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国与永远的少女

第15話 命运的转机F

这一天，爱梅斯始终没有回来。

第二季47日，爱梅斯失踪的第二天。

卡伦疯狂地向我道歉，并且向我保证这绝对不是他做的，不过我现在对究竟是不是他干的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爱梅斯又去了哪儿。

我找来卡伦和那个叫贝拉的女仆，问他们之前制定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昨天又做了什么，卡伦虽然承认了那天他们的谈话，但是一口咬定在我和他谈过之后，他就放弃了，之后什么都没做，而贝拉则表示那天她去爱梅斯那里给她分享过饮料，但是爱梅斯喝了一点就醉了，她就把她留在房间里，没有做别的事情。

他们之中很可能有人在说谎，但是我也没有别的任何证据，继续逼问下去恐怕也不会有结果了。

这一天午后，夫人回家了，我向她报告了这件事，并且请求她，如果找到了爱梅斯第一时间通知我。之后我就带着艾丝塔斯和埃尔塔，带着一小部分行李回到王宫。在哈梅克家的这段时间，她们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基本上我的空闲都被爱梅斯占据了，不过她们并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回去的路上，她们也与我一同忧愁着。

从她们的角度来看，有爱梅斯在，她们也乐得清闲吧，毕竟我本来就不太需要她们照顾，一直陪在我身边也没有必要，有爱梅斯在的话，她们几乎大部分都是空闲时间，可以随意活动，还有不薄的薪水。我思考了一下我所能动用的力量，身旁的这两个人派不上太大用场，她们虽然听话又能干，但是让她们调查和找人，好像还是强人所难了。宫里虽然很多人会听从我的建议和要求，但他们并不算是我的人，他们只是为了将我照顾好才会那样行动，如果我提出大范围搜索这样任性的请求，他们是断然不会立即行动的。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只笼中鸟罢了，现在只是因为我按照他们既定的轨道行动着，他们才会赞美我，支持我，一旦我想要突破加于我身的某一项束缚，我身边的“朋友”就会立刻翻转立场，将我推回正确的道路上。

虽然他们完全没有这么做过，但是我很清楚，一定会变成这样。从我过去的经历我就已经知道，公主就应该只是花瓶，让我参与政务，已经是对我的一种极大的让步了。

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即使想要突破束缚，也找不到新的家，最后只能回到笼中。昨晚我一夜都没能睡着，闻着房间里的味道，看着房间里种种的生活痕迹，我就觉得心痛万分。

所以，还是先回王宫躲一躲吧，我悲哀地觉得，或许正如卡伦所愿，我再也见不到爱梅斯了。

我去见了父亲，并且向他请求，能不能让警卫队帮忙搜索一个叫爱梅斯的女孩，他对我的请求非常诧异，在我对他描述了我们关系很好，我很喜欢她，她对我非常重要以后，他同意派出一些人手在王都附近进行搜查。

大概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这一夜，在我从小到大居住的房间里，我睡了很久很久。

虽然已经接近中午了，我还是浑身无力，昏昏欲睡，不想醒来。这大概是前天没睡好的后遗症。

吃过午饭后，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无所事事。现在还是第二季，教师不在王宫中，我没有什么必须做的事情，突然间就觉得闲得难受。我很想亲自出去找爱梅斯，不过我对王宫外面几乎一无所知，根本不认识路，父母亲也肯定不会允许，所以还是罢了。

我突然间发现，虽然在他人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我对此却完全无能为力，虽然很多人都赞美我是天才，然而我实际上却什么都不会，不认识路，不了解世界上的其他情况，没有自己的力量，离开了温室就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试想，如果把我丢到外面，我真的能活下去吗？爱梅斯之前吃了很多苦，现在想来，她所遭遇的那些，如果放到我身上，我说不定会过得比她惨很多，说不定已经死了。这么一说，如果我被丢到外面，应该怎么办呢？

首先要保证能活下来，需要生存的物资，如果我突然被丢到山里，怎么样能获得水和食物呢？水的话能找到河流就行，但是食物……能采集到果子还能勉强过活，不过如果遇到野兽的话，就需要有武器防身了。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从前父亲送给我过一把剑，高高地挂在墙上。因为觉得很危险，我从来没有把它从鞘里取出来过，这时候，我从墙上把那把剑拿下来，抽出剑鞘。

它的形状是直的双刃剑，刀刃大概和我的前臂一样长，中间开了一道脊。剑即使对我来说也不算太重，属于是专门为女性设计的防身武器。我想起来之前父亲还请教师给我上过防身课，不过只是简要讲了一点，上了几个月后就没有后续了。我把剑抽出来，试了试以前学过的几个动作，好像还没有太生疏，这么说起来，那时候教我这个的教师也夸奖过我，说我学得很快，动作也很敏捷准确。

我把剑插回鞘里，放在床边，于是我再度变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想思考一下今后的事情，却只觉得心乱如麻。

在梳妆台前坐下，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面好像有淡淡的黑眼圈，我想起了爱梅斯的样子，我还记得她金色的柔顺的长发，和那翠绿的眼瞳。虽然哪怕只是个背影，我都能一眼认出她来，但此刻让我想象她的样子，我却不可思议地无法想象出来。

看着自己的脸，脑子里就只剩下自己的样子。即使闭上眼，也没法回忆起爱梅斯的样貌。

太奇怪了。我拿起纸和笔，试图在纸上画出她，看到手中凝聚的线条，我突然觉得好像回想了起来。线条很轻易地勾勒出她的样子，就像我曾经练习过很多很多次一样，就算不动脑筋，也能画出来她的轮廓，她的神态，她温暖的眼眸，她嘴角轻柔的笑意。

画好了。纸上落成了爱梅斯的全身像，因为我之前只练习过画植物，我都不知道我竟然有着这样的才能。然而，画上的爱梅斯穿着奇怪的衣服，腿上还有着深色的织物，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画，但只是觉得很顺手，就这样画了。

看着爱梅斯的画像，我陷入了沉思，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并不像我想的这么简单。我突然感到有点害怕。

我，到底是谁？爱梅斯，她又是谁？

我打开门，对着走廊深吸一口气，外面好像没什么人，我想起来，菲露蕾的房间，就在不远处。我先前还跟爱梅斯说过，我没能和哥哥妹妹搞好关系，现在想办法弥补一下吧。

我来到菲露蕾的房间前面，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

“谁呀？”

“是我，伊露丝。”

“姐姐？你怎么来找我了？”

门被打开了，面前是我九岁的妹妹，她和我的外貌完全不同，继承了父母的长相，褐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可以抱抱你吗？”

“嗯？嗯。”

我低下身，抱住了她，她的身体比爱梅斯还要纤细，我想起来我当时不喜欢她，就是害怕会不会把她弄伤。

“姐姐……你哭了……吗？”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泪水已经垂在了菲露蕾的肩头。真奇怪，我为什么会哭呢？

“觉得悲伤的时候，有想要实现的愿望的时候，就对女神妈妈祈祷吧！菲奥拉妈妈会帮助你的。”

菲奥拉……妈妈。

好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卡伦也没怎么跟我说过。

“你怎么会……接触这些？”

“是老师教我的。老师告诉我，外面的人们都相信女神会让他们幸福，因为历史上，就记载着这些。”

历史……女神……

“姐姐难道不知道吗？那我来教姐姐怎么祈祷吧，只要说，菲奥拉妈妈，后面跟上自己的愿望就可以了，很简单吧？”

“菲奥拉……妈妈……”

“嗯。”

“让我和她再次相见吧。”

“姐姐的愿望，就是这样吗？”

“嗯。”

“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吗？”

“嗯，很喜欢的人。”

“真好啊，我也喜欢姐姐。如果以后见不到姐姐了，我也会很难过的。”

“是吗，但是明明……我都没和你说过多少话。”

“因为姐姐很忙吧，大家都告诉我，姐姐很优秀，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没空陪我玩。”

“不是的……我只是……”

“没关系的，我知道的，我和姐姐分享了秘密哦，姐姐对我说了你的愿望。而且，姐姐来看我，还抱了我。”

“只是抱一抱而已，没什么的……”

“妈妈，很久没有抱过我了，上一次，已经记不起来了。”

已经停住的眼泪，突然间再次涌入了泪管，我这时候才意识到，菲露蕾，是和我一样的苦命之人。

“她也很久没有抱过我了。没关系的，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菲露蕾。”

“姐姐真好。不过，姐姐不是快要结婚了吗？”

“没有呢，在那之前，还有很长时间。”

“是吗，那太好了。”

离开菲露蕾房间的我，突然间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就像是找到了新的代替品，新的安慰。这样的话，即使爱梅斯不见了，我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吧。

虽然这样好像对爱梅斯很无情，但是我也没有办法。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差不多到了就寝时间，我熄了灯，躺在床上，看向阳台的一侧。走到阳台上的话，就能俯瞰看惯了的王都的灯火，因为我的房间比较高，躺在床上也不会被光打扰。

白天好像睡过头了，现在有点睡不着。我睁大眼睛，向窗外的黑色夜空瞪上一会，然后再闭上眼，反复做几次，据说这样能很快让自己感到疲劳，会更加容易睡着。

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我注意到，眼前的景象有点不同……阳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怎么可能？难道说，是刺客？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我眨眨眼睛，看起来我没有看错，确实有个人在那里。于是我赶紧爬起身，盯着来者的方向，对了，那把剑，我丢在床头了，总之先拿在手里。

那个人影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门没有锁，他完全可以直接拉开门进来，根据轮廓，我判断这个人穿着长袍和兜帽，感觉相当可疑。

那个人突然拉下了兜帽，露出了面孔和银灰色的长发，看起来竟然是个女人。她张开双手，竖着向我摊开，那是个象征友好的手势，接着打开门。

“你是伊露丝公主吧，有个……爱梅斯托我给你传个话。”那是个非常柔和的声音。

爱梅斯？我立刻问她：“她现在在哪？你又是谁？”

“我叫琉玛，啊，真的一模一样啊，公主，你知道菲奥拉吗？”

“菲奥拉……不就是女神的名字吗？”

“原来你也不记得了啊，好吧。”

“不记得什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啊对，我路过一个地方的时候遇到了爱梅斯，不过她恐怕不能回到这里来了，她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很想能再见一面，但是我没法把她带回来，所以我就来传话给你。她说，她很想见你，不过就算她不在了，也请你不要担心。”

“这是什么鬼话？她为什么不能回来？”

“因为……她可能知道了某些东西。”

“什么？反正，她不能来的话，就带我过去！”

“真的吗？掳走公主，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啊。”

“没关系，只要你没有骗我，只要能让我见到爱梅斯，我心甘情愿跟你走。”

“好吧，其实我也想带你走。你有没有听别人说过，你和菲奥拉长得很像？”

“是有，不过那又怎么了，你总不会说，其实我就是女神吧？”

“啊哈哈，很有可能哦？”

我想起了白天，和菲露蕾在一起时候的祷告，难道说，我的愿望真的要实现了？

“你真的要去吗？额……伊露丝公主？”

“嗯，你让我穿一下衣服。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吗？”

“应该不用吧，反正我会帮助你们的，相信我。”

手头没有特别适合活动的服装，我随便拿起丢在床边的礼服，套在身上。站起来的时候，我摸到了手边的剑，于是我想了想，把剑也塞进裙子内侧的口袋里。

“啧，好了吗？”名叫琉玛的女人看起来有点不快，“我被他们发现了，得快点离开了。”

“他们是谁？”

“王宫的卫兵，他们比你想象的要能干得多。快，抱紧我。”

我从后面抱住她，脚下突然有一股力量，把我撑离了地面，转眼间，我和琉玛一起飞了起来，飞离了阳台，飞在了王城的夜空中。

有点害怕，但是这种感觉，好像又很熟悉。我紧紧抱住琉玛，不敢松开手，地上的景象缓缓在眼前流过，我看见一些原本暗淡的建筑挨个亮起了灯。

“我的魔力不够了，不然可以更快点飞走的，真麻烦啊。”琉玛叹了口气，“我尽可能加快点速度吧，不然怕是会被他们追上。”

“魔力？你是魔女吗？”

“原来你还知道这个，那还好，虽然不记得我了。”

“我是在故事书上看到的。”

“是吗，那之后再跟你解释吧，反正，抓稳了。”

夜晚的风从我的身旁略过，我有种想要大喊的感觉，但是忍住了。

爱梅斯，我真的可以，再见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