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白骨

第1話

隊裏有人失蹤了。

這種事想來其實並不奇怪，甚至說出來都不是不能想象，出現因為嚴苛的法度而選擇逃離的人並不奇怪，只是當這種事不斷開始發生，乃至開始頻繁地發生在某一個隊伍裏的時候，或許就不僅僅只是一個逃跑的隊員的問題了。

土方正是這個打算，於是他的面前就坐著那些失蹤隊士們共同的隊長，也就是名義上的副長助勤——

只是和鄭重其事仿佛要興師問罪的土方不一樣，被問話對象的齋藤一本人卻似乎十分地氣定神閑，甚至還自顧自端起土方倒給他已經冷掉的茶水，自顧自地啜飲起來。

「所以呢，你給我的解釋就是連續失蹤的第三個隊員，都是因為是長州的間者嗎？」

「不然還能是什麽，難不成是副長你要說是因為我和他們的私人恩怨嗎，那也太幼稚了點。」

齋藤手捏著茶杯放在了邊上，發出悶悶的一聲輕響。

他一杯茶喝得很快，而土方甚至都沒有聽見什麽喝水的聲音，今年的天氣似乎出奇的燥熱，但即使口幹舌燥似乎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齋藤避開了土方似乎探著的什麽的視線站起身來，他雖然年紀輕，但已經十分高大，站起來的時候燈影也跟著高大的身子搖晃起來，斜斜地落在面對他坐著的土方身上。

土方註意到這人似乎已經準備離開了，心裏嘆了一口氣，他並非沒有想到這樣的結局，就算是今天特意叫這人到自己房間也根本沒指望能從這人嘴裏問出些什麽東西來，論執行命令雖然可以說是難得的一心不二，但摒棄掉互相之間的身份，他似乎根本不了解這個叫齋藤一年輕人的一絲一毫。

但即使如此，土方大概還是有了答案，或者說叫齋藤來這裏本身就只是在觀察他的態度罷了——

「不要做得太過火了，齋藤。」

他這麽說道，而一只腳已經邁向門邊的年輕人聽到他這番話卻停住了腳步，甚至轉過身來，可以說得上是不敬，齋藤便這麽居高臨下地直視著土方，像因為燥熱天氣也變得朦朧而令人心煩意亂的燈光照亮了他的半邊臉龐，齋藤甚至是在笑的說著話，「副長這話，是默許的意思嗎？」

「妄為也該有個界限，我需要的是新選組番隊長，不是殺人鬼。」土方瞇著眼睛看著齋藤，最後這麽說道。

天氣炎熱，齋藤的衣襟也扯開了很多，露出內裏青白的皮膚來，乍一看甚至頗有些病態了。

齋藤臉上仍然帶著笑的點點頭，退開了。

直到齋藤的腳步消失在門外，土方都有些微微的錯愕，不知為何，當齋藤走近自己的時候，似乎都有股水汽朝著自己撲面而來，令他不禁有些疑惑今天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降下過暴雨，而轉瞬還在自己身前的青年，似乎正是從一場傾盆大雨中而來。

土方轉向窗戶，悶熱的夏夜沒有雨聲，甚至連微風也沒有。

第二日，土方很早就起來了。

過於悶熱的天氣裏睡眠就變得極為折磨，更像是一種為了保持體力不得不完成的修行。

土方起來的時候聽聞道場中已經有聲音了，新選組內並不乏勤於練習的隊士，隊員們憑劍而生，打磨自己的武藝說是求生的本能似乎也並無不妥，只是土方沒有想到的是，站在道場裏練習的，竟然就是前夜才從自己房間告退的齋藤本人。

齋藤似乎向來是不參與早上的練習的，他早早就在屯所外申請了休息所，外宿是常有的事，甚至若非隊內工作的需要，恐怕都是很少看見他和一般隊士們站在一起的身影的，土方一直以為是齋藤本人性格使然有意避開這種接觸，但現在看這個他難得參與隊士們的早上練習的模樣，似乎又是他的判斷有誤了。

參與晨間稽古的多是一般隊士，似乎他們也在為罕見出現在道場的齋藤趕到意外，或者是因為番隊長的在場而覺得有了表現的機會，隊士們的士氣似乎比起以往更高了些，即使是只是站在不遠處默默旁觀著的土方，也輕易地感受到了與平時似乎大不相同的氛圍。

……或者自己覺得齋藤離經叛道，但實際上他本人或許並非如此也說不定呢。

土方這麽想到。

正好在這個時候，監督著隊士們練習，本來是背對著自己的齋藤似乎是感知到了自己的視線一般轉過頭來，正正好對上了土方的視線。

齋藤的眼神很平靜，甚至似乎都沒有什麽波瀾，他看著土方，片刻之後咧咧嘴笑起來，轉過了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