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話 危机

听着迫近的嚎叫声,爱梅斯慌了神,慌忙之中向左侧跑去,右边是更高的山壁,一时间无法登上去,左边是下去的斜坡,至少还能进行移动,于是爱梅斯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这样的路线。

事实上,在老爷爷活着的十年间,从来都没有给她讲过山上有野兽,山里很危险之类的话,作为护林员的老爷爷,对山间的情况自然是十分清楚的,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此时的爱梅斯,当然无暇思考这样的问题。

左侧的斜坡相当陡峭,虽然看起来能走,但是一踏上去就会明白,站在上面连控制身体都困难。爱梅斯死死抓住旁边斜生的树,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

等到那个什么野兽走了,自己再爬上去吧,爱梅斯这样想着,注意倾听上面传来的声音。然而那样的嚎叫声却并没有响起,爱梅斯的手却先支撑不住了,她的身体还没有开始发育,之前也几乎没有锻炼过,所以仅仅是吊着两分钟,她的手已经失去了气力,更遑论向上爬了。在听见野兽下一次的呼号之前,她就失去了身体的支点,连滚带爬地摔下了山壁。

好疼,好疼。爱梅斯只有这样的想法,却发不出声音,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在悲鸣。虽然山壁是一段段的,落下来的距离并不太高,但与山壁碰撞、摔落在地的疼痛还是让她无法忍耐。爱梅斯颤抖着用手臂支撑着身体爬起来,手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又酥又麻,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东西。

爱梅斯靠着又硬又凉的山石休息了一下,虽然浑身还是很痛,但是好像没有哪里骨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尝试着站起身,双腿因为脱力与恐惧还在发抖。向着外侧走了几步,从茂密的树枝间探出头,爱梅斯便明白了:向下方的沟谷还有相当的距离,而向上爬回到原本的山路——自己还能做到吗?

爱梅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去哪里。现在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回头,自己离开村子还不太久,想必很快就能回去。但是,回想起村子里那些人的目光,那些事不关己的讥讽的话语,爱梅斯就觉得,自己不想再回去。

即使爷爷的墓还在那里,自己也不想再回去,更何况爷爷都已经不在了。

那么就只能往前走了,向西去往修道院。自己只是知道沿着山路可以到达,但是自己好像没法爬上去,别的路是不是能走通就完全不清楚了,而往别的方向,也没有听说附近有什么村镇。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行动起来!爱梅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身,向前走去。

不过没走多远她就绝望了,她所在的这部分只是山腰的一个平台,范围很小,如果不向上爬或者向下去,就只能在这块平台上等死了。爱梅斯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实在是爬不上去,完全没有落脚点,体力也已经不够了。在无奈中苦恼了几个小时后,爱梅斯最后还是拿出带着的小包里仅有的一点食物,先恢复一点体力,熬过今晚,再想办法。


中央神圣历3264年 第一季 25日

三天前,几个商人进山去收购货物,在接近那里的修道院的地方有几家猎户,从他们那里可以买到山里的一些特产,虽然路上很辛苦,但是转卖到城里的话,利润还是会令人满意。

为首的商人名叫拉吉,他原本就是住在那里的一家猎户的长子,虽然说是猎户,但是山里总共也只有两种野兽,很多时候还是要靠采集果实和一些药草,和修道院交换粮食才能生存,甚至也有人去修道院帮忙种地,当然,生存的手段有很多。总之,拉吉忍受不了那样的生活,于是出来了,留下他的弟弟在家继续从事老本行。到了城市的拉吉当然也不是一帆风顺,他几次徘徊在破产的边缘,直到从事目前的买卖,有了还算稳定的收入,也结婚生了孩子。

没有人知道那里为什么会有一座修道院,深山老林中没有人会去祷告,各种物资也完全不方便运输。不过到过那里的拉吉知道,那里的修女们都是普通人,而且都很和善可亲。她们放弃城里的便利生活而去那里,确实值得怀疑,不过既然可以用“修行就应该去安静的地方”这样的理由来解释,拉吉也就懒得思考了。修道院的生活自给自足,教会也并没有什么禁忌,在那里她们甚至养殖了一些家禽家畜,总之过得相当不错。

收购完山中的特产,拉吉一行人便沿着原路返回,按照预定,明天他们就能回到城里了,然而在路上,拉吉注意到对面的山壁的林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他碰了碰同伴的胳膊: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同伴眯着眼看了看:“感觉像是有个人?”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真的要去吗?我们还有那么多货物。”

“说不定有人需要帮助呢?货物就先放在这儿好了,让雷克看着就行。”

“好吧。”名叫加多的商人有点不情愿地放下肩头的货物。

过了一个多小时,拉吉和加多好不容易绕到了对面的山腰,在那里捡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

少女身着灰色的袍子,这样的衣服在山里很不显眼,不过她那头金黄色的头发救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在一片绿色中探出头来,拉吉恐怕也不会发现她。少女看起来饿了三四天,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恐怕已经是极限了。拉吉给她喂了一点水,和加多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回山路上。

雷克远远看着他们从另一边走过来,向他们挥手。拉吉放下背在背上的少女,坐在石头上喘息。

“怎么会有人在那里,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雷克不解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等她有力气了问问她吧。你拿点水和吃的出来,先给她一点。”

拉吉小心地把水和食物喂进少女的嘴里,她也睁开眼来:“我……”

“别说话,先吃点东西。”拉吉用言语制止她,于是她听话地照做了。少女温顺的样子让拉吉产生了怜爱之情,这个时候加多问道:

“大哥,你为什么会想要救她呢?”

拉吉想了想,闭上眼:“我以前还有个妹妹,比现在这个弟弟要大的,她很顽皮,经常到处乱跑,当时我年纪也不大,不懂事。那个冬天,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全家都急得要命,不过我当时也不懂,妹妹一直都没有回来,到了春天,我们才在林子里找到她,推测可能是迷路了。那段时间,大概一年吧,家里的那种感觉都让我难以忘记,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后来我就想,如果有个人能帮她一把就好了。我看到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就会想起来这件事,有的时候哪怕只是稍微付出一点,就能救别人的命,你看,这不是刚好碰上了吗?”

“嗯,大哥说得对,不过接下来应该把她送去哪里呢?”

“问问她吧,看她家在哪里。”

“现在也快到傍晚了,我们就在附近过夜吧,哪怕迟一天回去也不打紧。”

扎完营,吃过饭,看着天边渐落的斜阳,和同样下落的小小的白色月亮,拉吉来到少女的身旁,和她搭话道:

“我叫拉吉,你叫什么名字?”

“爱梅斯。谢谢你们救了我。”少女转过头来看着他,点点头。

“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种地方,还呆了好几天。”

“我以前和爷爷住在附近的村子里,不过爷爷前一段时间去世了,村里的其他人都不待见我,有一个叔叔告诉我可以去西边的修道院,在那里说不定可以活下去,所以我就想往那边走,结果在路上摔了下去,就被困在那里了。”

“这样吗。”拉吉扶额问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修道院吗?”

“嗯,你们知道那里吗?”

“知道,那里的修女们人都很好。”

“是吗,那太好了。”爱梅斯浅浅笑起来,那样温暖的笑容让拉吉产生了一丝迷恋,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把她带回家收养的想法,但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否定——自己的妻子绝不会容许自己把这样来历不明的女孩带回家,而且自己的收入也并没有高到可以再养活一个人。

“好,那明天,我们就把她送到修道院去吧。”拉吉一拍大腿,这样说道。

“大哥,我们的水和食物恐怕不够了,一来一回,加上回城的时间,恐怕还要三四天,但是算上四个人的话,我们只有两天的分了。”那个有点胖胖的雷克说。

拉吉想了起来,尽管出发的时候尽量多准备了一些,但是多了一个人,再多两天的话,恐怕确实……不过这个时候,加多自告奋勇道:

“大哥,明天你就和雷克带着货物先回去吧,你们两个人分可能会重点,但是就不用多来回两天了,至于她,我把她送过去就行,你看怎么样?”

拉吉想了想同意了,加多是个精明的人,办事也很少出差错,只是带着个人去修道院而已,路上没什么危险,想来也不会有事。众人把水和食物分了分,一共八份,拉吉和雷克拿三份,他们两人大约一天半就能回到城里,而加多和爱梅斯则拿五份,当然,都由加多背着。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营帐、吃过一点东西后,拉吉和雷克就上路了,而加多和爱梅斯也同样出发。

一路上加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爱梅斯跟着他不要走散了。虽然不认识路,爱梅斯还是一路观察太阳,然后她发现,他们好像是在向西南偏南方向走。

又走了一段,爱梅斯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啊,就是这条路。”加多回答。

“不是说修道院在西边吗?为什么我们却在往南走?”

“啊,因为从我们出发那个地方直接过去,中间有座很高的山,不方便,你看,北边是不是有座山?所以要绕一点路,放心啦,我对这附近很熟悉的。”

“那他们呢?是往东南边走了吗?”

“对对,那边有座城市,叫做哈菲Harphe,我们平时就在那里活动。”

爱梅斯看了看北方,加多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漏洞,于是她就相信了。

因为爱梅斯的脚力不健,这一天并没能到修道院,这晚,两个人找了块空地扎营休息。爱梅斯在地上用树枝画着地图,向加多问道:

“我们现在是在这里对吧?”

“啊啊,差不多,不过稍微往西一点吧。”

“我们这样走,什么时候才能到修道院啊?”

“再过两天吧,两天能到了。”

“我们的食物……够吗?”

“够,你吃得少,这些够我们吃三天了。”

“是嘛,那就好,但是你回去的时候怎么办?”

“我跟修道院里买一点东西就行了,不用担心。”

“啊……真的是太麻烦你们了,真的,非常感谢。”爱梅斯深深地低下头。

“没关系,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嘛,遇到别人就稍微帮一把,大哥昨天不也说了吗。”

加多那张猴子一样的脸上洋溢起温暖的笑容,尽管他的面孔让爱梅斯觉得不太舒服,但是人不可貌相,这样的道理爱梅斯还是明白的。

就这样安然无事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两人继续向西南边走去。

因为这两晚都没能睡得太好,加之之前几日的疲劳,爱梅斯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虽然也很累,但是勉强能够跟在加多的后面走下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爱梅斯突然发觉,好像自己一直在走下山的路,她又问加多:

“我们怎么在下山?不是说修道院在山里面吗?”

“嗯是啊,不过跟着我就行了,不会错的。”

“真的吗,我们到底在往哪里走啊。”

“都说了跟我走!别这么吵吵闹闹的,我也很累了好吧!”

加多突然发起火来,他虽然个子不高,但也比爱梅斯高出一个多头来,爱梅斯有些害怕他,于是没有继续发问。

弄了一点吃的,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爱梅斯突然发觉,向着前面看去,居然是城镇了!爱梅斯赶忙又问道:

“怎么都走到城镇了!这里到底是哪!”

加多叹了口气,回答道:

“其实我们的食物不太够了,而且几天没洗澡了,突然很想洗个澡好好休息一天,我准备在这里补给一下,然后再过去。”

爱梅斯点点头,她觉得这样的想法是很合理的,不过她又想到:“来这里要花钱吧,那样的话不会又让你吃亏了……”

她的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不会的,我怎么会吃亏呢?”接着爱梅斯就感到脑袋后面受到了撞击,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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