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斎土12時辰七夕イベント】4:00 愿来世为他人

阿柿

第1話

愿来世为他人



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我的视线也跟着移动了起来,长期盯着电脑的报表导致眼睛转向手机的时候都有些重影,但这并不妨碍我看清屏幕上的文字。

消息是上司发来的,“我已经到家了。”

这并非什么温馨的问候,而是由于我收到会议的简讯,碍于他在电车上不方便交流所以和他约定等他到家再电话联系。

我驾轻就熟地拿起手机打了过去,是视频电话,我需要直接给他看今天刚过会的材料,这也正是我直到夜深人静的现在都还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的理由。

上司的头像是一簇梅花,是某张照片的一角,我曾经见过这张照片,在一次酒会上坐在身边的上司拿出手机,用作壁纸的正是相同的风景——

在那簇梅花之下,是他的妻子和他的合影。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电话那头的上司看得出来还穿着昨天离开办公室时的外套,恐怕是一到家坐下来就开始和我联系了,他的背景虽然看不太清,但大概是在他家的书房吧,曾经因为送资料的原因去过一次,上司是个私下很重视氛围的人,书房里藏书丰富,但他最偏爱的自然还是俳句和诗歌——

一向如此。

我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视线重新落在面前接通的上司的电话上,我举起手机给他一页页看着那临时传真过来的会议资料,上司在电话那头说着话,我则在边上早就准备好的白纸上做着记录。

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我一向对上司的做事风格和思维方式很是习惯,他临时从外地赶回来,早会却是明天,想来也只能通过还在公司的我来做材料的准备,正在打着电话的时候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是上司的妻子,年会的时候她也来过,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过来,尽管微弱但我听清了,应该是询问上司吃晚饭的事。

我看看手边的记录,开口说我整理一下稍后回复他,上司却似乎已经看透了我的想法,“你也还没吃饭吧,哪有我自己先去休息的道理。”

他那边的镜头开始闪烁,也不难猜到应该是他坐在了书房的电脑面前和我说着话,上司一向如此,他是个认真并且投身工作的人,我沉默着,最后还是妥协了。

工作终于交待结束之后,我揉揉有些僵硬了的肩颈,电话的那边的上司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有些远地传了过来,“辛苦你了。”

“晚安。”我说道。


我没听见他叫我的名字,我也不太需要他呼唤我的名字。

坦白来说,他的声音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土方岁三这个存在,无论在如何的时代里改头换面,对保留了“斋藤一”的记忆的我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种煎熬。

我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留存有上一段人生的记忆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就像是什么游戏里苦苦等待玩家带着某个钥匙一样的线索前来才打开某些隐藏剧情的NPC,在那相遇的一瞬间之前,一切都是前尘旧梦一样的朦胧和模糊,而相遇之后,则是一瞬间被淹没吞噬的窒息感。

我并不是第一次遇到那个人了,看来无论如何,我总会在某个时间与他相遇,却又总会与他别离。

这一次的人生里,那个人又变成了我寻常的上司。

他记不记得我,或者记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之类的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无论怎么改变,都是率诚且聪慧的人,如果他认出了我,想必第一时间就会承认,也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这一次我和他相遇的时候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在一开始吃惊之余却又很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如说从很久以前,在这些离奇的转世和相遇前我所认识的他实际上就是一个在意家人的人,我曾经在外出巡逻时遇到过在瓷器店买下礼物的他,听闻那是给他家中某个女孩的礼物,他那些隐藏在严厉冷酷的当权者水面之下的温情显露出来,又在注意到那时迎面走过去的我的时候迅速地消失了。从那个时候起,我便意识到了他那我以为失去实则一直存在的寻常人的感情,只是那点寻常在那个时候也只会显得异常来。

所赖在这样轮回以后的世界里,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面前的电脑屏幕熄了下去,未开灯办公室里的漆黑吞没了我。

我闭上了因长期工作而干涩疲惫的眼睛。

……好累。



上司第二天的会议十分顺利,我没有参会的资格,却也在从他走进办公室时脸上志得意满的神情看出了会议的结果。

“内藤先生还是那么游刃有余啊,明明昨天都还在外地奔波。”一起走出会议室的别组的组长称赞着上司,我倒是记得不止一次遇到这人在吸烟室抱怨上司抢了自己的客户云云,上司对待这些表面称赞实则阴阳怪气的寒暄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的视线转向我位置的方向,“因为有个好部下。”

我对上了上司的视线,另一组的组长看清上司说的人是我以后,脸上的表情微妙了很多,他嘻嘻地笑起来,还走近了上司一步,“诶,内藤先生是因为今天一来就在准备会议的材料,所以还不知道吧?”

我远远地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声音,已经猜到了那个素来和上司不对付的男人下一秒要从嘴里说出什么话来。

上司的视线因着那男人的谈话已经转过了头去,他们结束了会议之后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另一个楼层的研发组,因而也只是匆匆路过我们组所在办公室而已,最近这段时间因着一个月底就是最后期限的项目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上司更是在工厂和本部之间连轴转,我很清楚他的行程,就好像我很清楚上司如果知道我做了什么会有什么表情一样,不如说,我正是因为知道他很忙才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的。

我提了离职,直接递给了人事部。

一天以前。

上司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的大门外,我远远地看到男人和上司凑得很近的笑脸,想必此刻那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了吧。

我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地响起来,是约谈的人事,我云淡风轻地站起来,工位对面的小林也抬起头来看我,我和他关系还行,这小子刚进公司的时候是我带他的,我要辞职的消息也是他第一个知道的,半大的年轻人还带着点学生气,却又已经故作冷静地说起话来,“是人事吧,一濑先生。”

我“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地往人事的办公室去,在想今天上班经过便利店的时候是不是把酒当成咖啡买了灌下去了。



我在这个公司干了六年,从人事手里的工作材料里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甚至觉得有点讽刺,我盯着那薄薄的一页纸,六年,接近两千个日月的时间就被浓缩成几段话落在了那上面,我觉得有些无聊,坐在我对面的人事倒是先说了话,“没有问题的话您先回去吧,等您这边手里的工作交接完成,拿着您上司签字了的交接表来我这办手续就行了。”

他嘴里倒是蹦出了个我刻意不想听进去的词儿。

也是,就算再怎么想隐瞒,必然是要让他知道的。

我总是在和他别离,尽管我自己已经觉得习以为常,却还是在要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思前想后、进退维谷。

我是组里的副组长,上司不在的情况下基本是我顶着,我交接也不会是和上司交接,论资历排第二的小林从昨天开始就在陆陆续续从我这边接东西,我把那个一看就是蓄谋已久准备充足的交接文件清单给他的时候,这小子就愣在那沉默了很久,说蓄谋也没有错,我就是瞄着上司这段时间的无暇他顾才趁机要离开的。

我承受不住了。

我没有想到我已经恶劣到了这种程度,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对和我无关的“土方岁三”的幸福过敏到这种程度,他所拥有的、所给予的那些对象并非是我的偏爱和软弱,能如此轻易地灼伤我的眼睛和心脏。

我回到工位上的时候上司的座位还是空的,小林见我回来了倒是很热情地过来和我说话,问人事怎么说,又拐弯抹角地问我有没有临时反悔,意识到什么他设想的都没发生也有点泄气似的,说起十分钟前上司回来过我们小组的事情来,“说问我知不知道你什么原因要走,我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小林一边歪着头回忆一边瞥我一眼,“再说你确实也什么都没和我说。”

我看一眼放在桌上的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好像内藤先生马上要出门去工厂那边了,所以也只是上来拿点材料,临时问了一下。不过有问我你是不是在和我交接。”

说着话小林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伸手把我桌上从便利店买了没喝完的咖啡转了过来,“一濑先生你加班加糊涂了,你买的是酒啊。”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小林,追问起他自己打断了的话,“你怎么回复的?”

“我当然说是,内藤先生说知道了,说那就按你安排的做。”

听着小林的话,那酒精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引起的眩晕感,终于是把我吞没了。


没过多久上司的联络就来了,他打了我工位上的固话而不是我的手机,言谈中说起工厂这边打样的样品他已经拿到了,另外根据工厂的进度也要安排时间组内碰一下头,让我安排好时间和计划表以后通知他,电话里他的声音几乎没什么变化,一切宛若无事发生,如果没有小林告诉过我他上来询问过我的事,我甚至会觉得他似乎仍然不知情。

但实际上,他应该一直是这样的人。

上辈子我和他分道扬镳,他说要去求援,我却固执地留下了,大鸟来劝我一起走被我怼回去了,我很清楚他俩在仙台汇合了,只是不知道当他那个时候看到没有我同行的大鸟时想的是什么呢,恐怕就和今天这样相似的反应吧,我说要走,他说那便随你。

他不挽留我的时候,便是我知道自己已经对他没有价值和意义的时候。

我在这个下午已经和小林交接了所有的东西,包括我桌上那台电话都转到了他的线路上。

下班的时候小林说什么都想要拉我去喝一杯,被我以明天要出去旅行拒绝了,没错,交接完成后我马不停蹄提了休假,上司的手机远程连着公司的内网,眼睛都不眨地给我批了同意。我把那张只剩下他来签字就结束了的交接单放在他的桌上,末了想找个东西压着免得被风吹跑,他桌面神经质地整洁,我斜眼看看一旁那幸福的相框,毫不犹豫地拿过来压住了。

小林被我轰走了,我又坐在办公司里开始收拾自己根本没什么的东西,老实说我什么都不想带走,却又什么也不想留下,对我来说是煎熬,是折磨,却又在一切成定局的时候软弱起来。

而就在我坐在那夕阳的余晖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我背对着那门,听见哒哒的脚步声,真奇怪,我知道隔壁组还有人留着加班,可听见那脚步声的一瞬间我却万分确定那就是上司。

我有些后悔没有赶紧离开,却又有些庆幸没有赶紧离开。

上司也看到了我,他平常地走了过来,“在加班吗?”他寻常地问我,我关上电脑看向他,“没有。”

他停在了我的座位边上,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坐下来,只站在我的身后,他的视线似乎也注意到了那被我当成咖啡买来的酒,轻笑起来,“已经开始庆祝了吗?”

我没有回答,想解释是自己一时手误,却又觉得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上司自然注意到了我的沉默,他走回到他的位置上放下资料,自然也注意到了我放在他桌上的东西,我没有转过头去,但听到他拔开笔盖的声音,真奇怪,明明办公室不远处还有留下加班的人的说笑声,打开的窗户里还传来楼下车水马龙的喧闹声,我却清晰的听见了他握着笔写字的声音,他偏爱稍软一点的笔尖,写起字来龙飞凤舞,掷地有声。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我明天帮你交给人事那边。”

片刻之后他想起什么,像是寻常的聊天一样问我,“想好去哪里度假了吗?”

我看着他,他应该很清楚,所谓的休假只是一个我不想再来的幌子,只是当他这么问起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这么回答了,“东北。”

听到我的回答的他抬起头来看我,他的位置和我的位置是垂直的,他背对着窗户,我则一转头就能看见他,此刻那熏黄到接近猩红的夕阳从窗户透进来洒落在他的身上,他仿佛和那光融为了一体。

我看到他低下头,闭上眼睛,轻轻笑了起来。

我转过头,拎着桌上的背包站起来,“那就这样吧,受您关照了。”

他没有站起来,我知道他的视线仍然落在我身上,我头也不回地迈出了脚步,朝着和他相反方向的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过去,而直到我走到那门前,即将伸手开门走出这个办公室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真奇怪,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三次这么觉得了,我明明离他这么远,明明没有回头,明明此刻这个世界充满了其他人带来的杂音,我还是如此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多保重。”

“斋藤。”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没有什么加班的同事,没有耀眼得灼伤眼睛的夕阳,我转过头去,同样也没有上司。

估计是白天喝下去的酒终于起了作用,我直接睡着了。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的视线落回到眼前,注意到自己的桌上被人用那罐我错买的酒压着一张纸。

那张纸是我领来的交接表,我伸手去把那罐酒移开,却意外发现本来还应该剩下半罐的酒已经全空了。

我抽起那张表,才注意到那上面唯一的空白已经被人签上了字。

是上司的笔迹,却不是现在的我需要的那个名字。

等待上司签名的那里,写着这样两个字——

土方。

我听到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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