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旅

第20話 再见故人

III1189年，第4季75日

第四季很快就要过去了，虽然按理来说，最冷的日子已经过去，接下来会慢慢变暖，但是现在的天气还是很冷。

爱梅斯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眼前的火堆。在这四十天里，她们从无到有重新构建起了自己的生活。她们做了很多事情，自从有了工具之后，她们猎杀了一些鹿，找到了一些树，想办法生起了火。不过，树的数量并不够她们用木材搭建房子，她们本来也想过用粘土烧制一些容器，不过温度不够，所持有的燃料也实在经不起消耗，所以只好作罢，只是用烤肉的余热将那些器皿微微烘硬些。

每天都有人被派去观察“监狱”所在的地方，虽然被她们叫做“监狱”，但那并不是关人的地方，而是那些观察者的所在。很快她们就搞清楚了一件事——在“监狱”值班的一共有两组人，每一组是七个人，所有人都是女性，她们每隔七天轮换一次，而在值班期间，她们几乎从不会离开“监狱”。

她们来去都是用的那种“透明飞艇”，无法观察其踪迹，也很难对其发动攻击，所以没有人对那些观察者抱有什么想法。不过，现在需要知道的是，她们是否一直在观察着这些“犯人”。

她们完全有能力做到，安确信这一点，但是直到现在，她们还没有进行过任何行动，而且根据报告，以轮换时那些人的懒散样子，以及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观察她们的情形来判断，或许她们根本就没有在看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是件好事。不管怎么样，被别人盯着总是不好的，尤其是可能对自己不利的有强大力量的人。

今天，又是和平的一天。爱梅斯愉快地坐在营地的前面，周边的区域基本上已经探索完毕，也找到了不少可以利用的东西。因为现在需要做的大多是体力活或者有些危险的事情，即使爱梅斯要求参加，承担任务的成员也往往表示还是让她呆在营地里，于是爱梅斯闲了下来。

真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加有用啊，爱梅斯握着自己的手臂，自己的力量确实无法和其他人相比，而且跑路的时候也很可能成为累赘，真希望能快点长大啊。

每一天都很饿，感觉自己的食量好像变大了，真是太奇怪了，爱梅斯这样想着。在这些日子里她已经无暇去思考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相比现在，过去的事情或许并不重要。只要愉快地度过每一天，这样好好地活下去，就比什么都强。

菲奥拉……虽然对这个名字有着强烈的印象，但是身边的人，好像也与自己差不多。过着与别人一样的生活，大概也没什么不好吧，毕竟比起在公爵家的那些日子，现在自己至少是自由的。

自由……吗？自己现在的身份似乎是囚犯。不过，以目前的处境与身边其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来看，确实能够算得上自由。

爱梅斯出神地想着，不过这个时候她注意到有个人影在向自己跑来，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是今天去观察“监狱”的那个修女。

出什么事了吗？爱梅斯站起身，在附近的其他几个人也注意到了，她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向着来者靠过去。

“今天……有新的人来了……”她喘着气，向大家报告道。

安不在这里，她去东边忙什么别的事情去了，于是爱梅斯就问道：

“有多少人？是什么样的？”

“就一个，就是之前来过我们那里的林恩主教。”

所有人都大为震惊，另外一个人说道：

“那你……怎么没有把他带过来？”

“我有点担心，万一他会对我们不利。”

“总之先去看着他吧，看情况和他接触好了。”爱梅斯说道，“我跟你去。”

爱梅斯原本担心林恩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以至于她们没法找到，不过很快就证明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林恩仍然待在他被带过来的地方，观察着“监狱”和附近的情形。

爱梅斯先走了过去，就算林恩对于其他修女可能抱有什么恶意，他也应该不会对爱梅斯下手，爱梅斯是这样说服其他人的，当然爱梅斯本人并不相信林恩会做出什么对她们不利的事情。

在这样宽阔的荒地上，要隐藏自己的身形实在是比较困难的事，爱梅斯并不清楚之前负责侦查的人是用什么方法来让自己不容易被发现，不过很显然，林恩早就注意到了她，并且认出了她来。他左手抚摸自己的下巴，右手抬起向着爱梅斯摇了摇。

他瘦了，而且精神看起来不太好，爱梅斯看见他的脸，一下子就得到了这样的印象。林恩率先开口了：

“怎么，你居然也在这里，还有其他的修女，是不是也在？”

“嗯。你之前去哪了，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爱梅斯点点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过，林恩反倒是提出了问题。

“听他们说，好像是监狱。”

“监狱啊，居然如此宽阔，好像想去哪里都行。我之前还以为那间房子才是监狱，不过一直关着门，里面没人出来，也没人管我。”

“那里是有人值班的，可能懒得管你了吧。这里就是任人自生自灭的地方。”爱梅斯苦笑道。

“居然还能这样。你到这里来多久了？”

“大概……刚好半季吧。”

“这样看来，你们过得还不错，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怕是早就死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在其他地方有一些资源，我们每天要走很远去收集那些东西。”

林恩挠了挠脑袋：“感觉很不好意思啊，那她们呢，是不是都去采集东西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了的。”

“倒也不是，还有个跟我一起来的，咦，她人呢？”

爱梅斯环顾四周，都没发现跟自己一起来的修女的影子，然而突然之间，她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啊！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又突然出现了。”爱梅斯叫道。

然而那个修女只是浅浅地笑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三个人一同在荒原上走着，修女走在最前面，爱梅斯在中间，林恩跟在后面。爱梅斯回头看了看林恩，看着他脸上平静的笑容，她突然觉得，说不定林恩早就知道修女刚才就在附近，毕竟之前他几乎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的样子，要说的话，其实是有的，只不过爱梅斯觉得那有可能是故意做出来的。

谁知道呢，爱梅斯摇了摇头，说不定其他人对发生了什么都心知肚明，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话语就代表了态度，有的时候只是说几句话，就能明白很多东西，比如说，林恩实际上表示出来自己是知道修女在附近的，于是说了一些示好的话，而修女也完全理解这一点，并且接受了林恩的态度。

这或许需要丰富的经验，不过也有可能这些都只是自己在妄加揣测，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些事情。

三个人平安地回到了营地，营地里的其他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仍然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林恩的到来确实不同寻常，但是也没有重大到需要所有人来欢迎和打乱生存的节奏。

不过，安回来了，爱梅斯发现，大概是谁通知了她吧。她走了过来，向林恩点点头：

“我们来谈谈分别经历了些什么吧。”

经过交谈，林恩讲述了在过去的一个半季节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一开始的时候，他顺利地独自前往魔界，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不过，到达了城镇以后，一个首要的问题就出现了——他在这里能干什么，想干什么。按照林恩原本的想法，他希望能在魔界的教会找到一份工作，凭着他虔诚的信仰与对教义的理解，无论如何也能够得到一个职位，哪怕要他抛弃一切荣华，只是去做神最忠诚的奴仆，那也是林恩所乐意的。然而，当林恩打听到教会的所在时，他非常失望——这里的教会已经关闭了许久，也不再有牧师与修士出没了。

那是在镇子偏外侧的一片地方，周围有一些商店，看得出来曾经繁华过，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到什么人。教堂仍旧矗立在那儿，但是经过风雨的洗礼无人打理，已经很明显地荒废了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作为神所在的国度——魔界会发生这样的现象呢？林恩完全无法理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的人口外流严重，留下的人民也渐渐失去了信仰。但是，按照林恩所看见的景象，并不是这样，与他交谈的镇民都仍然对神怀着虔敬之心，而镇上的年轻人也并不是那么少，整片镇子看起来还是一片和睦的景象。

但是，镇上的有一些区域是荒芜的，毁坏的，大家都不愿意去靠近的，林恩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他。

于是林恩离开了那里，这里是魔界与王国（圈内）的边境，到了其他地方的话，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

于是林恩去了其他的地方，然而不论在何处，所见的景象都类似，教会大多处于无人的状态，然而在民间却仍旧保存着信仰。林恩同样遇到了一些看起来激进的攻击紫水晶教的人士，不过林恩并不敢与他们进一步接触。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只有少数几个人愿意告诉他，这样的情况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

越是接近王都，教会的毁坏似乎就发生得越早。于是林恩终于放弃了希望，准备干点什么来挣点钱，尽管他还有不少储蓄，但是他习惯性地认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开始做起类似行商人一样的角色，然而就在他开始售卖之前收购的一些物品的时候，督察队找上了他。

首先，私自摆摊虽然不算违法，但是有碍市容市貌，是需要取缔的。这本身只是让林恩别再卖东西，并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当他们要查林恩的身份的时候，麻烦就来了。

原本按照常理，整颗星球上几乎可以认为只有一个国家，自然不存在敌国间谍之类的问题，但是为了对每个人进行识别，还是需要身份证明，那林恩当然没有。情急之中，林恩想起了之前琉玛给他的徽记，当时琉玛好像说什么“如果你遇到麻烦了，就可以把这个拿出来”，于是他试了试，然后就被问道这是哪里来的，他就回答是轮回魔女给他的。当时的督察队非常友善地告诉他这是真实有效的，并且问他是否知道魔女的下落，林恩并没有多加怀疑，加之当时他也为能够被宽容而相当喜悦，于是告诉了他们。

“我真是太傻了，就算之前被抓起来，还是相信着大部分人都是很好的，尤其他们还是魔界的督察队，应该很可靠吧。如果多动一点脑子，就不会这样了。”林恩当时后悔道。

“不过，那样的话你还是会被抓起来吧，而且他们终究会查出来的，说不定还会严刑逼供。”安说。

“是啊，不然的话我现在可能小命都没了。话说魔女大人呢，是被他们抓起来了吗？”

“琳带她跑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琳……你是说那个琳啊，她真是个奇妙的人呢。对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魔界的教会会消失，毕竟你之前和他们有不少接触。”

“其实根本没什么接触，只是一直安排我们做事而已。听几个姐妹说很久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开始也是另一帮人，不过从大概三十几年前开始，就变成这样了，之后我才到那边。所以我对此也一无所知，还多亏你告诉我。”

“但是那些人不是教会的人的话，你不应该能看出来吗？”

“他们确实带有魔界教会的标记，那是无误的。”

“那就太奇怪了。总之，先想办法出去，以后再把这些事情搞清楚吧。”

“出去……我们现在光是活着就已经很累了，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我想一想，总归是会有办法的。这几天，让我在附近稍微看一看吧。”

他确实吃了不少苦，爱梅斯看着他瘦削的脸，但他的眼睛此时又变得愉快和炯炯有神，就像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一样。

他或许，一定会有办法的。爱梅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