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話 奴隶
爱梅斯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感到剧烈的头痛，她想要伸手去抱住脑袋，却发现手腕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根本抬不起来。
爱梅斯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手脚都挂着镣铐。自己是犯了什么罪吗？好像想不起来。难道说自己已经死了，之前有人救自己都是幻觉？地狱里就是这样的吗？
身体传来真实的感触，肚子很饿，而且很想上厕所，于是爱梅斯确定，自己或许还没有死。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于是爱梅斯叫起来：
“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而且……已经有点忍不住了。不过，既然都被关起来了，就算稍微弄脏一点也没关系吧，爱梅斯自暴自弃地想道。
自己一直都有一种自己应该去做什么的感觉，但是完全没有印象到底是什么。自己之前被困在山壁上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吧，既然那样的困境都熬过来了，那也不会有更糟的了。
虽然也有人说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不过既然自己没有什么必须保护的人，那么到时候只要直接死了就行了。不过……必须保护的人？
爱梅斯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吃惊，这个必须保护的人似乎在她的脑海里产生了一点波澜。如果有的话，那会是谁呢？自己出生以来，认识的就只有村子里的人，爷爷已经死了，其他的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就像往常无数次的思考一样，最终还是以“别再想了吧”结尾，于是爱梅斯的注意力重又转移回自己的身体上。
啊……真的忍不住了！爱梅斯试图站起来，但是被铐住的双手无法让身体保持平衡，脚镣倒是有一定的活动空间，但是再活动也活动不到外面去。爱梅斯真的觉得自己要不行了，马上就要漏出来了。尽管这并不是什么关乎生命的大事，但是会变得很脏很讨厌。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终于有人打开了房门，爱梅斯立刻叫起来：“我想去厕所！”
“厕所？行，我带你去。”听起来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男人帮爱梅斯解开镣铐，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拎了起来，爱梅斯就这样乖乖地被男人带去了厕所。
“好了吗？”爱梅斯听见门口的喊声。“好了好了，马上出来。”她一边回答一边抓紧活动手脚，然后慢悠悠地走出去。
“对了，您知道是谁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爱梅斯想办法套男人的话，虽然现状似乎不太妙，但是爱梅斯并不感到愤怒或者恐惧，似乎在很久以前，她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一样。
“你一个奴隶，还管这个干嘛。嗯，是个男的，好像是个商人吧。”
“这样啊，谢谢您。啊，原来我现在是奴隶了啊。”
“嗯。”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爱梅斯：“被拐过来的吗？不过别想太多，老子可不会同情你，毕竟是花了一万块钱买的。”
“一万块！这么多！”爱梅斯想起以前爷爷一个月的收入才一两百块，这都抵得上爷爷工作好几年了。
男人笑了起来：“哈哈，还真是出人意料，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毕竟你也是个年轻女人，虽然衣服很烂，但是能看得出来，不是那种烂货，倒像是贵族的女儿。不过贵族的女儿要是听说自己卖了一万块，大概会大喊大叫，说本小姐怎么可能只值一万块，之类的话吧，哈哈。”
“那当然不是，我是乡下长大的。”
“呵呵，一般的乡下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就算是贵族的女儿也差不多，你还在这笑着和我聊天，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可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你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
“啊哈哈，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人嘛，都可以好好交流对不对？”
“嗯，都是人啊……不过很可惜，现在我是人，而你不是，你只是个奴隶。我是比较和蔼可亲，因为我很善良，不过等到找好买家，你再笑也不迟。”
男人的话让爱梅斯感到有点不快，不过她并不想和男人顶撞，于是她问道：
“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你都不知道吗？这里是
“柯尼斯？那又是哪？”
“这你都不知道吗，就是王都啊？你总不会是外国人吧，不过也没什么外国。你这家伙，太让我吃惊了，好好回去呆着去吧，只要你不逃跑，我这边也会好好招待你的。”
“啊，那真是……麻烦你了。对了，可以给我弄点吃的吗，我肚子好饿。”
“知道了，等会会送过来的。”
于是爱梅斯被重新戴上了镣铐，关在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她又想了想，到底是拉吉骗了自己，还是加多骗了拉吉。
就这样过了两天，那个奴隶商人带着手下把爱梅斯带上一辆马车。这两天里爱梅斯过得不错，和男人聊过后自己也得到了在房间内活动的自由，不过自己原本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即使自己能够逃走也活不下去，爱梅斯很明白这一点。而看现在的状况，大概是要把她运到别的城市去了，就像先前说的柯尼斯之类。
马车里又进来了两个人，同样是奴隶，两个都是女的，看起来年纪和爱梅斯差不多或者稍微大一些。其中一个阴沉着脸，那副表情看起来极为难过，另一个则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接着又进来一个看守，他进来后就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马车开始移动起来，然而车厢里却寂寂无言，爱梅斯先前观察了一下，马车好像有前后两个车厢，在隔板的那一头应该还有其他人。爱梅斯感到有些无聊，于是她试着和其他人搭话。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她问看守，这两天她见过这个看守几次，但是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去柯尼斯。”看守简短地回答道。
“我们会在那里找到买家吗？”
“会吧，你们可是特别挑出来的。”
“会卖给谁呢？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
“那就不知道了，看你们的运气吧，多半是会卖给王公贵族吧，不过那里每个人对待奴隶的态度可不一样，他们有的有些特别癖好，有的只是找点体面的用人。”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看守还是商人，都愿意和爱梅斯聊上几句，虽然自己的命运并不在自己手中，但是和周围人的对话，自己还是可以控制的，体会到这一点，爱梅斯就感到愉快。她又转向旁边两个一言不发的少女：“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那个看起来很难过的少女慢慢抬起头，阴森森地说道：“你，该不会只是装成奴隶的样子，其实和他们是一伙的吧？”
“啊？我怎么会呢？啊哈哈，我确实是奴隶啊。”
“那你怎么还这么高兴，我们可是要被卖掉了啊！”
“是啊，不过我原来就过得不怎么样，之前一个人差点就死掉了，现在多少还能继续活着，不是挺好吗？你之前呢？是什么样的？”
少女叹了口气：“我以前过得还不错，爸爸总是在外面工作，妈妈经常在家，虽然不算多富足，但是至少不愁吃穿。之前就是出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就像着了魔一样，稀里糊涂就被带走了。唉。”
“你好像很难过，对了，我叫爱梅斯，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叫贝拉。”她瞥了一眼旁边的看守，说道：“我本来想着逃走的，结果根本逃不出去，现在也没办法咯。啊，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不过爱梅斯并没有太顾虑她的感受，而是继续问道：
“你以前家在哪里？”
“格斯。”
“那是在哪？”
“在西边，不过离这里不算近。”
爱梅斯又转向另一个看起来很害怕的女孩：“你呢？你叫什么？”
那个女孩看起来几乎是在发抖，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我叫……莎夏。”
她的状况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好，爱梅斯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不过，这两个人的表现使得爱梅斯也感到有些害怕了，成为奴隶真的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难道说之后会遇到……
马车颠簸了一天，爱梅斯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散架了，手脚也被拘束着，想上厕所也不行。终于到了晚餐的时间，三个人被允许下车活动一下，吃一点东西。那个看守笑着告诉她们说，是因为她们是高级品所以待遇才这么好的。
爱梅斯从草丛里上过厕所回来，临时的营地却发生了小小的骚乱，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抓着贝拉回来了，她身上沾着不少泥土，脸上还有被打的痕迹。
贝拉被丢在角落里，也没有人给她东西吃。爱梅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靠过去。莎夏身上则总是发出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氛围，爱梅斯猜想即使和她说话，恐怕也会很麻烦。吃过饭后，三个人又被押回车上。
贝拉的身上散发着泥土和草的味道，爱梅斯稍微离她远了一点，而她也只是低着头，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又过了一会儿，她那里传来了啜泣声。
看守并不在车里，车门已经锁上了，看样子是出不去，其他人应该在外面休息，搞不好也有人守夜，不过与之对应，在车里说什么都没关系。尽管手脚都被束缚着，加之车内空间并不大，恐怕没法尽情休息，但只是说些什么还是没问题的。爱梅斯便向贝拉问道：
“发生什么了？你试着逃跑了？”
“嗯。”比起白天更加有气无力的回答。
“不是说了已经不打算逃了吗？”
“那只是说给守卫听的而已。”
“为什么要跑呢，明明跑出去也无路可走。”
“是啊，我知道……”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是，我想回家啊……”
她的想法当然也很容易理解，如果有一个温暖的家在等待着自己，自己或许也会无论如何都想回去吧。但是，现在的爱梅斯也并没有帮助她的能力，爱梅斯想了想，问道：
“在这个国家买卖奴隶是合法的吗？”
“当然了，虽然一般禁止拐卖人口，但是这种事还是很常见。”
“那在其他的国家呢？”
“其他国家？这世界上不就这一个国家吗？”
“嗯？原来是这样吗！”
“对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是乡下人嘛。也就是说，我们国家统一了全世界咯？”
“那也不是，这个国家周围都是山，山的外面全是魔物，十分危险，一般不会有人出去。”
“原来是这样，那那些魔物会攻进来吗？”
“那倒也不会，大概是因为有山的阻隔，还有女神的护佑吧。”
“原来是这样。”爱梅斯想了想：“那在山的外面会不会有别的国家呢？”
“不会的。”贝拉回答道：“根据历史书记载，在一千多年以前的人魔大战中，人类被打败，不过因为女神大人出手相护，最后签订了和平条约，所有的人类来到这里生活，而魔物也不会进犯，直到现在都是如此，外面自然也不会有别的国家了。”
“那你知道魔物是什么样的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都没人见过嘛，不过故事书上写着的魔物，感觉都很可怕，动不动就要吃人。”
贝拉的肚子突然“咕咕”响了起来，她脸上变得有些兴奋的神情也一下子黯淡下去：“啊，好饿。”
爱梅斯抿了抿嘴：“抱歉，我也没分到多少吃的，也没有想到要给你留点。”
“算了，都是我自己不好。明天他们总会给我点东西吧，反正我真的不会再逃跑了。”
“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呢。”
“坚强啥呀，你不比我坚强多了，其实你也很想回家对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爱梅斯笑了笑，她没有告诉贝拉，自己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回家。
莎夏或许是被她们之间的氛围打动了，在旁边听着，有种想要加入谈话的感觉，爱梅斯便问她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啊，没……没有……”
“那，你家在哪里呢？”爱梅斯决定就一些容易回答的问题入手。
“家……我家在沃伦。”
“那又是在哪？”
旁边的贝拉插了一句：“在格斯东边一点不太远的地方。”
“那你家里又是什么样的呢？”
“我，我家……”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爸爸很凶，经常打妈妈和我。也是爸爸让我到这里来的。”
爱梅斯“啊”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想回家吗？”
“妈妈……妈妈也总是让我感觉很害怕。我不太想回去了。”
“你觉得害怕吗，在这里。”
“嗯，因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爱梅斯原本想安慰她，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是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会遇到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夜渐渐地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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