可不可以聲音先別這麼大,而且情緒稍微平緩些後再來跟我說話。」

就如黑目貝所說的,他是在差那麼一點之前,是急忙用力咳嗽的迴避了危機的發生。

可這麼做的後果,他是不得不暫時多呼幾口氣的調整氣息。

「啊!~~~真是相當抱歉,學長。那個、這個……來,請喝水。」

察覺自己一時失態的酒宮悠,是頓時慌了手腳。

她是連茶杯明明都放在自己身旁,卻還要東找西找的到處都尋了一遍後,才回想起東西是放在那的趕緊回來拿。

「……呼~~~感覺稍微好多些。」

在喝光酒宮悠拿過來的茶水(幸好裡面真的是茶水,而不是熱水或熱湯等)和錯亂的氣息是終於調整回來,黑目貝是感到安心的鬆了一口氣。

在剛剛被她這麼突然一嚇,他是還差點認為自身的壞死部位,是會跟著加重病情的隨之惡化。

所幸,黑目貝的病情是沒有如想像中的發作和惡化。

那樣的錯覺,也只不過是因為他的身體是一時無法承受這樣的刺激,帶給他的感官錯認。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真的是很對不起你,黑目貝學長。你竟然因為我的不小心,遭遇到這種事。真的是非常的不好意思!」

「沒事了,妳也別再表現得這麼緊張。現在妳就好好把話說清楚,讓我明白剛剛到底是怎麼了?」

緊接著,在酒宮悠剛開始語無倫次的講解,到她後面是恢復正常的重整剛剛那段抓不著重點的言論。

在酒宮悠說完後,黑目貝是笑而不語的沒有立即開口。

他就像在心裡掙扎了一番。

是過了一段時間,才淺淺一笑的笑說。

「事實……雖沒有像妳講得那麼嚴重,但實際上也沒有相差太多。」


我――的病情的確是有所惡化,但那也不過是因為我的胃部,是在最近整個都失去了作用的關係所致。


能以笑容說出這番內容的黑目貝,他的表現是令人想像不出,他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和精神狀態才有辦法說出口。

「我……」

想開口卻被對方阻止的酒宮悠,是再次體會到跟上次相同的感受。

「不用了,妳想說的話我其實是都知道。只是……我很早以前就決定接受了這樣的身體和命運,所以再多的安慰與同情,有些時候對我反倒是種「傷害」。」

沒有認輸也沒有放棄自己的黑目貝,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自己,成為他人眼中的――「弱者」!

他,是十分的弱小。但他的內心,是並沒有如外表來得那麼弱不禁風。

從黑目貝那雙堅毅的眼神之中,是透露出他不願向命運輕易屈服的意志力。

「可我……」

想說些話,卻一時又想不到自己該說什麼的酒宮悠,是說了開頭後就沒有下文的沉默。

「……我也知道,自己的這副模樣是想讓人不感到同情是強人所難的事。可正因為如此,我才更不希望自己是甘願接受這樣的現實,放棄自我!」

比起擔心自己,還更加擔心別人的黑目貝,他是試著用自己的言語來安慰情緒有些低落的酒宮悠。

雖從她的外表看來,效果似乎是不大的感覺……

「那……學長你不會感到辛苦?不會想要放棄嗎?你難道不曾想像過自己如果有個正常的身體,那又會是件多麼美好的事嗎?」

就像在發洩、就像在訴苦、就像在撒嬌、就像在鬧彆扭那樣,酒宮悠是刻意把頭壓低的對著黑目貝。

她這時臉上的表情,是不想讓任何人看見。

「妳問辛苦嗎……?這不是當然的嘛!而且想放棄的念頭,我是時常在想著。尤其是每當病情發作、身體感覺快要受不了的時候,我是幾乎都會產生想要放棄生命的想法!但……」

黑目貝的話到了這,是暫時的中斷。

「但……?」

而酒宮悠的注意力也彷彿被他這一斷句吸引,頭是稍微上仰。


――但我啊,果然還是不想就這麼放棄!!


當黑目貝是握緊包滿繃帶的拳頭的說出這句話時,酒宮悠是彷彿能從他的身上看到異常耀眼的光輝。

她雖不是很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可是卻被這一幕給深深吸引。

「因為放棄了,就代表一切都結束了。而結束的生命,是不可能再重頭。雖然我有些時候是會不經意的去想說:『這樣下去……真的是可以嗎?』」

再次的停頓,黑目貝是暫時停止說話的從椅子站起。

站起來的黑目貝,先是往前跨出了幾步,直至他的全身都曝露在太陽的恩惠的時候,他是才又一次開口的說。

「看――這就是「生命」!這是唯有人還活著時,才能親身感受到的感覺與感動。」

往自己身後的酒宮悠的方向回頭看去的黑目貝,他在這一瞬間的表情是完全不得而知。

這不僅僅是繃帶的問題,而是黑目貝的身影在這時看來是過於的耀眼,以致酒宮悠是感覺刺眼的覺得視線模糊。


――這世間是沒有「完全」正確的選擇,只有選擇過後的結果與未來!


然後當酒宮悠還在努力看清黑目貝的身影的時候,他是以愉快的聲音說出這句,她是曾從別人口中聽過相同的話。

一模一樣、一字不差,但說岀這句話的人不同,帶給她的感受是自然也有所不同。

明明就是相同的話,可黑目貝帶給她的感覺是遠比音剎的,更加叫人印象深刻。

酒宮悠是感覺自己正被某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從背後推動著,她是被黑目貝的「話」給擄獲了身心。

「悠學妹……我想試問妳一個問題?」

「問……題?」

「嗯,就一個問題。當然這個問題妳要不要回答我,是都取自於悠學妹妳的選擇,我是無從幫妳決定!只是……如果妳是決定「回答」的話。那我是想請妳仔細思考過後再回答我會比較好。」

意識尚未回魂,對於現狀仍有些茫茫然的酒宮悠。

黑目貝現在的話,她是大概只聽進去了一半。

「……」

一半清醒一半茫然的酒宮悠,是只能點頭的表示明白。

「悠學妹,我是想問妳,妳既然都說我們是「許久不見」。但我們這麼久沒見面的原因是除了我的病情外,另一半的關係不就是出在妳身上?」

「我?我是什麼都沒有。」

不覺得自己有在說謊,酒宮悠是回答的相當自然。

可她的這份輕鬆的態度,是當黑目貝改變了問題的形式,存在於她意識之中的某個機關就像被觸動到了開關,是隨之發生不同的變化。

「既然這樣的話,那為什麼悠學妹妳從數個月前開始,人是就再也沒在這出現的消失了一段時間?然後又為什麼會在數月後再次出現?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內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接連的問題,酒宮悠是起初沒有意識到問題的改變。

酒宮悠只是以一句最為簡單且能包含一切狀況的方式回答。

「我……只是去打工。」

「打工?就因為打工了,所以才不能過來。這樣的回答,似乎是無法連貫起來的感覺。」

「打工,是不再做了。我,是辭職了。」

還沒有接著問下去的黑目貝,酒宮悠是就自說自話的把有關「打工」的結果說出來。

隱藏在她體內的開關,也是在這一刻按了下去。

「我……我……是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了,黑目貝學長?」

「……是還想回去嗎?還想回去繼續妳口中的「打工」,是嗎?」

「我……是不知道。我……是不清楚。我只是一直有種「很後悔」的感覺,後悔自己「選擇」錯了,後悔自己「選擇」放棄的無法再堅持下去。我……」

這是沒有流下一滴淚水的哭訴――酒宮悠現在看來就是這麼回事。

儘管酒宮悠是沒有真正的哭出來,但她的聲音、她的感情是全都沒有保留的表現出來。

「後悔的話……就盡情後悔吧。只是在後悔過了以後,妳是打算要怎麼踏上之後的道路,這一點我是無權替妳決定。」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因為這就是人生。「自己的人生,自己作主」像這樣的道理我想妳應該是不會不懂才對。而我能幫的,也只不過是在妳有所需要的時候,適時的幫助妳走回正路。」

沒有直接給予酒宮悠答案,黑目貝就像如自己所說的一樣,只是在一旁引導、引領的在她快要踏上錯路以前,將她給導正回來――而選擇的決定權是在酒宮悠手中,會不會跟隨自己的引導,這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而且――我想悠學妹應該也不希望自己是像個人偶那樣,隨意擺弄、操縱妳的人生吧?畢竟那樣的感覺是相當的不好受。」

不知是在說自己過去經歷過的經驗?還是像在暗示曾發生在酒宮悠身上的種種往事?

黑目貝的話,酒宮悠是對此有所共鳴的感同身受。

「所以我……?」

「妳是只能自己「選擇」。只不過妳在做出「選擇」之前,是可以去試著想想到底那些才是自己內心真正期望的結果?就算是稍微繞點遠路的走回「原點」也沒關係,因為當妳再次走回「原點」的時候,它是跟妳第一次的時候有著極大的不同。」


――妳之前走過的道路,絕不會是白費的!


「至少這點,我是可以掛保證。因為學長我的人生,是也在經歷過無數次的失敗與挫折後,才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這一步。」

說到這是發出笑聲的黑目貝,他是從不知何時起就不再站在酒宮悠的面前,與她面對面的談話。則是開始繞著這個庭園的步道行走,一邊欣賞著百花齊放的花圃,一邊和酒宮悠交談著。

「那……」

可就當酒宮悠想要感謝黑目貝的建言以前,不識趣的午休結束鐘聲,是搶在她開口前就響起。

聽到鐘聲響起,這同時代表著今日的對話是就此結束。

至於黑目貝剛剛說了那麼多的內容,酒宮悠是能聽進去多少?

――黑目貝,是不知道。

他只覺得自己是把該說的話都說了,身為學長的責任和義務是雖做得不算相當完善,可他是也好歹盡了自己的全力來去做。

所以就算不成功,但這樣的表現是還算可以吧?

「――是時候該回教室,接著下午的課程了。今天是就先聊到這,妳是也別待在這太久,以至於上課遲到。」

準備動身返回現在就讀的年級教室的黑目貝,他是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就收拾完屬於自己的東西。

畢竟他今天的中餐就只有那些藥丸,藥丸一吃完就自然是只剩下一個乾淨的空飯盒可以收拾。

「另外,有關於今天沒說完的話題……妳明天如果有興趣的話是可以再來找我聊聊。只是……明天是我想好好聽聽,關於妳「打工」的內容和離開的理由,因為不瞭解這些的話,我是覺得很難幫上妳的忙。」

沒有忘記在離開前提出「明天再繼續」的說法,黑目貝的話一說完,他的身影是就跟著他的聲音消失。

行為舉止、動作表現全都跟平常沒有兩樣的黑目貝,就唯獨今天這個時候,酒宮悠是覺得他離開時的背影,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錯覺嗎?)

差點出聲喊住對方的酒宮悠,是再三的開始比對黑目貝與她記憶中那具模糊的身影。

可比對的結果,是理所當然的不可能吻合。

記憶中那具模糊到連身體的輪廓都十分看不清楚的身影,任憑酒宮悠是再怎麼努力回想,她是都無法再更仔細的回想起來。

何況,那還只是個出現於夢中的身影!

酒宮悠實際上連現實世界裡,有沒有誰能符合那一模糊身影的人存在的這件事?她是都不敢確定。

或許,那真的是僅限於夢裡出現的幻想也說不定……

而她只不過是因為見到了相似的畫面,一時之間將存在於腦海的模糊記憶是與現實中看到的畫面做了個聯想。

不過――為什麼酒宮悠是始終念念不忘的無法把這種感覺放下?

酒宮悠的心裡,是一直存在著這樣的芥蒂。

「啊~~~遲到了了,上課都快遲到了說。」

過分在意這件事的酒宮悠,是在不自不覺之間浪費了不少寶貴的時間。

等她察覺到的時候,才驚覺自己不但午餐是還沒吃完,而且上課的時間是已經過了有十分鐘之久。

最終無法避免「遲到」這一結果的酒宮悠,是帶著滿腹的心結與疑問迎接了下午的課程。


――距離最後的時限,是也只剩下一天半的時間。


在進入第三階段前的最後倒數,是正一步步的逼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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