倀鬼

第1話 酒飲三合

※ 灵感来自 伥鬼-安艺恩

※ 融合有山月记和人虎传的梗，部分为流传到日本的变形

※ to熊熊罗的新八生贺

酒饮三合

　　小姓带来了伊东的邀请。

　　皆是组内干部，本是带个帖子来就已是礼数到位，偏偏那位是长袖善舞惯于事事周全的参谋。只遣人送贴，并不足以证明其诚恳心意：要令小姓在原地等着，直到外出的主人归来，口头传达需要听上一轮，纸面的邀约亦要确认收下，方能算是把伊东甲子太郎希望传达的诚恳给表达到位。

　　永仓正是带着这副做派的双重邀约来赴宴的，与斋藤一道，事前报备过土方，彼此大约都清楚彼此想做什么，还是那么来了，施施然的。

　　又是带话题、又是与太夫做着玩乐小游戏逗趣的伊东坐在主座，气氛被他炒得火热。倘若这确实只是纯粹的晚宴，那的确可算得上是能令主客尽欢的好招待。只是可惜……永仓接过在伊东一句吩咐下又被满上的猪口，低头小口饮着——仅是表面上是如此。低头饮酒不过是掩饰，永仓视线瞟向落座于自己身边的斋藤，二人视线对了个正着，即便是伊东能够瞧见这幕，也无法猜测他们到底交换了什么想法。

　　斋藤把手中的酒喝了个干净，他是土方的刀，事前便是如此定下的。今夜，他只需专心做个不擅交际、只知道闷头喝酒吃菜的家伙，其他的事情有永仓打协助，不需要他表现更多，他也着实不晓得如何去表现更多。因此，在收回视线后，除非伊东说了什么，斋藤才会应和地点点头。

　　至于永仓，他与斋藤的视线交流，只一触即收。他亦看向了主座的伊东，想起的却是许久以前的事，那还是试卫馆时，他们一同开过的无伤大雅的玩笑。

　　既然是往日之事，山南自然还在。

　　事情起因大约是一场比试后的闲聊，道场的主人还要去授课，他们这些食客训练后歇着无聊，便说起了山野间走夜路的怪谈，像是被老虎吃掉的人无法轮回，会去找替死的人之类的话题。

　　伥鬼，原田对着这个词念了又念，停下埋头苦吃，捧着土方的姐姐送来的点心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是说为虎作伥那个伥？

　　——可这里不是没有老虎？

　　——正是因为没有老虎，这样的怪谈才不可怕嘛！

　　——这里的确没有老虎，大概整个日本都没有老虎。我也只在书上见过那玩意呢。

　　——没有老虎，却有人啊。

　　场面因山南的这句话一时静住，大家都知道人有时确实连野兽都不如，却没想到山南会将这一事实辛辣点出。最后是新八出来接下话，他记得自己半是接话半是开玩笑地岔开，确实，没有书上的老虎，恶念却会让人变成兽，不过，在场的都是朋友，哪来的恶念呢。

　　后来似乎又聊了些什么，过去几年，永仓发觉自己竟然还记得不少。

　　应是平助做了奇怪的比喻，把话题又莫名扯了回去。同样在这酒席上，却不再跟随山南，而是愈发亲近伊东的平助，在那日午歇时，说他们被近藤吸引来试卫馆、又去吸引更多的其他人，这样也仿佛是伥一样。

　　话到这里，又是全场寂静，是同样愣住的原田差点丢了手里新捧上的糕点，才打破这一沉默。

　　——呃！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自然是错了，哪有这么形容自己的。

　　山南立刻给了平助脑袋一记敲，很是教导了小同门几句不该乱说话。

　　但是，山南那时的表情……是什么表情呢？

　　有人唤他名，永仓回过神抬起头，发现伊东向他遥遥敬了杯酒，他将空猪口伸向坐在一旁随时侍奉的女人，待酒满上后，隔空回以伊东。

　　在酒液入口时，他突然明白了山南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是眼前这位一贯胸有成竹的同门兼友人的参谋脸上从未出现过的莫名忧虑。哦……也许将要是前新选组参谋了也说不定。永仓不自觉因这想法带上笑，伊东将其当做是对自己话语的赞赏收下，倒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各有所得。

　　即便都是文人气息更重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永仓如此心想到，他将视线转向藤堂，这次轮到他主动举杯，说了些场面话，脑海却浮现出赴宴前土方说话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即使在场都是伥，即使在场都想做虎，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如此想法从他脑中划过，表面上仍是其乐融融，和藤堂同时饮下了手中猪口的酒。这杯酒饮尽，永仓挡下艺妓伸手补酒的动作，现在想来，试卫馆时的那日午后，究竟真是笑谈，还是言中了什么，只有山南才知道了。

　　也许还有土方。不知为何，武人的直觉如此对他窃窃私语。

　　菜终于上至尾声。

　　永仓摩挲几下猪口杯身，将其推至一旁，看着艺者舞起扇子，屈起食指在木案几上随节奏轻轻敲击。在侍者为他更换碗碟时，他站起身，将手揣在怀里，从斋藤背后哼着曲走过。在离开这间屋子、要将门合上时，他抬头看到伊东投来的视线。

　　寒冷的天气令被室内暖意加之酒意熏陶的头脑霎时清醒，永仓方便之后，悠哉哉晃了一圈回到宴客的屋子，果不其然看到候在门口廊下的伊东。文人气息的参谋倚在栏边，待到永仓走到他身边，也靠上了栏杆，他才偏过头开了口。

　　——永仓君，今夜可还满意？

　　——只用满意可就太刻薄了，伊东参谋，您的招待令人大饱口福。

　　——那么斋藤君呢？

　　——哎呀，这可要问他了。不过，即便是他那样锐利的家伙，也是要觉得满意的吧。

　　——哦？那就好。

　　——您还要在这里吹吹风吗？我酒醒得差不多了，可就先回屋咯。

　　——既然如此，一起吧。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将要就此回去。

　　在拉开门之前，借着纸门透过的光线，永仓看到地上被伊东追逐着的自己的影子，仿佛自以为捕获到猎物的虎。他挑挑眉，无声地大笑。他伸手拉开门，侧身让伊东走到前方。缺失了门槛阻挡，烛光顿时大盛，永仓向前走去，正将伊东的影踩了个零落。

　　——这一场好宴，未必能做小事了，也许回去还有麻烦事等着。可那又如何？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