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旅

第9話 旅途

出了柯尼斯城的城门，又行了一段路，琉玛掀起袍子：

“出来吧，应该不会有人找我们麻烦了。”

爱梅斯乖乖地从袍子里钻出来，说实话里面还不错，温度适宜，相当舒适，还有琉玛身上的好闻气味，虽然走起路来确实不太方便，总是和琉玛的腿碰到一起。自己为什么要相信这个女人呢？在路上爱梅斯这样想了想，既然对方看起来不是要加害于自己，那就怎么都不可能比呆在公爵家更糟。

而且，她还会魔法，还好像认识自己，这么一说，她并不是人类？不过她看起来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

琉玛看了看爱梅斯的样子，尽管已经整理过了衣服，那套小小的夏季轻薄女仆装还是因为蛮力被扯破，没法完全遮住身体。琉玛想了想，在袍子里面操作了一番，递给爱梅斯一件上衣和一条短裙。

“啊，这不是你穿的衣服吗。”

“嗯，你换上这个，你现在的衣服太引人注目了。”

“但是你怎么办？”

“我有袍子呢，里面还有内衣，没关系的。”

爱梅斯咽了咽口水，靠着旁边的树，小心地换上琉玛的衣服，琉玛的衣服比较大，裙子收紧以后勉强不会向下掉，而且差不多都能盖住膝盖了，爱梅斯活动了一下，好像没什么问题，她转向琉玛：

“但是，你的这身很显眼。”

“啊是嘛，好像也对，那我换一身好了。”

转瞬之间，琉玛身上的黑色袍子变成了一条普通的白色连衣裙，配合她银白色的头发，有一种天使一般的感觉。

“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魔法啦。”

“那我能学会吗！”

“当然可以，我不是说了吗，这些都是你和菲奥拉以前发明的。”

“我和菲奥拉……”念着这个词组，爱梅斯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仿佛她还记得，那是非常温暖的一段岁月一样。

爱梅斯抬起头，注意到了琉玛的头发两侧露出来的耳朵，那是尖尖的，有异于常人的耳朵，爱梅斯便提醒道：

“你的耳朵……该怎么办？”

“哦。”琉玛点点头，下一个瞬间，她露出来的耳朵就消失了。

由于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没走太远，天就已经黑了。琉玛便问爱梅斯：“怎么样，还能走得动吗？”

爱梅斯点点头，琉玛却说：

“但是姐姐我可走不动啦，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不会有危险的。对了，好像没吃的了，你没问题吗？”

“嗯，我还不饿。”

“那就行了，今天早点休息吧。”琉玛就这样大剌剌地往地上一躺，爱梅斯想起来，好像自从出了城以后，她就一直看起来很困的样子，是因为使用魔法要消耗精力吗？爱梅斯不知道。

不过就这样躺在地上不行吧，爱梅斯本来想问一问用魔法能不能造个临时小屋之类的，不过看样子即使可以，琉玛也不会愿意，她好像什么都不愿意搞的样子，那自己也就将就将就好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奴隶嘛。爱梅斯想了想，也在琉玛的身旁躺下来。虽然粗糙的地面碰起来很不舒服，但是或许是由于白天受惊过度，爱梅斯还是很快睡着了。

啊，脖子好痛，因为这样的感受，爱梅斯从沉睡中苏醒，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脖子，脑袋像砖头一样沉，脖子痛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果然不用枕头不行啊，爱梅斯想，她在周围找到一块石头，但是枕在上面，比没有还要难受。

这个时候爱梅斯的睡意已经全没了，她站起身，在这样的热天，夜风吹着这样单薄的衣着，倒也完全不冷。

好想洗澡，爱梅斯这样想着，拍掉自己身上的草和泥土，琉玛的衣服似乎很耐脏，稍微拍一拍，就差不多回复到原来的样子了。不过裙子……有一种要往下掉的趋势，爱梅斯重新把裙子系好，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大概真的该吃饭了。

距离上次吃饭已经过去大约十五个小时了，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或许并不算什么，但是爱梅斯此时觉得有点头晕，虽然她经历过比这严重得多的饥饿，但是饿着总是不好的。

附近会不会有什么野兽呢？但是就算遇到了，肯定还是会打不过，不过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野兽的样子。爱梅斯这样胡思乱想着，便不敢离开这里了，天这么黑，如果迷路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到琉玛了。爱梅斯靠着树，眯着眼，想起了芭丽夫人。她现在在哪里呢？大概是在自己的老家安稳地过夜吧，能够重又见到自己的父母，一定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爱梅斯想。

以后，或许不会再见到夫人了，希望她能过得好。公爵家里会不会进入什么样的混乱呢？爱梅斯懒得去想，反正自己只是一介奴隶，没了就没了吧，说不定那个公子会嚷嚷着让人去找自己，不过最后肯定还是回到原来的生活。自己并不重要，没有人需要自己。

这样也好，就算自己走了也没有心理负担。琉玛并没有醒来的迹象，爱梅斯贴近她的身旁，蹲下来仔细地观察她。

她的睡态看起来很安稳，即使没有用枕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适，或许她相当适应这样的生活？距离天亮还有多久啊，她到底什么时候会醒呢？爱梅斯就这样蹲在那里，看着她的睡颜，说实话，还挺可爱。

琉玛突然翻滚了一下，然后就睁开了眼，爱梅斯差点被吓了一跳：“啊啊，你醒了。”

“是啊，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到了？”

“我设了闹钟，到四点就会提醒我。”

“原来现在四点了。”

“是啊，我睡了八个小时，你呢？”

“我也……刚醒不久，感觉脖子很不舒服。”

“是嘛，刚开始确实会不习惯，那接下来还是住旅店好了，反正也没几个钱。那我们赶紧出发吧，先到下一个城镇再说。”

“好。”

琉玛牵起爱梅斯的手，两个人一同走在凌晨未明的道路上。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爱梅斯说。

“我吗，没什么好讲的，再说你以后会想起来的。”

“但是我想听，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说了吗，我叫琉玛。”

“那个是星星的意思对吧？不过，职业呢？年龄呢？这些都很重要吧。”

“年龄……还是先不说了。职业……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就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嗯，以前在魔法学院当过教师。”

“哦哦，我就觉得你好像很厉害！那后来为什么不当了呢？”

“因为太无聊了，总是教一样的内容，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去做就行了。”

“那你后来去做什么了！”

琉玛想了想：“哦，那我就把第五世纪之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你好了，你应该不知道。”

“第五世纪？”爱梅斯想了想：“那是两千多年前吗？”

“不不，那是六百多年前，我说的是魔王历，这边用的还是中央历，这两个不一样。”

“哦哦，原来您已经活了这么久了吗？”

“其实，比这还要更久点？其实我本来应该很快就死了的，不过言叶请求我说，我所拥有的知识很珍贵，所以请我活下来吧，我就答应了她，一直使用转生的秘法。你知道，我是个很容易厌倦的人，所以帮言叶做了一些事情以后，我很快就不干了，之后我就去周游世界了，不过过了大概一百年，我也厌倦了，后来我就一直待在家里，总之就是很无聊啦，每天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现在就偶尔能找些乐子，好像这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哦，对了，倒是有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一直留着没有去处理，等到你们回来以后再说。”

琉玛所说的实在是很难理解，不过爱梅斯还是抓住了其中的几个词：“你说，转生的秘法？”

“是啊，就是制造一具新的身体，把原有的意识灌注进去。”

“那样的话，不就可以永生了吗？”

“是啊。”

“那会不会有很多人都想这么做？”

“有倒是也会有，不过因为难度很大，一般人没法做得起来。而且经过我们的教育，大部分人都确立了正确的生死观，他们不会怕死，而且用这个也并不是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呢？”

“因为啊，这玩意只是复制，复制完以后原本的意识还在啊，那个意识还是会随着原本的身体一起死掉，所以每次转生的时候，都会有‘啊，终于可以死掉了，累死我了’的想法，但是复制过去的那里醒来的时候就会觉得‘啊，我怎么是被复制的那个，好累’，之类的感觉。”

爱梅斯笑了：“原来活着那么累吗，那只要在死之前想着自己马上又要变年轻了不就行了。”

“嗯，后面习惯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如果觉得活着很累的话，为什么不干脆不要用呢？”

琉玛长长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不过因为是言叶的请求，我才这么办而已，唉，不过其实活着也还行，不算太糟。哦对了，我原来是一个人类，身体的寿命很短，所以我的一个朋友，叫做阿尤莎的半精灵，就说要把她的身体借给我，这样可以减少转生的频率，你现在看到的其实就是她的身体，不过她本人倒是早就死了。唉，真是过分，明明一起活下来陪陪我也好啊。所以你看，我继承了两个人的名字，所以我叫琉玛·阿尤莎。”

言叶，那好像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爱梅斯这样想着的时候，注意力又被后面的内容吸引过去了，于是她并没有去问言叶到底是谁。

“终于到城镇了。”琉玛吹了吹口哨，望着眼前的城门。爱梅斯靠在琉玛的身上喘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一天没有吃饭，晚上没有睡好，身体也相当疲劳，感觉已经到了极限。

“好了好了，马上就找地方住下来，我也很累啊。不过等会得去街上买点东西，等下再休息，坚持一下。”

两个人随便找了一家旅店，按琉玛的说法这些都很便宜，琉玛又在街上买了些容易携带的食品，给爱梅斯买了一些衣物，又买了两个包。

“本以为不会出来这么久的，不过沿路看看也挺好。”

“那就不要走这么快了啦。”爱梅斯抱怨道。

“啊，不过也没办法，两个城镇间距离有一点远，不走快一点的话，就又要在野外过夜了。”

“好吧，那还是在城镇里比较好。”

“对吧？好了，该洗澡了，你先进去吧。”

吃饱肚子，洗过澡，换上干净的合身衣裤，实在是全身舒爽，躺在柔软的床上，感觉简直是到了天国——爱梅斯闭上眼，就这样进入了幸福的梦乡，虽然，现在只是午后两点而已。

琉玛也在旁边的床上躺下，虽然现在还不是特别困，但是通过魔法，想什么时候睡着就能什么时候睡着，那还是稍稍配合一下爱梅斯吧，于是琉玛也休息了一番。

晚上十一点，爱梅斯醒了过来，果然在旅店就是不一样，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整个人感觉都好棒。

唯一的缺点就是——腿好酸，就像那个时候被卖作奴隶的时候一样，不过那几天走得并没有这么快，基本上是走走停停。

是不是要现在出发呢？但是，好不想走啊，好像再多休息一会儿。爱梅斯躺回到床上，想起了琉玛的话，反正多呆几天也没关系，那就慢慢走好啦！爱梅斯准备等琉玛醒了这样对她说。

但是现在是半夜，这样的话，生物钟就完全颠倒过来了，晚上走路也很容易看不见，得想办法调整回来，爱梅斯闭上眼，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怎么也睡不着了。

外面的各种声音都在干扰着爱梅斯的神经：风声，交谈声，好像是别的房间传来的，还有——是不是有什么吵闹的声音？

爱梅斯爬起来，向窗外看去，她发现楼下的路上有一些王国骑士的身影，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有什么犯人？还是发生了什么事？爱梅斯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感到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