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在這世間蠢蠢欲動的生物,並非是只有「妖」這單一物種。

人類、神佛和大自然的眾生萬物,無不都是在漫長的時間歲月裡靜待著,屬於自己的時機到來!

這就好比在人類到達現今這種繁華、科技發達的社會之前,遠比西元前更早的時間,是屬於「神」與「神話」的時代。

在那個時代,人類的存在就不過是為了襯托出那些「神」的力量,因應需求被創造出來的配角。

沒有人類的存在,是就不可能映照出「神」的偉大。

沒有人類的崇拜,是就不可能表現出「神」的崇高。

沒有「人」,既等同於沒有「神」。

因如果世間是只有「神」的話,那試問誰又能明白祂們是與眾不同、非凡特殊的存在?

故之,「神」是不能沒有「人」。

接著隨著時間的流逝與時代的變化,人類與「神」之間的緊密關係是漸漸出現裂痕與分岐。

人類,是慢慢的不願再像過往那樣追隨、崇敬、尊重、害怕、畏懼,「神」那樣的存在。

時代的潮流,是慢慢的偏向人類這邊。

在這段不斷變化的期間內,這個世界是也發生過不少大大小小的歷史事件,有些甚至是帶有著足以改變世界潮流的強大影響力!

只是……人類往往是不知不覺得就這麼度過,並渾然不知自己或許是有可能在上一秒的時間,就從這世間滅絕的不再有「人類」。

那為什麼「人類」是在經歷過這麼多危難與災禍,卻依然能夠安然無事的度過這些危險?

雖然其中有一部分是由於「人類」自我下意識的選擇,導致出來的結果。但另一部分則是源自於維持這個世界的平衡機制的力量作用。

這股看不見的力量,是會在世界過於傾向一邊時發揮它的作用,就為了讓世界保持在一定的平衡之間。

可無論這份力量的作用為何?但在這是有一點,是人們必須牢牢記住的。


那便是――這股力量是沒有善惡之份。


無關善惡,只為平衡。

一善,就將有一惡。

一惡,就將有一善。

因此,這股力量是無法用簡單的善惡觀來批評它的好與壞?

它,是只為了世界的平衡而運作著。

就如同力量本身無分好壞這道理一樣,事物的對與錯是都要看使用這股力量的人,是如何使用而定。

掌控力量的人,以及被力量掌控的人,這兩者之間,是有著決定性的差別!



已經過了一周的時間。

自從酒宮悠自動請辭的離開「魍魎屋」後,是過了一個禮拜。

在這短短一個禮拜,又或者該說區區七天的天數,「魍魎屋」的表面是表現得風平浪靜,彷彿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一切照舊。

除了頭一天就得知酒宮悠辭職的野村彌生,是像發了狂般化身回鬼子母神,毫無預警的出手襲擊了社長辦公室,並隨後被待在裡面辦公的酒顛童子,花費了一番功夫才制服住的這起事件外。

其餘的,是就再也沒有發生過……

而當時趕來關心事態發展的野村文生,她是雖沒有實際說出口的說出內心種種不滿,但她的視線卻是將心中的想法都表露出來。

酒顛童子,對此是回以苦笑。

然而,從那天起彌生是就再也沒有給酒顛童子好臉色過。

她不但無故曠工連續幾日,是沒有在「魍魎屋」露面,而且也不接任何人的電話,是徹底與它人斷絕聯繫。

雖說,酒顛童子化身為源朱到校上課時,是仍能與她碰面。

只是他們雙方看見彼此的時候,是都沒有開口的不再交談。

這樣的畫面,雖看似平常、卻又冥冥之中讓人嗅出有股不尋常的氣息。

也導致後來是有越來越多不好的傳聞與流言,是慢慢在學生與學生、教師與教師間的擴散開來。

直到校方覺得事態必須在演變為最糟糕,也就是他們最不樂於見到的情形發生,他們是同時把源朱與彌生找來,來個私下的秘密交談。

然後當他們一起被傳喚到校長室報到,並兩人在看似正常,但隱約又能感覺到潛藏在他們兩之間的一股莫名氣場,使得他人無法輕易介入他們倆之間的同時。

先打破這個局面的是待在校長室內的――校長。

「你們倆,進來吧!」

發自於被閉闔的門板後方的聲音,是將他們倆一起傳喚入內。

可就在源朱他們一行人有所動作前,從無法看見內部的室內,是又再次傳出了聲響。

「主任,你是到這就可以了。我先謝謝你的幫忙,不過我剛剛應該說過是你們「倆」,而不是三個人。所以就先麻煩你離席得讓我自己來跟他們談吧!」

毫無威嚴也不宏亮,聽來是有點中性的聲音,是讓人難以判別這個聲音的主人的真正性別?

當然,這不是句玩笑話!則是個無庸置疑的事實!?

隱藏於校長室內的那個人,他(她)的性別到底為何?這一點是無人清楚。

因為這位現任為「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的校長,根據流傳於他身邊的消息之一來看,傳說這位校長先生是除了上任校長曾見過他的真面目外。

在校內,是幾乎沒有幾人能有幸見到他的尊容!

那怕是在這所高中內工作數十年的教務主任或其他導師們,是也都不曾親自拜會過校長。就因為他平時是不會出席任何公開場所,無論何種場面都是透過他身邊的那位代理人來轉達他想闡述的內容或發言。

而今日似乎就是恰巧那位代理人是人不在的關係?校長才不得不請教務主任來代勞幫忙。

也因為這位校長本身就充滿著各種謎團,所以各式各樣有關於「他」的說法與傳說是也自然而生。

畢竟在沒有人實際見過他的情況下,人們是很難不會對此做出諸多的猜測與聯想?

「可……我……」

難以壓下內心對校長的真面目的好奇心,與平常本就抱有著對源朱的不滿與怨言的教務主任。

他是一方面想拜會校長的尊容的同時,也在一旁嘲笑著源朱如今的醜態。

可誰又能料到,他人就離自己的目的僅差一步之遙,就被他人阻撓得斷絕了前路。

「怎麼?我說的話難道你是沒有聽清楚?還是說……你是想要違抗我?!」

雖然依舊是沒有著校長應該帶有的威嚴,但來自門後的聲音卻是叫人無法違抗的充滿驚人的魄力!

這一句問話,是讓教務主任瞬間有種性命之憂的危機感,使他被迫知難而退的去順從校長的指示。

他的本能在告訴自己:生命是正受到威脅著……

「要不,我看我們就現在來談一談,你上次精神錯亂後的那番失言的懲處好了?」

話題的突然轉變,讓教務主任是終於不再堅持著自己的執著,自動的退場。

因為上次的那件事,雖校長是以「暫緩執行」的處置來做為收場。但這也並不代表著,他是不會改變心意的「立即執行」。

在這一瞬間徹底明白自己與對方的立場到底為何?教務主任就算再怎麼不甘願,也是無法反抗的服從校長的指示。

緊接著,在教務主任是已經離這大約有十多公尺的距離後,校長室的主人是才再次發聲的表明歡迎之意。


――進來吧,不用客氣,我的「朋友」!


在沒有「人」可以聽見的距離,房內的聲音是如此的宣告著。

「嗯,我這就不客氣了。」

源朱是對此表現出完全配合對方的感覺,就像是來到朋友家裡那樣的走進門內。

「我,是進來了。」

相較於源朱的自然豪邁,彌生則是多少仍有所保留得展現出適當的禮儀。

可在打開房門的校長室內,是空無一人的什麼都沒有。

這個房間內是有著堆疊整齊的公文與文具,和一旁掛著象徵性的校旗,以及放置在玻璃櫃內,無數經由歷屆師生同仁努力而得到的獎牌、獎狀和獎杯。

座為一位校長的辦公室,這裡面的確是應有盡有的無一不缺。

它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名正坐在這房間內的――「校長」!

不過對於這樣的異狀,源朱他們是不慌不忙的照著正常的步伐速度前進,並隨手將門關上的提防某人可能會突然掉頭回來的可能性?

門的再次關上,也讓不久前就待在這房內的某種存在,是能再次放心出聲的說話。

「多謝了,源朱?還是我該叫回酒顛童子這名字才對,社長?」

房間內的身影就只有源朱和彌生,但這時是從本該只有兩人的空間,傳出了不可能存在的第三者的聲音。

「隨便,隨你高興就好,不知火校長。」

即使看不見對方的身影,也沒有因此露出半點疑惑或困擾神情的源朱,是好整以暇的放鬆心情。

就好像沒什麼需要大驚小怪般,一點都不會受到眼前的現狀所影響。

「那彌生教師也……?」

「嗯,沒關係的,你就照現在的稱呼來就好。畢竟在學校內,你才是我的上司,不知火校長。」

眼神沒有往周圍胡亂飄移看去,源朱和彌生是都腰身挺直的正立在校長辦公桌前方。

他們是都在等候著,肉眼所無法看見的第三者,是繼續接下去之後的內容。

柔軟又兼具軔性的皮椅是瞬間出現類似重物往下施壓力量的畫面。

雖是剎那間的變化,但還是能看見它正被某物坐下去後,由施往中心的壓力,進而往外推擠內容物產生的皺紋。

然後,現在不知是以何種坐姿坐在皮椅上方,這名無法用肉眼看見的校長,就正是「魍魎屋」的職員――


――不知火!


妖怪,不知火,傳說是過往出現於日本九州,只在特定時間、地點現身於海面上的妖怪。

據說凡是見過不知火的漁民或行船的人們,都會被它散發出來的橘色火光,引領至傳說的國度,火之國!

那達到火之國的人們,他們的下場會如何?想必眾位自然是心裡有了個答案才對……

但傳說終究是傳說,那是古人對於它的誤解和猜想,才會造就出來的形象。

因說要說起真正的不知火的話,它的本體其實不是「火」,則是「空氣」!


――妖怪,不知火,其實是一種「氣體」妖怪。


而有關於它本體不明、無法看見的原由,就在於流傳民間的傳說故事之中。

不知火之所以會被古人們誤認為是「鬼火」的理由,就全因為它是個能「操縱氣溫」的妖怪。

雖然不知火的能力並不是很強大,也沒有實際的攻擊性,但它的「操縱氣溫」能力是能對人的眼睛製作出類似「海市蜃樓」的效果。(海市蜃樓:是一種當溫差相差過大的兩團氣體相互靠近後,造成光線的曲射,容易讓人出現視覺上的錯覺與錯誤認知。)

換言之,就是可以混淆人類經由視覺看見的人事物等影像,製作出「肉眼看不見物體」和「可以看見不該看見的存在」以及「物體距離的遠近錯覺」等等,應用於視覺上的各種騙術。

這也是為何,那些經常在海上活動的漁民和航海者,是會被不知火迷惑、欺騙的主要原因!

那些人他們所看見的都不是「真實」,就只是些不知火故意想讓他們看見的「謊言」。

――不知火這麼做的真正目的,是為了自然的「生理運作」。

那些傳說前往了火之國的人們,他們真正通往的國度應該是――死者之國,黃泉!

而現在,源朱他們看不見不知火的理由,實際上跟它的能力無關。

前面是就說過,不知火只是一團「氣體」組成的妖怪!

「氣體」等同於「空氣」,人類在正常氣壓與溫度之下是無法看見空氣。那照這道理來推論的話,看不見不知火的本體,那就是再自然也不過的狀況。

只是……

「話說不知火,你的代理人是去那了?正常來講,這種場合不是該由他來代替你出面?怎麼會搞成現在這種情況發生?」

先質問對方的並不是身為校長身份的不知火,則是身為學生身份的源朱。

雖然這種畫面就不知情的人來看,或許是會覺得十分奇怪,並感到不合理的覺得相當不恰當!

但在這只有熟人待在裡面的空間內,源朱當然就不必再顧慮他人眼光與視線的解放自我,露出自己平時偽裝的本性。

況且――那名代理人,與不知火同樣是身為「魍魎屋」的一份子。

那身為「魍魎屋」的社長的源朱,不,是酒顛童子的他,想當然爾的是會想出聲關心一下自己部下近來的在職現況?

「呵,這個嘛……我的回答是――逢魔之時!」

這個回答的出現,是讓源朱將視線轉往高掛在校長辦公室內的木製時鐘。

只稍微瞄了一眼的源朱,就立即又將視線轉回前方的凝視著,應該看不見的不知火。

他的眼神,就好像在暗示著不知火說:「你別以為我真看不見你」這樣,是散發出些微的警告氣味。

「話說原來也快到了這個時段了啊,那自然也就無法怪他了!因為他可是身兼數職的「大忙人」……」

故意用語重心長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使得源朱真正想表達的意思,令在場的其他兩位是立即明白。

也讓這個空間內的氣氛,是瞬間凝重得感受到一股壓力在。

「那如此一來的話,你又是為了何事這麼著急得找我們兩位來?難不成這件事是真有如此重要的,是逼得你不得不賭上可能被發現的危險性?」

沒有給其他兩位能夠接話的機會,源朱是又承接著上一段尚未完結的語氣,緊接著把自己的想法化為言語的聲音。

因為――他是實在很想知道,不知火不惜挑選在這個對「妖怪」而言極為重要的關鍵時刻,也要把他找出來的原由?

然後當源朱聽完對方描述的原委後,他或許會根據內容的重要與否,來決定是否要懲處眼前這一位,浪費了自己不少寶貴時間的部下。

雖然就實際而言,源朱是並沒有真正把這事放在心上。他就只是想故意找些理由,稍稍刁難下屬的以此發洩自己近來的心情和壓力。

「……夠了吧,你。」

終於,從進來前就不斷忍受著對源朱的不滿和怨憤,彌生是稍微釋放出一些的她的情緒。

然後在她注意到自己一時失態的表現,她便又趕緊收起那充滿攻擊性的語氣,變回平常的說話方式。

「嗯~~~咳,不好意思我剛剛失言了。只是源朱同學,老師是希望你能趕緊收起這個態度,安份的扮演好符合自己身份的角色才是。」

「啊是是是……那我不鬧就是了。」

即答的源朱,他是嘴上這麼說、行動卻沒有一致的心口不一。

面對源朱的不配合,彌生雖內心仍多少感到些不滿意。但她還是得忍下這口氣得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這裡可是――她所任教的「學校」!?而且就算撇除這點不談,她是也不想在可能傷害到許多無辜學生、教師的這個時間點,對源朱動手。

現在,是才剛放學後沒過多久。

留在校內進行社團活動的師生人數是至少佔了這所「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一半以上的數量。

這一半,是她如果執意與源朱交手時,她必需要負責扛起的風險!

何況……這棟學校不久前才剛被捲入一場戰事之中,是不幸的差點全被夷為平地,成為一片空曠的平地。

雖然有關於這件事的記憶,是沒有半個「人」能記起。可身為當事者的源朱和知情者的彌生,是都很清楚萬一再發生與當時類似的事件或戰火,這次恐怕就沒辦法像上次那麼幸運的會有人替他們收拾善後。

他們雙方是都要克制一些,以避免最糟糕的情形發生。

「那――現在是能讓我把話接下去了嗎?」

這番話就像在提醒著他們倆,別忘了誰才是現在這所學校的最高負責人?要他們多加自重、別在這亂來!

雖然這些都不過是表面上的身份,可這一身份就等同人類的身份證般。是他們這些「妖怪」想要生活、定居在這充滿陽光與光明的世界,不可或缺的必要條件。

「沒問題,你說就是了,校長先生。」

「真是十分抱歉,打斷你了,校長請繼續說下去吧。」

雙雙都深知現在這個「身份」對於自己的重要性,他們是一同做出了退讓的妥協。

「……既然你們兩是都相當明理,那又為什麼要搞出這些問題來?讓我是不得不冒著這個原本可以避免的風險,把你們給找來面談!」

無法看見的表情,是很難讓人猜出不知火此刻的心境。

只從語氣上聽來他似乎是有些為難得感覺不知如何是好?

一邊,是自己的上級。

一邊,是自己的同事。

如果今天不是為了近來的這件事,不知火是也不想在這場合,在學校內與他們倆碰面。

「我?我又沒有做什麼!所以問題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我平時都有完成學生應盡的本分。」

宛如一切都與自己無關,源朱是在這時把所有的責任、問題、過錯都推到一旁,推得一乾二淨。

「你……」

一聽到源朱的這番話,就想立即反駁他的彌生。

但她還沒把話說出口,就已經有人先早她一步的出言糾正。

「你還好意思這麼說啊,我親愛的源朱同學。」

比彌生早一步的,就是全身都是一團「氣體」的不知火。

「雖然你的在校成績,的確是數一數二的優秀。但你難道沒去思考過為何會被分類到現在那個班級的理由嗎?這不就是因為你平時的課堂表現,是與周遭同學有所差異才造成的結果。」

「這……我,不想表達意見。」

不是沒有注意到,而是早就發覺到自身問題的源朱,他是不想在此時此刻談論起這個話題。

而不知火也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是接著把問題的矛頭指向另一位。

「而且到底是不是真的無關,我們等下再來討論,現在就換來說說彌生教師妳的問題。」

「我……的問題?」

原先以為不知火是會接著提出更多與源朱相關的問題。

可就當話題才算剛起了個頭,彌生是就突然被不知火的緊急剎車與轉彎,搞得她一時措手不及得來不及做出反應。

「嗯,妳也是有問題的。」

雖看不見,但彌生他們都十分肯定不知火是正在做出點頭的動作。

只不過一團透明無色的「氣體」要怎麼樣才能做出「點頭」這一動作表現?

他們倆都同時為此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但是不知火就像無視了他們兩時不時露出的好奇眼光,接著把話說下去。

「彌生教師,妳雖然平時是個認真又十分負責的教師。而且妳在學生與同仁之間都有著不錯的風評與評價,這點我是無法否認的!」

不知火的話說到這時,彌生的表現是自然也跟著高傲起來。

不過隨著不知火的下句話說出,她的臉色又轉向難看。

「但是……妳這次的表現就叫人太失望了!我也不是不知道最近公司內是發生了什麼狀況?但妳現在這樣公私不分、把個人私情帶到工作場所的行為,是實在破壞了我以往對妳的評價,讓我對此感到惋惜。」

說著說著還發生像是嘆息一樣的呼聲,不知火就好像真如自己所言的那樣,是對彌生的失態覺得無比感嘆。

「但是……我是……」

不願就此罷休的彌生,她是不想跟源朱相同得不作任何的反駁。

可她的話才說沒幾句,她就開不了口的停頓,並接著默認。

彌生宛如有了某種覺悟般的,是緩慢的闔起雙眼。

在雙眼閉上的數秒內,彌生是做了個深呼吸。

接著當氣息吐完的剎那,她突然睜開雙眼的張大眼瞳。

「我――接受你的說法,不知火校長。」

彌生此時是終於明白,為何像不知火這種沒什麼了不起能力的妖怪,是能受到上一任校長強力推薦的理由!並且,在不知火上任前的前一任校長,是也與彌生他們同樣是一名「妖怪」……

至於,更加正確的說法是――「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這所高中,它的所有權早在數十年前就已被「魍魎屋」收購的成為他們旗下經營的企業之一。

因此,這所學校的董事、總幹事和理事長等職務,無不都是由「魍魎屋」仔細慎選和考驗後,推派人來的適當人選。

換個意思來解釋的話,「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其實早在數十年前,就已經變成了一所專門提供「魍魎屋」收容的純血、混血等新世代妖怪,讓他們能讀書、上學,學習任何與人類相關知識的――「學校」。

話雖是這麼說沒錯……但實際上,就讀的妖怪數量是只有區區的三成左右。而人類學生則是佔了七成,人類的數量還是佔絕大部分的比例。

基於這樣的比例,學生課堂上的教學內容,與指導學生學習成長的教師,也仍多數以配合人類這邊為主。

反正說到底,這些會來上學、就讀的妖怪,他們大多是來學習人類世界的知識與學識,所以無論教課的內容如何?只要是與人類方面有關的課程,他們自然是不會有所抱怨。

至於他們在經過了三年,在度過這三年的學生時期後,是能學到那些對自己、對他人有幫助的知識,這些是就要看他們自己的努力。而若有人想再往上前進,前往更高的知識學府研習,「魍魎屋」這邊是也不會否定對方的意志,反倒還會幫他安排,並負責起所有經濟負擔。

只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將要前往的,就是百分百透過人類之手經營、管理與就學的「人類」學校。


因為――「魍魎屋」經手的學校機構,就只有「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這麼一所高中!?


在這之上或之下的學校,他們是都沒有興趣。

畢竟當初之所以會買下這,且沒有將原本才是主要教育機構的「櫻華都大學」買下,只買下它的附屬品「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造就這結果的一切原兇就是,在不知火這名校長眼前的學生,源朱。

源朱他當年……不對,該說他還是酒顛童子的時候,他有天是突如其來的在腦中閃過某種想法?還是該說是興致?

他是當著「魍魎屋」全體員工面前,大聲訴說著:我,將購買一所人類的學校!買下了後要拿來做些什麼用途,這暫時是還沒考慮,但就是要買就對了?!

說完這些一聽之下,可說是相當不負責任的發言,酒顛童子就在眾妖都來不及做出反應阻止他的當下,便立即去物色他理想中的學校。

然後他當時看上的就是這間,當時經營得相當不錯,在人類之間也有較好風評的「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

接著後面到底是怎樣的發展?這邊就不便多作說明和解釋!

總而言之,在順利入手「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的剛開始前幾年,酒顛童子是還沒插手管理這所學校的相關事宜。

他就只是把這所高中交給底下一位有這能力與知識,具備足夠水準的部下來打理。

自己本人則三天兩頭的混進校內的圖書館,來到這有著大量書本、文集、刊物的空間內,盡情的享受著文學之海的洗禮與喜悅。

可他這種亂搞一通的做法,想當然的是不可能引發出一些問題或麻煩出來!?

何況,他經性常的在學生上課期間自由出入圖書館,也讓不少學生是曾經目擊到他待在裡面時的身影或模樣。

也就這麼順勢的讓「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從原本沒有所謂的「校園七大傳說」逐漸一個個增加的,湊齊了七個出來。而在這七個校園傳說裡面,是就有三個傳說是與酒顛童子息息相關,只是他當事者是沒有這個自覺罷了……

雖說這些事蹟與傳說,對現在的源朱他們來講,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往事。

在擁有可算是無限時間的妖怪面前,人世的數十年,是相當短暫的一瞬而過。

酒顛童子他們很有可能是連自己已經過了數十年的歲月都沒有察覺,就只感覺一眨眼的時間就度過這段可能一個小孩剛出生、又隨後快接生臨終前的時光。

就「妖怪」的感覺來看,「人類」的一生是極其短暫。

就好像當年曾目擊過酒顛童子身影的學生們,現在是又有幾人仍在世的寥寥無幾。

而當酒顛童子決定正式管理這所學校,不再是只開放給人類學生就讀,這也是在這近一、二十年發生的事。

原因為何?其實說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就主要在於說,在這一、二十年之間「魍魎屋」收容、保護的妖怪數量比例是有慢慢往上攀升的跡象。

一開始大概是往上百分之五而已,接著第二年是又再往上提生五個百分點,然後第四年更是一下子增加了十個百分點。

收容和保護數量是逐年增加,這樣的現象是讓酒顛童子不得已得開始思索著,這些被收容與保護的「新生代」,他們的未來?

接著,他是有天突然想起自己曾在數十年前,買下了一所人類就讀的學校,並且那所學校的所有權與經營權是都還由「魍魎屋」掌握著。

那既然有著這樣的資源與環境,那又何來不利用與使用的道理在?

就這麼的,「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的正式營運是在這一、二十年間才開始。

雖然起初是也經歷過數次波折,但在經過酒顛童子與其他願意或有意願幫忙的妖怪的努力之下,是成功的創造出現有的「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

也就是現在這間,讓「妖怪」與「人類」這兩方本該彼此仇視與憎恨和廝殺的這層關係有所改變,變成像如今這樣共同讀書、學習的――


――「學校」。


這是無數前人的心血結晶,他們共同成就的偉業!

「呵,表現不錯啊,不知火。」

對於不知火的前任是沒有找錯下位接班人的這一事,源朱是不經意的給予讚許。

因源朱在實質上或許是正統的經營者,但他卻從未認真思考,又該說他是對這一方面是根本一竅不通。

若不是如此,源朱恐怕也不會將「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交付到下屬手裡,交給他們經營、管理。

「請你別在這時岔開話題好嗎?源朱同學。再說現況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

本想出言訓示源朱的不知火,可他一想到「那個」不是能在學校談起的話題,便趕緊收聲的閉上嘴巴。

「不可否認啊,我是無法完全否定你所說的內容。但是不知火啊,我想你應該是也沒有忘記,這事的開端又是誰先挑起的?是我嗎?我想不是吧……」

沒有否認,源朱是爽快的承認過錯。

就如同源朱過去以往的個性,他是沒有替自己找任何的藉口。

他就不過是就事論事的把話攤開來講。

「所以……你是想要說,這全部都是我的問題囉?」

彌生是自當不可能示弱的反擊回去。

「嘛~~~我可沒這麼說。而且現在重點就是該如何解決這一問題,我想我說得沒錯吧?」

可彌生的反擊,是被源朱輕描淡寫的化解。

源朱不但輕易的迴避了彌生的反擊,還順帶的提出了接下來的重點核心。

「這……你說的雖然沒錯,但我想先聽聽你們兩位是否還有什麼意見想表達的?」

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是漸漸被兩股看不見的無形壓力擠壓著。

明明身體全是由「氣體」組成的不知火,就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感受到如此的重壓。但現在卻……

這大概只能說是,彌生與源朱他們兩身上,圍繞著身體的氣場是開始往四周擴散的漫延開來!而正好處於他們兩位的暴風圈中心點的不知火,是好死不死被夾在這兩股風暴之間的動彈不了。

「沒有,我沒有意見。畢竟我是被找來的,而且我想校長你肯定是早有準備好,好的建議!才會過來聽聽你的高見。」

明擺著就是刻意要給不知火難堪一樣的發言,源朱是正「笑裡藏刀」的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

「呵……呵呵……那會、那會……那彌生教師妳是否有其他想補充的?」

不用猜也能看出源朱此刻滿腹的黑水,不知火是只好趕快尋求他人的協助,以求自保。

儘管不知火的「身體」照常理而言,是極不可能能傷到半根汗毛的拿他沒輒。

這只是就「正常」來講――在這推翻常識、被非常識統治的「妖怪界」,像不知火這種類型的妖怪,可說是多到不勝枚舉得相當常見。

――理所當然的,源朱他們是不可能不知道對付像他這類型的妖怪的手段!?

但就在不知火欲求自保之前,彌生是先動手的斷送他的生路。

「沒有,我同樣沒有意見。只要是校長你的決定,我自當會尊重並服從。」

不是無情,只是認同。

彌生是認同著,不知火以身為第三者的身份,從他的角度做出的決定!

因有句俗話就是在說:「當事者迷,旁觀者清」――也就是當事者無法看清的部分,身為在一旁觀看的第三者卻能很容易的發現。

再說彌生是相當清楚,自己若再持續與源朱僵持不下的維持現況,是除了影響到自己之外,也會連帶波及到周遭的其他人。

彌生的內心雖多少有些不甘,可當務之急是就正如源朱所言的那樣:該如何結束?這才算最為重要的重點!

「喂喂喂,你們倆給我等一下!你們兩這麼做的話,不就違背了我今日找你們兩來此的目的了。我來你們一起來會談,就是希望大家能一起想出好辦法來解決問題,而不是把所有的問題都推給一人來處理。」

被這兩人散發出來的氣團壓得幾乎快要失去理智的不知火,是在快要自暴自棄以前,試圖做出最後的挽救。

「而且既然最後都要這麼做的話,那我又何必特意把你們給找來?」

言盡於此的不知火,他是把內心想說的話都說出來。而另外兩人在聽完他的話後又會做何反應?

不知火是無從得知。

他只能祈求眼前這兩位實力強大的妖怪,是能放下內心的執著,做出適當合理的判斷。

「我那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知火?搞不好你是想當面宣判結果才把我們都叫來的也說不定。」


――我又不是你,怎麼可能這麼做啊!


被源朱這麼一說,不知火是一時嘴快的吐出了這番話。

因他無論是被誰這麼說都無所謂,但唯獨自己最不想聽見的對象,如今是觸動到了不知火心中的那根弦。

(……我不會就這麼完了吧?)

說出口後才驚覺自己是說出了多麼大膽的話來,不知火是準備自暴自棄的在心裡偷偷流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得好啊,你說得真是太對了!確實你又不是我,你怎麼可能會玩這種無聊的把戲。會玩這招的,除我之外,大概就是那些與我同樣無聊的傢伙們了吧。」

沒有做出不知火預期中的反應,源朱是反倒放聲大笑的笑了。

「但我先把話說在前頭,我就個人而言確實是沒什麼意見。畢竟這裡可不是「魍魎屋」,則是「櫻華都大學附屬高中」。你應該能明白這兩者間的差別吧,不知火!」

「我……知道。」

被源朱在收起笑聲後隨即擺出的嚴肅表情嚇到,不知火只敢用沒多大把握的語氣回答。

「簡單來說,這裡的負責人是你才對,不知火!?」

簡短的幾句話就像數支弓矢一樣,一箭又一箭筆直的射穿了不知火的靈魂。

讓他在感受到慚愧的同時,又彷彿有種被雷打中的刺激。

「因為這裡是你負責的,所以身為負責人的你,自然應該具備著能一人掌控大局的能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來向他人尋求意見。那怕你的決定是再怎麼的蠻橫無理,也總比搖擺不定的無能者好多。」

沒有繼續追究下去的源朱,是用著自己的方式來告誡著不知火:權力地位越高者,所需應付的責任與義務也就更加沉重的道理。

不知火現今的這個職位,可不是隨隨便便那裡來的小人物,都能輕鬆坐上去的位置。而也正因為他本身是有著這樣的能力,他的前任才會大力推舉他為自己的接替。

「可是……那不就算違反了學校讓學生學習自立的目的了嗎?」

「那我是「人類」嗎?」

源朱的這一句話,是讓不知火無從反駁。

這簡單的一句,是不但直接明確的指出了問題的重點,也替一時徬徨無措的不知火找到了正確的道路。

本來就不是「人類」的源朱,他的真面貌是活上了千年以上的大妖怪,酒顛童子!

他是早就不需要像那些「人類」學生一樣的花費這些時間來學習,他們尚未掌握住的知識。

雖然源朱也不敢自誇自己是有多麼的博學多聞,可至少基本上一般人所該具備的學識。他是在與「人類」度過了千年歲月的同時,也一併學會了。

「不知火啊,我想你是還沒忘了,我為何會模仿「人類」的小孩,與他們一同上學讀書的理由吧!?」

「我,是的,是沒有忘記。」

曾一度忘卻的記憶,在經源朱這麼一說後,不知火有關於這部分的記憶是瞬間甦醒。

――他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源朱,之所以會在這裡的目的是――實地堪察!

也就是透過自身實際體驗、體會過的經驗,來親身確認不知火和他前代同共建立的這套教育制度,是否真符合「魍魎屋」現在收容的那些「新世代」?

「那……你的真心話是?」

「我只是想打發時間罷了。因為在公司裡面也幾乎沒有我的事,我的工作是就只有那麼一點點,所以我當然……啊……不小心說出真心話來了!」

被這突然插入的提問,不經意的引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源朱是對自己一時的粗心大意,感到無比懊惱。

「哈……不過,我實際上是抱著一半一半的心態這麼想的。換句話說,我是有把一半的心思放在勘察上面,並不是完全抱著玩樂的心態。」

來不及收回已經脫出口的話,源朱唯有趕緊想用另一套說法來替自己圓場。

當源朱一邊苦笑的正想辦法挽回局勢時,一邊又不忘以斜視怒瞪著設計陷阱陷害他,使他陷入困境的彌生。

而彌生這時,則是徹底無視來自於援朱的視線,是在心裡偷偷竊笑著對方的失態。

「嗯……咳,總之,我敢保證我並沒有不認真工作,只是稍微想從這裡面找出些樂趣,好讓自己能夠更加的投入其中。」

「……厄,好吧,我清楚你想表達的意思。你就別再說了,源朱同學。」

不知火其實不是不了解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司的個性,他也曾為此煩惱過一陣子。

猶記得,在一年多前這名「魍魎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是忽然對自己提出想要實地堪察的時候,他還曾跑去尋求前任校長的幫助,希望對方能勸說一下。

可就在他告訴對方這件事時,對方是無奈的連嘆三口氣,就好像以此做為拍肩動作的代替。

緊接著,他的前任是只說了四個字。


――你・死・心・吧!?


聽來簡短到不能再簡短的四字,每一個字卻都像有著無比沉重的重量,是讓他在事情發生前就感受到莫名的壓力和不安。

接著,就如源朱自己方才所言的一樣,他以蠻橫無理的方式讓所有人服從他的決定。

雖說當時的實際情形是,大部分的社員和元老根本就沒有興趣管他的這檔事。有意見的也才只有不知火一位,而若照民主社會的運作來進行,那身為少數派的自然是必須服從多數派的決定。

但對必須被迫接下這件差事的不知火來講,源朱的行為毫無疑問的,就是「霸道」!!

「那既然你們倆都沒意見想再表達了,那我想……我就自己來決定如何處理這個問題。」

徹底了解這兩人是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解決這個問題的不知火,他現在是只想趕緊遠離現場,逃得越遠越好。

――後續的處置問題等等之類……就等改天真有問題發生了再作定奪。

「而到底該怎麼做?就讓我多花幾天的時間來思考一下,等我想好後會另外找個時間通知你們的。」

留下這最後的一番話,不知火便迅速逃命的逃出了校長室外。

他是無聲無息在離開,叫人完全不清楚他是何時行動又何時離開?

「那這樣妳是滿意了嗎,彌生教師?」

「呵,滿意?是還差得遠呢!在我達到目的以前,是不會罷手的。你就敬請期待著,接下來的發展吧,源朱同學。」

「是嗎?那我會拭目以待的,鬼子母神。希望能讓我看見符合妳過往事蹟的精彩表現啊!」

先行一步離開的源朱,是在喊出彌生的真名後就走出了校長室外。

「我會的,我會讓你再一次體會到「鬼子母神」的恐怖之處,酒顛童子。」

趁著對方還沒遠去,在尚能聽見她說話的距離之前,野村彌生是如此的宣告著。

――不,這應該說是――她的「宣戰」行為。

可是,這對酒顛童子而言,卻只是一場「遊戲」而已――



在結束了與不知火的會談,源朱是獨自一個的走在逐漸被黑暗包覆的街道。

他的步伐是正在前進,但他走的路線並非如往日一樣,是直接往「魍魎屋」走去。

源朱在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視若無睹的經過帶著各種表情、面孔的人們,是才終於來到了今晚預定的目的地。

源朱現在,是站在一條被兩旁的商業大樓建築從兩側擋住,夾在它們之間的僅只能讓一個行人通過的「暗巷」。

雖然平時路過這條「暗巷」面前的行人,是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可他們就只是路過,是不曾有人懷抱著冒險的心態試圖走進去的一探究竟!

他們就僅僅是匆匆走過的不回頭,就像深怕某種棲身於裡面的魔物,會趁著他們速度降下時,毫無預警的伸出魔掌的將他們拖進去。

話雖如此,可這條「暗巷」是從未傳出過任何嚇人的傳說或故事,就只是一條再普通也不過的狹窄巷道。而人們對於它的異常恐懼,也可解釋為現代人少有的――「信仰」。

是的,人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只要一經過那,就會全身上下自動的發出危險的警訊。

這個警訊就像在暗示著說,人們的幻想並不是「幻想」,則是「真實」的――這條「暗巷」內,是真有某種不為人知的魔物以此為據點的棲身著!?

可是――這股對「人類」而言極為危險的氣息,對源朱而言,反而是再平常也不過的氣氛。

「不知道……她是否等到快氣炸了?」

而且,讓他真正擔心的事情,是另有其事的叫人頭疼。

「唉~~~如果不是不知火他在那邊猶豫不決的無法獨斷,我大概是就可以趕上時間。現在只希望,這一點賠禮是能安撫她的情緒!」

站在「暗巷」的唯一入口,也同時是唯一出口的源朱。

他是手裡提著一袋上面印有某「XXX」知名蛋糕店的紙袋,獨自一人若有所思的停在原地不動。

源朱清楚自己是一旦踏進「暗巷」內一步的話,想安然無事的從中脫身是肯定難上加難的機會渺茫。

但是――

原本仍然躊躇不定的源朱,是忽然像在內心裡做出了某種決定般,是快步的往「暗巷」內部深入。然後他,就宛如印證了人們的想像……

源朱,是被棲身於此處的「黑暗」給吞沒――他的身影是剎那間就消失無蹤的看見不能!

可這只不過是一種假象,是源朱他們為了掩人耳目而準備的手段之一。

好比現在,源朱的身影若從正常普通人的眼裡看來就像被「暗巷」吞噬,是一瞬間就從人們的可視範圍中消失。

可實際上源朱是沒有消失,只是他人正往著「暗巷」內的深處走去。

他的消失,是因為人們無法看見內部的情形,進而自然引發的錯誤知覺。但這種錯覺,不是由於「暗巷」內的光線問題,則是源朱他們這些妖怪,從不知何時起就在這動了某種機關!

這個機關是會自動的對「妖怪」以外的生命體,產生視覺遮蔽和誤導的作用。

這也是為何,當人們的視線與「暗巷」的內部對視時,他們會有心而發的不自覺移開眼神或冒出某種危機意識,是速速離開這不再停留的主因。

即使就算真有人鼓足十二分勇氣走了進去,他最終也只會走進一條再普通也不過、走向死路的巷道,而不是它隱藏起來的「真相」。

當源朱大約走了不過兩分鐘的短暫路程,便來到「暗巷」的末端。

這條唯有「妖怪」才能走入的道路,它所引導前往的是一家――「酒吧」。

隨著盡頭的到來,源朱剛走到酒吧的店門口,便二話不說得連門都沒有敲就走進店內。

彷彿他是早知道酒吧內的現況,是不需再作多餘確認的行為。

然後當源朱一腳踏進裡面,他是看見再熟悉也不過的畫面。

這家酒吧,裡面是沒有半點多餘的事物。

無論是牆壁、天花板、走道或吧台上方,除了必要的物品之外,其餘的雜物是一律掃除的不存在。

空無一物――就可說是這家酒吧,獨有的裝潢。

充滿大自然氣息的空間,是取自於大自然土生土長的高級木材,所釋放出來的木頭味道。

這家酒吧,就儼然是一座森林。

往往叫人不禁被它的自然氣息所迷倒,忘記了自己現在是正身處於都市的一角。有種自己正置身於大自然的懷抱裡,一股無論言喻的清新感受。

這再懷念也不過的感覺,是讓他的身體自動的走向這裡唯一的吧台前方。

來到這大概一次足夠容納七、八名「人類」客人的吧台,他是隨便找了個位置就坐下。(以「人類」為計算長度的單位,是主要因為妖怪的體積大小,往往都比人類來得大些。有些時候,是還有可能一個「妖怪」客人就佔用了這個吧台也說不定)

大致環視了店內一圈,源朱是正尋找著某人的身影。

不過就他現在來看,這家酒吧內是僅只有他這麼一個客人。

店裡面是沒有其他的客人,也沒有其他的服務人員在。

眼見於此的源朱,此刻的心情是比來得這裡之前顯得更為緊張一些。這樣的心態也讓他不經意的開始調整自己的坐姿,擺出正襟危坐的姿勢。


因為――


「你……是遲到了呢,酒?」

就當他剛調整完坐姿沒多久,從更往裡面深入的酒吧內部,是走出了一名女性店員。

不,不對,更正確的來講,這名女性並非是這裡的員工,她就是這家不具名的妖怪酒吧的女老闆。

此外,她是還有其他不同的多重身份。而在擁有如此眾多身份和稱謂之中,其中最重要的一個身份,便就是酒顛童子的現任愛妻:玉藻前。

說到這裡,或許會有人好奇為何要說玉藻前的前面要加上「現任」兩字?而這兩字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加上去的。

會稱玉藻前為「現任」,就想當然爾的在她之前,酒顛童子是另有一段婚姻關係!

只是……那段婚姻感情後來又如何?以及玉藻前又為何會愛上酒顛童子的理由等,這些恐怕都要改天另找時間來講一下這其中的原委與故事。

現階段就還是讓我們先繼續觀察著他們這對夫妻的互動。

「這……呵……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妳也知道的,彌生她最近的情況是……所以我……那個就不幸的被……牽連進去。」

「是嗎?那還實在是個災難呢!不過你就算不說,我是也早從不知火那得知你會晚到的消息。」

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感,玉藻前是就像往常那樣的走向,自己早已習以為常的吧台後方。

沒有半名店員、助手,就唯獨一名女老闆兼調酒師的小酒吧,這就是玉藻前持了數十年的工作場所。

雖然這家小酒吧平常開店的時間是沒有固定,而且客人也幾乎就只有那幾位老主顧,鮮少有新客人上門。

但平日,只要「魍魎屋」一沒有什麼重要的大事的話,玉藻前必定是會打開店門的準備迎接顧客上門!

光顧的客人數量多寡根本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每一位來到這的客人是否都能在這解放平日工作累積下來的精神疲勞,就算只有短暫的幾分鐘也好,就算這樣她是也會感到十足的欣慰。

更何況,玉藻前在數十年前開設這家小酒吧的用意也不是在於,「金錢」這類庸俗的物質欲望。

「那――你今天是想先喝些什麼,酒?」

一到吧台後方,玉藻前就是立即進入工作模式的詢問著,今日今時唯一一位,也將是僅此一位的「貴賓」!?

畢竟――今天這家小酒吧,是已被她們兩夫妻包下得不會再容納第三者的介入。

「啊……那麼就先來點清淡一點的酒。然後,這個妳收下吧,就當作是我的歉意,而且我記得妳是滿喜歡這家店的蛋糕。」

被玉藻前這麼一問才有所動作的源朱,不對,現已變回成大妖怪,酒顛童子的他,是一面答覆著方才的問題,一面拿出了當作賠罪用的禮物。

從袋子拿出一條長方型的蛋糕盒,酒顛童子是就這麼的把它擺放在他們兩人的中間。

「……原來你是為了去買這個,才會這麼晚才來的,那我就原諒你了。原先我是還想說,你若是沒什麼正當理由就遲到的話,那我就……」

「就……?」

沒有先打開蛋糕盒子確認裡面內容物的玉藻前,她是在見到酒顛童子拿出的賠禮,本來有些故作僵硬的表情是稍微放鬆的鬆開,心情是也感覺比他剛開始進來時好。

從這反應變化,酒顛童子是相當確信玉藻前的怒氣,是已消了五、六成左右。

剩下的四、五成,是就還要再看自己緊接下來的表現。


――就當然是,用我最拿手的九尾狐火把你的毛髮都給燒光啦。


冷不防的丟出這句危言聳聽話出來,玉藻前的表情是沒有表現出過多的起伏,她僅僅露出稍微上仰的淺笑的笑著。

可是,玉藻前的這一笑,卻已是比任何武器和力量都更具有殺傷力得,讓酒顛童子認為生命正受到威脅。

「呵,這笑話還真不好笑……玉。」

什麼都無法做,酒顛童子只能故作沒事的苦笑著。

「哈哈,大失敗!我還真是不懂得該怎麼說笑話呢。看來我改天是必須好好找人請教一下,是怎樣才能說出有趣的笑話的秘訣。」

同樣的,玉藻前是模仿著丈夫的口吻,假裝不把這事當作一回事的故意裝傻。

然而玉藻前的那句話裡面是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們這對夫妻是都心知肚明的沒有人想說出口。

「那好了,這是你點的酒,就還請你慢慢享用啊,親・愛・的!我現在是要進去裡面找下看看,看看裡面有沒有適合切蛋糕的刀子可用?」

「等等,這裡不是就有蛋糕店送的塑膠刀,妳怎麼還……」

聽完玉藻前暫時離開的理由,酒顛童子是趕緊的出言阻止。

「可是……我就是擔心那店內給的塑膠刀,可能會有材質不好的問題在,才會想去拿品質好一些、又較利一些的刀子來用。」

這時的玉藻前是刻意將雙眼瞇成一條線,使得酒顛童子是看不見她說話時的眼神。

就算如此,他仍舊能從那微微張開的眼細縫內,感受到雖然時間不長,曾短時間露出的兇光。

但想開口勸阻又不好說的酒顛童子,最後是唯有妥協的說。

「那妳找快點啊,我可不想獨自一人坐在這喝。」

話說著說著,酒顛童子是開始用自己的獨臂,拿起玉藻前剛剛為他準備的清酒「白鹿」。(白鹿:日本酒的一種,特色為香氣清新、口感雅致,有著「灘的名酒」的別稱。)

將「白鹿」一次又一次倒向酒杯的酒顛童子,他花不到片刻的時間就把整瓶「白鹿」喝到只剩一半的高度。

接著,當他剛喝完一杯,欲要再倒一杯新的倒進杯子前,玉藻前那邊是又有了新的動靜。

沒有發出聲音告知「自己是找到刀子」的玉藻前,她是默默的走回到吧台後面。而酒顛童子能注意到她的移動,主要是去感覺來自玉藻前身上的氣息與聲響。

不過。

(聲音,是有些奇怪的聲響?)

雖是聽到了怪聲,卻沒有立即回頭望去的酒顛童子,是靜靜坐在原位上等著,玉藻前揭開謎底的答案。

「怎麼辦,我是一直無法決定該用那把刀才算合適?所以我――只好把店內全部的刀都拿出來了!」

玉藻前說話的語氣起初是沒有任何的起伏變化,她是直到要將藏在暗處的大小不一、用途不同的刀具攤開亮相前,語氣是忽然像在表演魔術的魔術師一樣,瞬間拉長。

然後配合著拉長的語氣,玉藻前是在酒顛童子的面前一次倒出全部的刀具。

沒錯,她不是用擺放的方式拿出,是用傾倒得方法把全部的刀具一次倒光。

一座由無數刀具堆積起來的「刀山」,是聳立在酒顛童子的眼前。

「妳……這是想怎樣?」

看著這一座刀山,酒顛童子是不禁停下手邊動作的問道。

「沒有啊,我就只是希望你能幫我從這裡面,選出一把較適合的刀子。」

面對愛妻的這番要求,他是自當不可能不配合。

可面對玉藻前的不斷惡意作弄,酒顛童子是衷心得希望她能早點放過自己一馬!

「唉~~~有什麼好挑的,隨便拿一把刀都可以。」

一下子就把手往那刀山內部深入進去的酒顛童子,他是隨手抓住裡面的其中一把刀的刀柄,就用力往後施力的把它抽出。

可他這麼一抽,並在看見自己隨意挑選的刀子後,頓時頭上三條線的不想再說些什麼的多費唇舌。

「……」

酒顛童子現在,手上是拿著一把材質普通的――大刀。

一把再明顯也不過,擺明就是用來作戰的兵器……它的功用絕非是拿來切菜、割肉這麼平凡的用途。

就算它要割肉,也肯定是割敵人的血肉,而非那些食用的肉品。

「就這把?」

「嗯,就用這把。只是……蛋糕我來切就好,玉。」

非常擔心這把大刀一交到玉藻前的手裡時,會變成一把如何兇殘的恐怖兇器,進而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安全。

想到這,酒顛童子是無論如何都想避免那種局面的發生!

「那我來幫你把蛋糕拿到面前,這樣才好方便你切蛋糕。」

玉藻前的語音一落,原先還在酒顛童子面前堆積成一座小山的無數刀具,是剎那間就被玉藻前放出的狐火燒盡。

瞬間的點燃、燃燒、消失的這三個步驟,是花不到一秒的時間就完成。並且更為叫人驚訝的是,這團狐火是沒有在這木質的吧台上方留下燒焦的痕跡?

彷彿狐火是有著意識一般,能自動迴避「目標」以外的事物,只燒掉她所選定的「對象」。

在玉藻前的幫「手」後,長條狀的蛋糕是擺在酒顛童子的面前。(PS.這裡是想去特別表明酒顛童子只有單臂可使用,故此是寫成幫「手」。)

黑色蛋糕的是以漩渦狀的形狀捲成一團,蛋糕的內餡則是被包覆在鬆軟的巧克力蛋糕裡面,讓人無法從輕易看出它夾在蛋糕內的內餡。


――黑森林蛋糕,是這蛋糕的名字。


然而,這個可不是普通的黑森林蛋糕,它是酒顛童子特別請蛋糕師傅幫他制作,包有特殊內餡的「特製黑森林蛋糕」!

因此,就算有人是想從蛋糕的橫切面來偷看一下裡面的內餡到底是用了那種食材,也會被酒顛童子精心安排的機關,落得無功而返的下場。

如若真想知道蛋糕的內餡是什麼?是就必須親口品嘗過才會知道答案!!

「開始吧,我要切了。」

單手高舉大刀的酒顛童子,如果單論他拿刀的這副模樣,而不看他現在的處境的話,或許是會有人誤認為他正準備犯下殺手的誤解了他的行動。

萬幸的是,這家酒吧今日是就只有酒顛童子他們這一對夫妻在。就算真被人看見了的話,他們倆的任何一位,是都有這能耐使對方忘記自己今日瞧見的一切記憶……

毫無預警的突然動作,酒顛童子使出十分俐落的大刀刀法。

玉藻前是只聽見「咻」的一次聲響,整條黑森林蛋糕卻在她面前被切成八塊大小等分的形狀。

這時候,玉藻前是察覺到眼前的異狀,不自覺的稍稍張大零點零一公分的眼皮。

(蛋糕好像……)

注意到裝著黑森林蛋糕的紙盒,似乎是比現在切完後的蛋糕長度有些長度的落差。

這樣的長度落差,是恰恰好足夠再多放上兩塊與擺放在盒內,那八塊相同大小的蛋糕。

花不到數秒的思考,玉藻前是就聯想到了答案。

可與其說是她「想到」的……還不如說是酒顛童子搶在她之前的「公佈」答案!

就在玉藻前想出聲之前,酒顛童子是就已經用手中的大刀完成了蛋糕擺盤的動作。

擺放完成的蛋糕,與大刀上方雖只能看到些微的痕跡、但很明顯就是蛋糕屑的小點,是都無不證實了她的猜測。

從結論來反推回去的話,酒顛童子八成是以極快的刀法,將大刀先是當作鏟子的把兩塊切好的蛋糕彈出。接著在蛋糕落下的同時,用大刀的切面來接住它們,且趁著磨擦係數還未磨光前,將蛋糕一一順勢飛射的,安全無誤的射進盤子內。

「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玩起這種小把戲了?」

不是氣憤、不是訝異,玉藻前單純的用正常的語氣問話。

「呵呵,還不錯吧!這個可是我以前無聊時,特別去研究和學習的戲法。有沒有被我的精彩表演感動到啊?」

自得意滿的神情,讓酒顛童子看來就像十多歲的孩童般,臉上是帶著著天真無邪的笑容。

雖然他的這副表情,是讓玉藻前差點動起怒火,可怒火在點起以前又隨即降下,然後消散。

畢竟――她,就是深愛著這樣的他。

「沒有!」

即答的玉藻前,是說出與自己的內心相反的謊言。

沒有將心情表露於臉上的她,是尚未能夠原諒酒顛童子,她是絕不會讓他再繼續得意下去。

「啊……是喔……」

被玉藻前這麼一說,酒顛童子當場像被潑冷水似的,情緒是從高漲瞬間掉到低落。

「看來,這個是還不夠震撼,下次我再表演別招給妳看!」

可他的情緒低落才不過三秒鐘過後,又再次攀升回來的回到正常的水平。

他的這種情緒起伏的快速變化,就連跟他結婚多年的玉藻前,是都還無法完全適應過來。

況且,明明先做錯事的人是酒顛童子,為何玉藻前的心裡反倒漸漸浮現出罪惡感。

她的心,備受感情情感的波動牽動而愧疚。

「……那我們就快點來一起品嘗你買的蛋糕。」

就當玉藻前先吃了一口這蛋糕,她本來沒什麼變化的表情,是終於出現極大的改變。

玉藻前是終於做出酒顛童子期盼已久的「表情」。

驚訝的表情――玉藻前這次,是想藏也藏不住得表現出來。

「酒,你竟然在這蛋糕裡面放了……油豆腐!!」

望著擺出一副「計畫成功」的得意神情的酒顛童子,玉藻前這下是想不服都不行的認輸。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在這外表看似平凡的黑森林蛋糕,它所包的內餡竟是意想不到的伏兵!?

「終於是成功了啊!我其實在這之前,原本也還在擔心說妳會不會不願意吃我今天「精心」為你準備的這個蛋糕?但似乎……我是可以放心了。」

到了這時,好不容易鬆了口氣的酒顛童子。

雖然這其中的過程,是讓他感到無比的緊張與著急。可當「計畫」成功的那一刻,他卻有種「大功告成」的成就感。

「……你應該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酒。即使我是再怎麼的氣你,是都不可能不去接受你為我準備的任何禮物或食物!雖然我是也有種「自己或許正是被你抓住了這點,才會被你設計成功」的想法,但不論怎樣,我是都對你的這份心意感到十分高興。」

為了印證自己所言不假,玉藻前是一口接一口的快速吃完盤內的蛋糕。然後她一吃完,還立即把吃乾淨的盤子是擺放在吧台上,以此為證的證明自己是有吃完蛋糕。

這樣的舉動,或許在他人的眼裡看來不明所意,可這卻是酒顛童子與玉藻前,他們平時相處的模式之一。

在「魍魎屋」時,他們是為了樹立典範,做為其他員工的表率,他們是都表現出彼此是職位相等、互相配合對方的「同事」。

他們是只有「公」可言,沒有「私」的情份可講。

可當「魍魎屋」的工作結束或告一段落時,無論是回到他們倆共同居住的甜蜜的家,或是來到這家酒吧享受悠閒的夜晚生活。

他們雙方之間,是就再沒有任何的秘密與隱瞞,都會把彼此藏在心裡的話說出來給對方聽。

「只不過……」

不過現在的這個和諧的氣氛,是隨著玉藻前的話鋒一轉,就立刻變調。

「這也只是讓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還是必須接受點懲罰才可以。要不我……是怎樣都不會氣消的!」

「……!?」

實在是措手不及,酒顛童子是想躲或防都遲了一步的,被為了把他撲倒、下意識的選擇從吧台上跳過的玉藻前,整個人撞倒在地的躺在地上。

當他想開口的問說「妳到底想做什麼……」的同時,其嘴唇是又被玉藻前用嘴唇封住,他發出的音量都被她的嘴巴給吸收殆盡,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他們,就這麼躺在地上相吻。而酒顛童子起初雖是想趕緊起身的做出抵抗,不過他只要一想到愛妻方才的那番話,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反正……又不是沒有親吻過。雖然被她強吻這點,是讓我稍微有些不甘心就是了。因為無論怎麼講,這本該是我先主動的……)

放棄抵抗的酒顛童子,是就這麼放任玉藻前的亂來。

就連她是趁機把自己的舌頭伸入他的嘴內,用舌頭將嘴內殘留的蛋糕緩慢的塞過來的這種行為,他是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過。

再說――這樣的感覺是也不壞……

帶有自己心愛的人的唾液的蛋糕,在隨著舌頭的擺動與「親吻」這一行為的雙重加持下,是讓他感覺這比普通的吃法更加甜蜜。

到了後面,酒顛童子是分不出這個,到底算是毒藥?還是蛋糕得差點上癮。

「味道不錯吧,我親自口對口餵你吃的蛋糕!」

在酒顛童子的意識快要沉淪下去以前,玉藻前是即時剎車的將嘴唇分離。

人是跨坐在酒顛童子腰部附近的她,嘴邊是還殘留著不知是她?還是他?又或者是兩者都有的口水唾液。

「嗯……是相當不錯,我是都差點著迷的失去意識,玉。」

「呵,那還要再來嗎,酒?」

以無比妖媚的眼神往自己身後的另一塊蛋糕望去。

玉藻前是萬分期待的,看著那塊有著相同作法與味道,但卻是酒顛童子還沒吃進肚子的那一份的蛋糕。

「是啊,再來一次或許是不錯。不過這一次,應該是換我餵妳,這才算公平!」

酒顛童子的話還沒說完,他就趕緊起身準備去搶奪還擺放在吧台上,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蛋糕。


――儘管如此,他的動作仍是慢了……


因為比起需要將玉藻前稍微往旁邊推開,然後才能有辦法做出起身動作的酒顛童子來講。

玉藻前所需要的動作,就僅僅是伸出自己的九條尾巴的其中一條,讓它們來代替手的去頂起那盤裝有蛋糕的盤子就可以辦到。

縱然玉藻前是有著視線不佳的這個不利條件,但她的九條尾巴是都跟雙手雙腳同樣靈活的應用自如。

那怕是完全不去看後方的畫面,她也有自信能早他一步搶到蛋糕。

「嘿~~~想餵我,門都沒有。畢竟你這麼做的話,那能算是我對你的懲罰呢?我就是要你慢慢享受,然後又要在你快達到極限前剝奪,這樣才有懲罰的感覺!」

用尾巴將蛋糕傳接到自己手上的玉藻前,此刻的她就像回到了過去一樣。

是的,就宛如回到以前曾接連玩弄、魅惑三個國家的君王,一次又一次禍國殃民的大妖怪,白面金毛九尾狐。

玉藻前雖是早在千年前決定「放棄」這種樂趣後,是就此收斂了不少。但現在看來,她似乎慢慢死灰復燃的將再次覺醒。

也就是說,玉藻前之所以會經歷三次「失敗」,都是她在玩膩、無聊後,就自己故意認輸的好找個藉口從人類的面前脫身!要不然,憑人類的那種個性,是那有可能這麼輕易放過的不再騷擾她。

漸漸回歸到從前的「自己」,玉藻前此刻的心裡是只有一種想法:她是很想將眼前的他踩在自己腳底下,讓他成為唯命是從、專屬於自己一人的玩具――

不過這樣的做法是絕對行不通得這點,她是早在千年以前就知道這件事……

所以。

「姆~~~嗯~~~這蛋糕是這麼的美味,我一人獨佔它的味道似乎是就太過分了些……」

再次的爬上酒顛童子的身體,玉藻前是邊爬邊用自己的九條尾巴,一條捲完再換一條捲上,彷彿數條蟒蛇纏身般將他牢牢困住。

雖然酒顛童子是表現出一副早死心的表情,決定不再掙扎的隨她擺弄。

可就算這樣,仍然擔心他是會突然反悔的玉藻前,是不這麼做就無法放下心的來專注執行,接下來的動作。

「所以,我們還是一起享用吧,親愛的。」

又一次的嘴對嘴接觸,玉藻前是再次的封住酒顛童子的嘴唇。

相同的動作,相同的姿勢,在一切都看似沒變的現狀,卻唯獨一樣事物是與上次有著極大的差距。

在親吻的那一瞬間,酒顛童子雖認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他是感覺這次的「滋味」,也就是這個親密動作帶給他的衝擊是比剛剛更加強烈的,在他的嘴裡和心裡化開。

比蜜糖更為甜蜜的滋味,是短時間內就從嘴內擴散開來,然後他體內的每一處感官是都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刺激。

而且這次,他們相吻的時間是比第一次多延長了十秒的時間。

當嘴唇又一次分開時,他們雙方都表現出一副氣快喘不過來的缺氧表情。

可是――與痛苦的表情相反的,他們的嘴邊是依然掛著幸福的微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好棒、好舒服的感覺,就好像電流流遍全身一樣的麻痺感,是在知覺感覺麻木的同時又感受到比平常更為甚之,就像加強了數倍的感覺,實在是……好過癮啊!」

結束後是立即陷入陶醉的玉藻前,她是漸漸的找回曾經熟悉的感覺。

曾經被自己遺忘、拋棄的一部分自我,是感覺又再次回到體內的產生快感。

(啊啊……感覺是該適時出手阻止一下了,要不然她就快要失控。)

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雖然仍被九尾的尾巴纏住,但身體絕不是不能行動的酒顛童子。他之所以還沒有動作,只是單純的不想傷害到玉藻前的九條尾巴中的任何一條!

要在如何不傷到九尾的前提下阻止逼近失控的玉藻前,這正是酒顛童子現所面臨的難題!?

因為那九條尾巴無論那條束縛的力道是都不大,並且慢慢有減輕力道的跡象。但也正因為如此,玉藻前的每條尾巴是才會更加敏感的加強對外物的感應能力。

只要有任何的風吹草動,玉藻前的尾巴是就會像剛甦醒的巨蟒,在他還來不及脫身前加強束縛的力道,將他緊緊捆住。

雖這種程度的力道,對酒顛童子來說是不痛不癢,但如果被玉藻前束縛住的是一般人類的話,他全身的骨頭大概是用不了數秒的時間就被折斷。

因此,只能靜待佳機的酒顛童子。

他是伺機而動的等待著,九尾的束縛最為鬆散的那一刻到來。

「那我們就再繼續這麼舒服的親密行為吧,呵呵呵。」

玉藻前說話的同一時間,纏繞在酒顛童子身上最外圍的那一條尾巴,是為了能取得更多的蛋糕,是不得不解開束縛的往吧台伸去。

然後――當那條尾巴剛捲起裝有剩下的蛋糕的盒子時,酒顛童子是忽然用手溫柔的撫揉著那條尾巴的毛髮。

「啊啊啊――不要,不要那樣突然摸我的尾巴嘛……我是……是……感覺……」

被酒顛童子舒服又熟練的動作這麼一刺激,玉藻前的嘴裡是發出按捺不住的呻吟。

這與剛剛的那一連串行為有著截然不同快感與滋味的感受,是直叫她的身體快要衝破極限的吃不消。

一陣陣的刺激是宛如不斷襲來的海浪,不停的衝擊著腦門與全身的感官神經,讓她快要控制不住身體的無法思考。

「啊啊啊……不行啊,我的尾巴現在是太敏感了……我根本就無力阻止這份源源不絕的舒服是直衝腦門的快感。」

大腦已經接近快要停擺,精神也逐漸渙散的玉藻前,她是徹底喪失了之前那副宛如「女王」般的氣勢與氣場,儼然變成一個任人玩耍、擺弄的小動物。

「呵,是嘛……可是我的反擊可不只如此!」

宣告著尚未結束的酒顛童子,是在玉藻前快感還沒完全消失以前,輕而易舉的就從她的尾巴那奪走剩下的蛋糕。

一拿到蛋糕的酒顛童子,臉上是隨即露出一副壞心眼的邪惡笑容。但對於身體是暫時不受控制的玉藻前來說,她是心有餘力、而力不足的逃走不能。

「那開始吧,點燃反擊的狼煙的時刻是到了。不過,不知道妳是否還有這餘力能承受在這之後的感受!」

模仿起玉藻前不久前做過的動作,酒顛童子是先同樣的將蛋糕放入嘴內嚼咬數下。但不同的是,他在要開始以前是先用手抵住玉藻前的下巴,出聲的問說。


――妳,想要嗎?妳是渴望接受我的「愛」嗎?


看來像是尊重對方的意志,出於禮貌與禮節而提出的認同許可。可在這番話裡面,是從一點就能明顯看出酒顛童子的「企圖」。

那便是――酒顛童子用的說法不是「希望」,而是「渴望」!

「渴望」是比「希望」更為露骨與坦白,更加接近生物本能的一種行為表現,那就像是要把隱藏起來的自我打開來給對方看見一樣,是會顯露出「人」的本性。

對此,玉藻前的回答自然是――


――當然,因為我在這世上唯一深愛就只有你,酒。你的「愛」無論是有多麼的激烈、滾燙、冰冷、沉重或刺激,我是都會用我的一切將之包容住,不會放開……


無論怎樣都愛著酒顛童子的玉藻前,她是對著他露出身為「女性」,才能如此自然流露出來的「笑容」。

「不過我是多少有些不甘心就是了……」

一面笑著一面伸出雙臂雙雙輕撫著酒顛童子雙頰的她,是看來有那麼一些不甘願。

「因為――被我搶走了主導權?」

「嗯,就是這麼回事。因為我是還……」

如出一轍的偷襲,這次是換酒顛童子主動出擊。

他是同樣不讓對方把話說完的就先用嘴唇來封住,然後再相同的緩慢又黏稠的把蛋糕一一滑入她的嘴內。

直到全部的蛋糕是都送進去,酒顛童子這才鬆開嘴的抬起頭。

「如何?是有學到妳全部的技巧嗎?還是說……我的技術是比妳還要高竿?」

「我、這……這當然是沒有比我的好啊!而且那有不讓人把話說完,就突然……」

只能說是在撐強的玉藻前,她是相當不乾脆的說出反話。畢竟要她承認:自己在剛剛那段時間內,是整個人的意識都沉醉在其中的差點失了神的這種話……

玉藻前是寧死也不願說出口。

可她的撐強,只是換來酒顛童子的第二波攻勢。

然後接下來的每次鬆口,酒顛童子是就會再問一次玉藻前的感想,但如果玉藻前又是故意說些撐強的話,他就會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還是再來一次的不停做出重覆的舉動。

弄到最後,玉藻前是真快要不行,整個人的精神與意識是都快要停擺了。不過酒顛童子卻依然不打算放過她的開口。

「怎麼樣,是願意認輸了嗎?還是……身體已經先不行了?」

「……我是……還可……以……就這麼點刺激,就想完全征服我?你是別……咦?」

玉藻前話說到一半時,是看到酒顛童子又打算再次做出相同的動作。於是她是稍不一注意,就從嘴邊發出了害怕的驚呼。

不過――在她叫出聲後,酒顛童子卻是遲遲沒有動靜的停止不動。

緊接著,她是感受到他在自己右耳邊呼吸呼氣的氣息,並在這之後,他是說出了句意想不到的話來。

酒顛童子是簡短又帶有感情在她耳邊輕語道。


――我,是回來了!抱歉,讓妳幫我看家看了這麼一段時間。真是對不起啊,玉。


配合這番話的行為,是一個強而有力的擁抱。

酒顛童子是不願就此放開的將她緊緊抱在自己懷裡。

那怕自己是僅能用一條胳臂來抱住她,他也絕不會輕易鬆手。

清楚聽見酒顛童子的細語的玉藻前,左右兩眼的眼角是同時流下了淚珠。然後她也做出了與酒顛童子相同的動作,她是也同樣的伸出手臂的擁抱著,自己深愛不已的這個男人。


――歡迎回來,酒。我是很開心你能再次回到這。真的……


終於不再撐強的玉藻前,是完全的敗給了這個男人的表現出最真實的自己。

「「那就讓我們今天一起來慶祝吧……慶祝你(我)的歸來。」」

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沒有時差、沒有不合的共同說出這句話。

隨著漫慢長晚的時間流逝,在這沒有其他客人的小酒吧內――他們倆繫手舉辦的這個慶祝會,是還將會繼續下去……

――正如夜晚,才是妖怪最為活耀的時刻。屬於他們倆的「世界」,是將持續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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