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国与永远的少女_ver1

记忆

过了七日，恩迪亚和阿尤莎就离开了。在这几天里他们已经将月弥城几乎游历了一遍，月弥城并不是很大，周边也没有什么有趣的景点，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了。当然，他们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探望言叶并且稍微陪陪她，这样的目的当然完成得很好。

尽管没有什么言破的感觉，但是阿尤莎和言叶之间的气氛变得缓和了，尽管阿尤莎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言叶居然会是一个叫做希露蒂的人的转世，但是她们已经能够比较普通地谈天了。

他们离开后第二天，如姬一行就踏上了去道安村的行程，具体的情况在之前就已经对言叶说过，她也同意一起跟着去。

车站和往常一样，热闹而又平静，大多数旅客都只是静静地在等待，或者和身边的同伴小声谈天。玛恩回想起上一次出行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是一次无聊的任务罢了，现在想起来，说不定有什么深意。

玛恩向菲奥拉问道：“之前让我去道安村，是和你有关系吗？”

“嗯？没有啊，我怎么会管那种事，可能是别人的什么安排吧。”

“但是那边根本就没有联络，而且……那边原本的神父都死了，在那边的是另外两个逃难过来的人，确实该去那里看一看情况了。”

“如果可能的话，真不希望战火会烧到那里啊。”如姬看着远方，喃喃道。菲奥拉握住她的手：

“没关系的，我们不就是要去回收那些东西吗，而且说不定都已经坏掉了，没关系的。”

菲奥拉的说法有点奇怪，如姬笑了笑，提着空荡荡的大包上了车。

旅途平稳而又平静，四个人坐在一个类似小包厢的区域里，感觉相当不错。言叶突然想了起来，大约半年前自己来月弥城的时候，当时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然后在这里遇到了如姬。她就说道：

“我想起来，当时我们不就是在这里遇到的吗，嗯，在你来之前，还有一个女人跑到这里来问我要吃的，说她是逃难的难民，好像。”

“是嘛，那时候，确实，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如姬说。

“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啊，现在的准备做得怎么样了，怎么感觉敌人早就已经虎视眈眈了。”言叶有点担心。

“我们一直都在准备，没问题的。而且最近我们也在招揽黄昏国度的人民，让他们也能够为我们所用。”

“他们怎么会为月弥城作战呢？明明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们是以主菲奥拉的名义进行的，在黄昏国度的人民中，还保持了一些比较纯正的紫水晶信仰。你知道，要让人愿意献身，要不是靠民族情怀，要不就是靠信仰。我们本来就是占理的一方，我们所提出的请求，也就是供给他们装备和训练他们，让他们守卫自己的家园罢了，我们可没有做任何不好的事情哦。而且，我们实行的制度内部，人人平等，就像我们的教会一样。”

“教会里真的人人平等吗？”玛恩忍不住吐槽道。

“嗯……实际上嘛，确实会有一点点问题存在，不过，从理论上来讲就是这样的，确实要有人做一些领导性的工作，但是每个人拿的补贴和吃的东西不都是一样的吗。”

“嗯，那好像倒是，不过你们两个就完全不一样吧！”玛恩说。

“嗯……那也没办法吧。”如姬移开视线，“毕竟我们是大贤者和神，当然不能和其他人完全一样。不过，你仔细想想，我们住的地方除了稍微大一点以外，也并没有比别人好多少，至少每个人都有吃有住，也没有听说有人不满意。”

“我看你们就是想找借口偷偷享受。”言叶开玩笑说，不过她突然想了起来：“不对，我们说这些，万一有人偷听怎么办？”

“别担心啊，我早就张开隔音结界了。”如姬摆摆手，“不过现在物资慢慢开始紧张了起来，得想办法扩大生产了，不过这些可以慢慢来，有专门的人负责这些，会调配好的。好了，不要谈这些让人头疼的事啦，嗯……要不然来帮你们找回一下记忆吧，毕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四个人都是生活在这里的啊。”

“这里，是说道安村吗？”言叶问道，“我看日记里好像并没有提到，好像一直都在另外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哦哦，那不是，那个是菲奥拉的家，后来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月弥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道安村所在的地方，以前是一个叫做月海镇的地方，那是希露蒂的家乡。”

“原来是这样吗，那里是什么样的呢？现在回去看看，说不定能想起来一点。”

“现在已经和那时候完全不同了，原来的大部分地方都已经毁灭了。”

“啊——是这样吗，那玛恩也住在这里吗？”

“嗯，她那时候不是叫做伊洛塔斯吗，她也有一段时间住在那，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她的。唉。”

如姬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是叹息里却似乎包含了无限的感情，言叶不禁想象，那时候到底发生过一些什么。

“以后可以把从前发生的事情讲给我听吗？”说实话，言叶现在已经有点期待希露蒂的身份了，毕竟在如姬和菲奥拉的描述里，她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人当然会期望自己变得了不起和受人喜爱，于是她也想要知道希露蒂的过去。言叶对原本自己“言叶”这个身份并没有太大的认同感，或者说她有时候会觉得，“言叶”到底是谁？这样特别的陌生想法，所以如果有人告诉她，她其实是另一个人的话，她也并不会特别抵触。

然而玛恩还是不太能够接受自己是一个叫做伊洛塔丝的人，尽管经过测试，她认识古代语和古代精灵语，但是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嗯……有空跟你讲一讲吧，不过我也是后来才来的，更加之前的事情就要问菲奥拉了。”

“那都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你和我了解的差不多，差不多讲一讲就够了。”菲奥拉闭着眼，平静地说。

之后玛恩如姬和言叶又作了一些随意的闲聊，而菲奥拉则一直在一旁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列车在道安附近的车站停了下来。言叶突然问道：

“为什么会把列车开到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来呢？”

如姬笑了笑：“因为我要来呀。而且，这附近也没什么大城市不是吗，人口，实在是减少太多了。”

言叶突然想了起来，虽然生活在其中没什么实感，但是月弥城的人口密度是远比其他地方，包括塔玛城高的，这么说来，光是月弥城的人口其实就相当于一个相当大的城市或者区域。

她们走出车站，风在黄昏的旷野上荡漾，言叶想起来，自己确实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了。久违的阳光。

她突然觉得有些兴奋，想要跳起来，但她还是忍住了，而玛恩则是眯着眼，看起来不太习惯的样子。

“以前啊，那边是一座山头，上面有着教会，从教会往外看就是大海，那样的景色真的很棒。”如姬望着远方，非常怀念地说道。

“那现在呢，还能看到大海吗？”言叶问。

“早就没有了，一开始是海岸线不断往外延伸，过了一千年，那边就已经不是海边了，之后又发生了各种事情，连山都没有了，现在的海岸线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已经回不去了。”

四个人在黄昏的天色中沿着乡间的小路慢慢走着，菲奥拉突然有一种错觉，这就像以前，夏尔和艾琳达带着她们两个去外面溜达，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就加紧往家跑，不然天黑了就看不太清路了。不过，这里的天已经永远不会黑了，永远不用再担心，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然而，家已经没有了。菲奥拉又想起了让和艾琳达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感到了久违的伤感，那些事情本该久远得记不起来了，即使记起来也不应该产生任何的感情，但是那些事情所带来的情感直到今天还没有完全消逝。

“我们今晚在哪里过夜呢？”菲奥拉突然问道，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向夏尔这样问的时候一样。

如姬转头看向菲奥拉：“我们不是带了帐篷吗，随便在哪里找片干净的空地都行。”

“啊——是啊。”菲奥拉感叹道，她此时就背着其中一个帐篷，现在的帐篷已经和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又轻又小巧，但那仍然是帐篷。

她转头看向言叶，比自己还要矮的身体，她又想起了从前发生的事情，她的眼睛有一点湿润，于是她宣言道：

“今天我想和言叶——睡觉。”

如姬看向她，她大概猜到了，菲奥拉在想什么，一方面是由于她们相互了解，一方面也是她最开始回到这里的时候，也有着同样的感情，而且此时，希露蒂——言叶也在这里。她说道：

“好，那我也要一起。”

言叶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变得奇怪的两人，试探性地问道：

“三个人会不会太挤了？”

“没关系，就这样吧。”菲奥拉作了最终的决定，于是言叶也不再说话了，虽然她感到有一点不安。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玛恩问道，虽然是说要回收东西，但是她还完全不知道那些所谓的东西在哪。

“要不然，先去教会看一看吧。”菲奥拉提议道，那里确实可以作为一个落脚点。

玛恩想了想，表示同意，她觉得在那里应该不会再遇到危险了。

村子里的人比起上次来好像多了一些，不过也并没有人对他们的到来表示多么关心，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不过如姬和菲奥拉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的样子，只是安然地这样往前走。

言叶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不是有扫把可以用吗，为什么要用走的呢？”

如姬叹了口气：“到这里来的话，没那么方便，一方面扫把有一点重，另一方面没有办法补充能量，所以还是走比较靠谱。”

“那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交通工具吗？”

“不用，这里地方不大，靠走的就足够了。”

菲奥拉对如姬问道：

“你前几年就是呆在这里吗，怎么别人好像都不认识你的样子。”

“嗯，确实是在这附近。不认识我是因为嘛，用了一点小手段~”

“所以啊，为什么当时不带我一起来！我可是寂寞了好久！”

“嗯……对不起呀。”

这样的事情以前难道不是发生过很多次吗？言叶隐隐约约记得如姬好像说过类似的话，不过现在看来，到底是不是这样呢？

经过小路，经过较为宽阔的街道，很快就看到了那幢带着塔楼的白色建筑。玛恩走在前面，领着她们径直走了过去。

她们接近教会的时候，玛恩注意到旁边一家人家的老爷爷，似乎还有点面熟，正盯着她们，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玛恩稍微想了想，走过去：

“你好，请问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们呢？”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从月弥城。”

“哦，那就好。”

“请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到这里来稍微办一点事情。”

“没关系。”老人的视线游离着：“呃，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诺古尔神父他们。虽然不太可能。”

“嗯？他们难道不在这里吗？”

“修女小姐认识他们吗？”

“是啊，我从前来过这里。”

“是吗，难怪看你有点面善呢。他们两个月前就离开了，说是要往东边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们有说要去干什么吗？”玛恩说着，心里暗想，原来他们已经这样受民众信赖了。

“嗯……好像是说要去寻找希望，什么的。”

“那另外两个人呢，她们也走了吗？”

“是的。现在这间教会，就空着了。”

“这样吗，那我们是否方便借住一段时间？”

“你们并不是来接管这里的吧，也罢。在神父他们回来之前，你们请便吧。”

老人颤颤巍巍往屋子里头走，留下了疑惑的玛恩和其他人。

“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吧。”玛恩说，她并不是特别顾忌那几个人，一方面他们或许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另一方面他们也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教会的门只是普通地关着，很容易就打开了，里面很干净，干净得就像是没有人住在这里一样。玛恩到里面看了一看，发现那三个人的生活用品也全都不见了。

“看来他们是真的走了。”大家最后聚在了桌前，玛恩说，“不过这样也方便点。”

“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呢？在这里不好吗？”言叶问。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对他们也没什么了解，只是知道他们之前的经历好像很坎坷。”

玛恩对她们大致讲了一讲那两日的经历，言叶就问如姬：

“你经常在外面，难道就不担心会遇到危险吗？”

“我嘛，一直都比较注意的，毕竟时间长了，大概能分辨出每个人是什么人，有人在附近的话也能大概感受到。而且，从前我和菲奥拉也学过一些防身的技术，再加上我们一直都很年轻吗，有活力，就算受点小伤也会很快恢复，所以还好吧。”

“不可以！如姬还是有我跟着比较好。”菲奥拉像是生气的小孩子一样说道，言叶不禁想，她们到底是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只是一时这样表现一下呢？

“好啦，不管怎么样，我们找到安全的住所了，也不用睡帐篷了，不是很好吗？”如姬说，“总之，我们还是先去做点吃的吧，明天再去干活吧。”

玛恩直勾勾地盯着墙壁，她似乎还能回忆起，莉莉和丽珀艾尔，穿着白袍子，站在那里的样子。

夜晚，就如白天所说过的那样，玛恩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而如姬菲奥拉和言叶则在旁边的房间里闹腾。隔着薄薄的墙壁，玛恩能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终于，她也忍耐不住了，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言叶正被其他两人左右拥抱着，而她自己还是一脸无辜的表情，看见玛恩的到来，她如同看见了一丝获救的希望，而玛恩看着眼前的情形，却并没有任何解救她的想法——她有点想离开这里，但是贸然进来又一下子出去，显然不是很好。

“嗯……我想知道，这里没有充能的地方吗？”玛恩问。

“充能？给袍子吗？”如姬一边揉着言叶的身体，一边随意回答道。

“是呀是呀。”

“这里有阳光，可以用太阳能充能模式吧，虽然比较慢，但是白天一直穿在身上，只要活动一段时间，应该就足够日常使用了。”

“但是……我的袍子好像没有这个功能！”

“哦！是这样啊！是我疏忽了。”菲奥拉回答道，“好的，这次回去就给你发新的袍子。”

“那我这次怎么办啊……”玛恩感到欲哭无泪，“这边的人难道就不需要用魔法吗？”

“确实比较少呢，毕竟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有机会学的东西。”如姬说，“好啦，你就稍微忍一忍，有我们在，没有问题的。”如姬说。

“要是有紧急情况需要联络怎么办？”

“不要单独行动就好了。”

“那好吧，我先把它切换到关闭模式，嗯，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开启吧。对了，言叶……没关系吗？”

玛恩终于提到了自己，言叶感到有些宽慰，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什么，玛恩与言叶互相注视着，玛恩看着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言叶，无奈地摇了摇头。

“玛恩也想加入我们吗？”菲奥拉问道，不过她看起来并不太介意与玛恩分享，倒更像是真心话。

“我……还是不了。”玛恩离开房间，关上门。她有点想搬到别的房间去，不过那里也并不算吵闹，所以也没关系。

为什么她们活了这么久，还是像小孩子一样，而不是像一般的老人那样沉稳呢，玛恩忍不住这样想，不过，她们也并不是不够稳重。

“因为她们本来就是这样啊，没有因为受限于身份地位的原因而压抑自己而已。”玛恩仿佛听见了言叶的声音，她环顾四周，然而并没有发现别人。

实际上，言叶也并没有感到太多反感，因为如姬和菲奥拉也确实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她感到多少有点疲惫，想要快一点休息而已。

“你们就这么喜欢希露蒂吗？”她忍不住问道。她过去曾经盼望着被拥抱，但是真的被这样做的时候还是感到不太适应。

“那当然了。”如姬回答道。

“到底是为什么，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不是看过一点我们的日记嘛。”

“但是那上面都是一些比较严肃的事情，完全看不出什么东西。”

“啊，也是，毕竟那些事情也不会记下来嘛。”

“那些事情？”言叶隐隐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啊，不用乱想，就是很普通的，对话之类的。你知道的，人在一起很久就会有感情，尤其是对方很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彼此互相关照之类的。”如姬说。

“嗯，没有她在的话，我们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一直在夏尔那里，我们……我自己都难以想象，之后会变成什么样。”菲奥拉说。

“夏尔？她是什么样的呢？很不好吗？”

“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也太过于呵护我们了，我们在一起只有快乐的时光，他不会强迫我们去进行痛苦的训练，但是如果不那样做，我们就无法成长，就永远无法自立，不能自立的人，永远不能堂堂正正地活着。”菲奥拉感叹道。“你记不起他了吗，他可是你的弟弟。”

“弟弟……”言叶想起自己的母亲后来再也不能生育之事，虽然在这件事上她并不感到多么抱歉，但是她也确实曾经想过想要有兄弟姐妹，虽然只不过是想想而已。她不太能想象得出有一个弟弟到底会是什么样。

“我确实记不起来了。”言叶回答。

“没关系，现在还早呢。反正，没有希露蒂姐姐，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而且她真的很温柔，虽然并不会直接表现出来，但是如果能明白她的意图，就能很清楚地感觉到，为什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啊，那我觉得我也挺温柔的。”言叶说。

“嗯嗯，言叶是很温柔，所以给我们抱好不好。”菲奥拉趁势贴上来，如姬也拉着言叶的身体，高兴地晃个不停。

“你们啊，只是把我当做玩具吧？”虽然这么说着，两人却并不为所动，在被挤得燥热起来的床上，言叶好不容易还是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啊，言叶这样想着，看了看时间，途中似乎翻来覆去醒了几次，现在距离入睡的时候已经过去八小时了，按理来说是足够了，但是还是觉得困。菲奥拉平平地躺着，手和脚都收在一起，姿势相当规矩，而如姬则背靠着自己侧身蜷成一团，她们牢牢地把自己夹在中间，自己几乎都没有可以动的地方，这样躺着实在是太难受了，言叶也有些不太想继续睡下去了，她轻手轻脚地避开她们的身体，爬起来。

言叶闭上眼回想了一下，夜间好像做了不少梦，似乎有在湖上走来走去的，有到处躲藏的，不过现在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她来到窗前，轻轻将厚厚的窗帘拨开一条小缝，透过缝隙，外面金色与红色交织的天色映了进来。

言叶赶紧又把窗帘拉起来，随便套上一件衣服离开房间，这里的温度刚好比较宜人，对言叶来说稍微冷了一点，但是完全可以接受，穿袍子的话就太重太不方便了，也没有必要，不过也不能只穿内衣就到处乱跑。言叶先去了一趟洗手间，之后想了想，来到隔壁玛恩的房间。她不太想把如姬和菲奥拉吵醒，但是却有点想看看玛恩的样子。

玛恩很普通地侧躺着，看起来相当安详，言叶注意到她的身材相当不错，绝对是四人中最有女人味的一个，平时穿着宽大的袍子不容易看出来，但是现在就可以一目了然，不过言叶也并没有感到羡慕。玛恩身旁空出了很大一块地方，言叶悄悄走过去，控制好身体在上面躺下来——

床上很凉爽，因为没有人睡过，离玛恩也有足够的空间，而且还有一个空着的枕头，言叶把自己调整到一个好的位置，闭上眼，她感到了让她幸福的舒适感，困意再度向她袭来——

“真是的，言叶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睡觉了。”

“我们那确实太挤了吧，让她休息休息吧。”

“现在也不早了，还是叫她起来吧？”

是如姬和菲奥拉的声音。言叶努力想要睁开眼，但是眼皮还是沉重得不行。

“你醒了吗？”菲奥拉温柔的声音就在她的耳际，言叶努力地挺起身晃动着头颅，但还是无法将睡意完全消去。

“没关系，再休息一下好了，等会到外面来就好。”

“玛——恩呢？”言叶的嘴里发出自己都不敢相信是自己在说话的嘟哝。

“她在准备早餐呢。”

言叶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感觉脖子和脑袋还是隐隐发疼，她来到外面，发现其他人差不多都搞好了。

“快点快点，吃完了我们就出发了。”如姬满脸笑意看着她，言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吃过饭后，每个人都带上少量的必备品，向着原野进发。教会在村庄偏东的位置，而按照如姬的说法，她们要去的地方在村庄的北面。

村子的北边几乎都是荒原，平坦的大地上只生长着零星的黄色的草，没有人会住在这里，地上有几道不太深的像是沟渠一样的东西，言叶问道：

“这些是什么？像沟一样的。”

“那是以前村民引水的灌溉渠，不过后来水源枯竭了，就没法再使用了。”如姬回答道。

言叶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自己曾经见过这里的景象的感觉，而且似乎在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小孩子在这里玩耍……她不能确定自己是在书里看过，还是在哪里听说过类似的情景，反正她不觉得自己会见过。

当时自己好像是个外来人，然后那个小孩就回去叫她的家人了来着……言叶陷入了思索，但她还是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候身边响起了如姬的声音：

“从前这里还是一片森林，或者说是树海，有河水从其间流过，谁也不会想到，居然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的家乡吗？”言叶问道。

“嗯，虽然在这里的时间不算太久，但确实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如姬回答道。

“那你们原来，住在哪里呢？”

“就是那边一块吧，应该。”如姬指向西边，“我们的家，嗯，应该叫卡尔斯托姆家，就在那边不远处，我们现在站的这里原来应该是一片小山坡，再向西有一座教会，教会的旁边就是海。”她指着那边平坦的大地，这样说道。

“我们今天就是要去那里吗？”

“不是，那里，早就没有什么东西了，我们要去的是北边，过去，被森林环绕的一个地方。”

如姬和菲奥拉稳步走在前面，言叶与玛恩跟在后面，如姬和菲奥拉小声地交谈起来。

“怎么，你还是不想看到那里吗？”

“虽然都过去那么久了，但还是觉得不太愉快。你之前去过那里吗？”

“去看过一次，不过并没有做什么。那里……稍微有点危险。”

“危险吗？那我们还要去吗。”

“那当然，没关系的。”

“就是因为琉玛吗？她到底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来看看。”

“过去，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言叶忍不住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是在希露蒂姐姐，不在以后的事情了，我觉得，没必要说了吧。”如姬回应道。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如姬停下了脚步：“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这里吗？但是，要怎么去呢？”菲奥拉说。

言叶很是摸不着头脑，这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什么叫做“怎么去”呢？如姬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物体，将它伸展开，物体变成了长着四条腿的，钻头机的形状。

“哦哦，原来你还带了这个。”菲奥拉惊叹道。

“那当然，你们帮忙扶一下，要往下挖了，应该不会太深。”

这种小型的魔导机械携带的魔力不会太多，不过看来还是相当够用，几个人控制着钻头以挖出比较大的洞来，向下挖了两米，就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往两边试试。”

那个坚硬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像是一个金属制的圆柱体的侧面，如姬又指挥她们向圆柱延伸的地方向前挖，又挖了两个小时以后，终于到了尽头。这个时候四个人都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

“好脏啊，今天回去得洗一下袍子了。”言叶叹息道，不过她当然不会为来到这里而后悔 。

“没关系，今天如果能搞定的话，可以回去休息几天再回去。”如姬说。

“这里就是入口了吗。”菲奥拉还在拨弄着钻头，“要是进不去该咋办。”

“没关系的，先试试看吧。”下面已经变得很黑，如姬和菲奥拉使用了照明魔法。又向下挖了一点，圆柱体的那一侧像是一堵墙，如姬伸手除去上面的泥土，里面的东西慢慢显露了出来——那是一扇大门。

“嗯——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开门了。对了，最好有一个人在上面望望风，你们谁愿意上去的。”如姬捏着衣服的领口扇了扇。

“我去好了。”玛恩说道，她小心地从刚才留下的泥土台阶上爬上去，然后就消失在了刚才挖出来的通道那头。

言叶好奇地凑上去看，大门上面有两个把手 ，不过锈蚀得比较厉害，还有一个被泥土堵住的孔，言叶猜想那里就是打开 大门的关键。

“是不是就是通过这个洞，可以打开门。”言叶指着那里问道。

“是啊，不过这个是古老的机械结构，而且非常坚固，我们以前就没法……不过，是不能打开这里。”如姬说。

这有什么不同吗？言叶疑惑地想道。然而菲奥拉发话了：

“试试看吧。现在大概已经没那么坚固了。”

她拿着钻头，用力地向大门上捅去，钻头与门的材料摩擦，发出了巨大的刺耳声响，菲奥拉皱着眉头叫道：

“你们也来帮忙！”

三个人协力将钻头捅向那个洞的位置，一些材料就在这样的碰撞中飞溅出来，不一会儿，门上就开了一个大洞。

“好了 ，进去吧。”菲奥拉推开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门，一股潮湿的味道淡淡地飘来。如姬和菲奥拉，带着相当严肃的表情向里面走去，言叶这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是一条走廊，只不过 外面都被厚厚的金属包裹了起来。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看起来像是木质的，菲奥拉小心翼翼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插在了门上。

菲奥拉用力地推门，门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如姬将光向里面投去，言叶凑了过去，里面似乎并没有潮湿的气味，倒是有一种淡淡的木香。

这个时候，待在上面的玛恩，被一只排了排她的肩膀的手吓了一大跳，她猛地转过身，发现面前是一个蓝色头发的，看起来好像很困倦的魔女。

“你干什么……”玛恩突然想了起来，她们从前在这附近见过：“啊，是你！”

“啊，原来是修女小妹妹啊，真没想到居然又在这里遇见你了，难道你一直都没有回去吗？”

“我才刚来这里，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只是路过这里，想看看你在这里做什么罢了。怎么有个大洞，里面是还有人吗？”

玛恩思考了一下：“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来这里，这里不过是荒地而已，而且这也太巧了吧？”

“对啊，只是巧合而已。所以能不能让我也进去看看呢？”

“那当然不行！”

“唉，没关系的啦。”魔女好像根本没听见玛恩的话一样，就往下跳了下去，玛恩连忙跟在她身后跳下去，试图抓住她。

魔女的动作相当敏捷，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玛恩没法使用照明的奇迹，因为她的袍子还处在关闭状态，不过她还是追了上去。

如姬三人当然注意到了声音，她们在门口回过头来，于是就看见了那个跑过来的魔女。

“停下。”如姬说道，她平淡的语气里却如同包含了相当大的力量，魔女一下子停了下来，几个人所持的照明魔法，把这里照得一片光亮。

“琉玛，果然见到你了。”如姬平静地说。

“啊，如姬……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魔女的表情相当惊讶，“我并无冒犯之意，如果知道下面的是您的话……”

“没关系，你是要到这里来找什么吗？”

玛恩也已经赶到了这里，不过看起来前面并没有发生什么状况，她也只是普通地停下了脚步，倾听她们的对话。

“我……想要知道一些，寻找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这里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有的，只是我们过去的记忆罢了。”

“记忆？这里是……”

“是我们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乡，还有，我们珍爱之人安眠的地方。”

“这里……难道说是坟墓吗？”

“并不是，这里只是一座图书馆而已，你要进来看看吗，我们不介意的。”

图书馆里面的陈设保持得相当完好，那些木质的书架都用金属加固过，而且几乎没有生锈，看起来还能用的样子，而且那些精装的书本看起来状态也相当不错，言叶看着那些书架上的书，那些文字她几乎都认得，不过她克制了自己拿起一本书来看看的欲望。

没有人说一句话，在进来之前，每个人都已经尽量把身上和鞋底沾着的泥土弄掉了 ，通往楼上的楼梯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不过如姬还是踩了上去，楼梯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是要，来拿什么吗？”言叶忍不住小声问道，在这样寂静的空间里，这样小声的说话声也显得相当清晰。

“没有，没有什么东西，我想来看一看，看一看罢了。”如姬的声音，仿佛梦幻的呓语，不过言叶觉得，这里的书一定都很有价值。

在二楼的角落里，有一张床，上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如姬和菲奥拉相当怀念地看着那里，言叶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以前，希露蒂姐姐的遗体，是放在那边的吧？”

头好痛，头好晕。

“是啊，不过现在，怎么没有了？”

完全没法思考。

“是不是后来有人来搬走了？”

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会吧，为什么要搬走，当时让的孙子不是说好了要永远放在这里的吗，为此还特意做了加固。”

“嗯？言叶？你怎么了？”

言叶仿佛看见了，在那张床上，穿着奇怪的从没有见过的衣服的如姬，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只胆怯的小猫。

那是第一次见到如姬的时候吧，她在这里被关了几天，幸好自己带艾琳达来了这里。

艾琳达，艾琳达又是谁。

言叶缓缓地倒了下来，碰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是很熟悉的声音。

言叶缓缓地睁开眼，但还是觉得头痛，也许是晚上没有睡好吧，总是在夜间醒来，怎么都睡不舒服。

周围相当地暗，打算开灯，但是灯在——

啊——言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经过了那样漫长的时光，老去的肉体，却在一瞬间又变回了年轻，还是说，这具身体原本就是自己所熟悉的——

“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菲奥拉坐在床边，温柔地看向自己，她看起来和过去并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想到其间所经历的漫长时光，这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的奇迹。

“我……好像 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什么？”

“我确实，就是希露蒂吧。”言叶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却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想了起来很多东西，但是自己真的可以这样说吗？

过去的记忆，和作为言叶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言叶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她试着问道：

“不过，我现在很疑惑，我到底是谁，是她……的记忆进入了我这里，还是那原本就是我的东西。”

“不要怀疑 ，那就是你自身。”菲奥拉这样说着，将言叶扶起来，她的表情正如神明一般圣洁，言叶只感到由衷地信任她，不管她说什么，一定都是对的，言叶不禁这样想。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了不起的呢？这当然是一个无法得到解答的问题，或许。言叶爬起来，环视周围，照明魔法已经移到了她这里来，旁边有菲奥拉，有如姬，还有玛恩和琉玛。

看见玛恩的脸时，她进一步确信了 ，那就是伊洛塔斯，言叶赶紧对此做了说明。

“虽然你想起来了，但是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玛恩说。

“没关系，总有一天，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的时候，或许你就会想起来的。”言叶安慰她。

“没关系，就算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们有发现什么吗？”言叶看着如姬和菲奥拉，感到久违的，久违的亲切感，但是，她们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至少，她们再也不是需要在自己的呵护下成长的孩子了，虽然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不再是了。

“嗯，大部分的东西似乎都是老样子，不过，当时放置的你的遗体不见了。”如姬说。

“这种说法真恐怖啊，还是不要管了吧。”言叶皱皱眉头，“这里的书也大多都是一些古老的小说，感觉没什么价值，你们想要带回去吗？”

“稍微带一点好了，本来回来，我就有一点想要见姐姐一面的……预感？反正，好像目的达成了。”如姬笑着说。

“嗯，你就是琉玛啊……”言叶这才好好地去观察琉玛，尽管她是言叶从小时候起就崇拜的对象，现在看起来也依旧很年轻，但是以现在的言叶的视角看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魔女罢了。

“嗯，我好像真的是，撞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了，你就是传说中的希露蒂吗？”琉玛罕见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叫传说中的……难道关于我还有什么传说吗？”

“是啊，在很古老的典籍上，用古代文字有过很少量的记载，说是与大贤者如姬亲密的重要的人物，我有幸看过一眼，虽然当时觉得并不一定可信，因为古代的典籍，有的也不过是戏说和野史罢了，不过，原来居然是真的。”

“是吗，你来到了这里，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虽然好像谜团变得更多了，而且其中的事情我永远都不可能搞懂的感觉，不过，还是见识到了不少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带走几本这里的书呢？我也想学习一下古代的文字。”

“当然可以。”言叶俨然已经成为了主人一样，“你拿吧，想要学习的话，可以让玛恩教你，她一定是全部明白的。对了，你最近住在哪儿？”

“我倒是没什么定居的地方，你们都在月弥城是吗，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好了。”

“是吗，如姬，菲奥拉，那可以带她去吗？”

“当然没问题。”如姬说。

言叶在书架间徜徉了一番，挑选了一些书决定带回去，其中有好几本都是希露蒂小时候看过的，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讲了些什么。她同时也觉得现在的这个身体很好用，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之后，这里再度被关闭起来，而她们也回到了教会里，好好地清洁和休息了一番。

“对了，你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言叶问琉玛，“听说你这半年多都在这里，是在寻找过去的遗迹吗？”

“嗯，我看有的典籍上说这里是几种语言的发源地，就想来看一看，结果一直都没有什么发现。”

“发源地……其实就是我们当时，嗯，我们的老家罢了，只不过都毁灭了。”

“我现在也明白了。”

“对了，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村民，还有这间教会发生了什么，玛恩是说之前来的时候，这里还有神父和修女，但是他们几个月前都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并不是很清楚，这段时间我为了避免其他人的注意，没有经常靠近村落。”

“那你是怎么生存的呢？”

“那当然有很多方法，只要想办法，总能找到食物的，而且我吃得也不多。”

“好吧。”言叶想了想，“我们也休息了两天了，明天也该出发了，你的行李就这么多吗？”

“是啊，已经够用了。”

“那我去和她们说一下，明天就走吧。”

顺带一提，在这两天里 ，琉玛就一直缠着玛恩让她解释书上的文字，虽然玛恩还是对自己会认得那些字感到疑惑，但最后还是好心地教她了。

“嗯，如姬大人早就把情况都告诉我了。”在归程的列车上，琉玛这样对言叶说道。

“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连我自己一开始都没办法相信。”言叶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玛恩，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嗯……确实是很不可思议呢，但是亲眼见到以后，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漏洞，而且这种不为人知的事情，也完全没有表演的必要吧？”

“不为人知吗……我倒是没想过这么多。说起来，在我，现在的这个我的小时候，我和几个朋友可是很崇拜你的。”

“啊啊啊，是这样吗，那我真是太荣幸了。我倒是以为我并没有多少名气的，而且很多人都不认同我。”

“能给我讲一讲你过去的故事吗，还有，你为什么不干了。”

蓝发的魔女慵懒地眯着眼睛，慢慢开口道：

“我也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我要做什么，凭的都是一时的兴趣罢了。我其实是一个很懒的人，通常什么事都不想干，那些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总是在逃避。但是，我偶尔会有一些心血来潮很想做的事，从以前开始，我就明白了，对于我来说，如果出现了想去做的事情的话，就要不顾一切放手去做，如果错过了的话，或许就再也不会去做那些事情了。”

“所以你就去做了那些魔法石吗？”

“嗯，那些确实只是一时兴起。一开始我确实是乐在其中，不过后来，越干越大，也有人来找我合作的时候，我一边遭受别人的非议，一边又感到了疲惫，于是就不太想干了，又勉强支撑了两三年，我就彻底不干了。”

“听说你之前还和几个亲近的朋友吵架了来着，现在你会觉得后悔吗？”

“啊，我想，就算重新来一次，我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那时候不理解我，还总是指责我，我真的受不了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宽容一点，就不会那样了。”

“但是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别说了，怀着好心做出的事情未必就是好的，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选择，如果他们想要束缚我，那我就会离开他们，如果不能互相理解，又何必一直在一起呢？现在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明白了，那你也并没有记恨他们吧？”

“那当然没有，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如果他们还愿意和我普通地交往的话，我当然也不会拒绝。”

言叶点点头，她大概明白了琉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有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想法，不过，在她看来，家庭的束缚有的时候也会是必要的，人不能飘得太高，那样就会失去自我。

“然后你就去找如姬了是吧，之后怎么就突然去道安了呢？”

“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心血来潮而已，想要探究一下。说实话，在那的生活真不行，住的地方没有，吃也吃不好，这段时间瘦了不少，而且还什么都没发现，说实话，我都快放弃了，不过还好遇到了你们，算是勉强收尾了，我也差不多失去了兴趣，这样刚刚好。”

“那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吗？”

“嗯……”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不太愉快，“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我年纪大了，也累了，现在我只想安顿一阵子，如果以后有什么想法，就再说吧。”

言叶和琉玛这样坐在一侧，其余三个人坐在另一侧，她们之间有一点距离，言叶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听见，不过就算听见，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你知道吗，最近世道不太太平。”

“我当然知道，我经过很多地方，有的地方已经不复往日的繁荣，有的地方被毁灭了，还有的地方暂时还没有被波及——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我们打算抗争，为了守护住我们所在的土地。”

“好啊，那当然很好，不过也很困难。”

“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你可能还不很了解我，不过我觉得，您最好不要太过信任我，虽然我并不会告密或者干什么，但是托付给我的重要的事情，我却很有可能搞砸。如果造成严重后果的话——”

“我明白了，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的话，就再说吧。”

“嗯，那当然。”

琉玛垂着眼帘，视线不知道看向何处，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倒像是睡着了。

翻着课本和上课时的笔记，言叶觉得自己就像突然开窍了一样，以前很难懂的一些地方现在却很容易就能够理解了。与此同时，她还想起了过去的知识，现在这个时代的知识，和以前确实有相当程度的不同，但是从大方向来看，发展得似乎也并不够多，这也可能是自己还没有接触到那些研究者的领域的原因。但是不论如何，其原理上是相通的。

“言叶啊……”言叶念着自己的名字，她突然对这个名字感到无比地满意，自己以前只是视作普通的，无法知晓其来由的神圣语，现在自己终于想了起来，那是来源于如姬从前买的那本书。那其实是一本词典一样的书籍，上面有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字，而这个词也是很早被解读出来的一个。“永远”，这个意思的词，有好几个，而这是其中最古老的之一，可见这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词语吧。当时她们只是出于有趣，将这些词汇用到了新制造的魔导系统中，并且加以完善，没想到，居然一直传承下来，经过了这么久，仍旧被人们所知，这实在是一种无比的幸福。

言叶想起来，自己年迈的时候，曾经相当地羡慕过她们两人，一年一年衰老而变得无法动弹的自己，和仍旧保持着青春活力的她们，就算不说出来，她们也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情。那个时候，觉得能够一直活下去一定是幸福美好的事，想着如果有来世，也能这样就好了。不过，看到现在的情况，她已经能够猜到如姬和菲奥拉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

“她们都不一样了啊。”言叶坐在桌前，用气息声自言自语。

她们的这些岁月，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呢？如果问她们的话，大概会回答“幸福”吧。然后，自己是不是又会很快地变老呢？按照之前的十几年来看，或许还是这样吧，自己并不像她们那样幸运。还有，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希露蒂呢？

这样的问题思考了也没有意义，自己既然在这里思考，那就当做是自己了。言叶很快停止了自己的思考，这样的问题曾经在过去做过类似的探讨，但是并不能得到一个有效的结论，而且也不会给其他方面带来实质性的变化。

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呢？既然好不容易有机会，那就久违地再享受一次学校生活吧，虽然并不能说多么有趣，但却是很多人记念的。

言叶躺上床去，一个人的宿舍真是开心，虽然故事里大家都会是好朋友，经历各种各样的有趣事情，但是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言叶突然有点期待，想着要不要搬到塔里去住，一个人的房间当然更加舒服，当然，她们一定会同意的吧。

现在的孩子，有着多种多样的娱乐方式，而当年，在月海镇的时候，自己只能总是和其他的孩子追逐打闹。现在想起来，其实那也相当有趣。回想种种事情，真是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那并不是恍如，而是真的隔世了。

言叶闭上眼，什么都不再想，她感到很累，既然累了，就要休息。人不用多想，只需要按着现在的轨迹，一天天过下去就行了。

在梦里，莎丽和菲尔都变成了很可靠的亲切的人，和她们一起度过了几年的生活，回首看去，学校的宣传栏上，又挂上了欢迎新生的内容，就像她们当年入学的时候一样，记录下成长的一幕幕，那是让人怀念的轮回。

假期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开学了，回家的同学也都已经回到了月弥城。言叶并不打算告诉菲尔和莎丽任何事情，不过不知道她们是否会看出自己有没有什么变化。

反正她们也从来都不会关心我，大概不会发生任何事情吧。言叶这样想。

人和人成为朋友是需要缘分的，虽然只是在一起说说话，玩一玩，但是如果能够心灵相通，就会变得比较有意思，其一是决定于性格是否相合，其二是决定于是否能够一起度过足够长的时间，而“缘”则决定了能不能一起度过一定的时间。有的人，在一起一段时间就会明白能够好好相处，而有的人则会知道无法继续深入下去。有的人会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一切，而有的人则很难懂。不过，在这些之前，对待别人的态度就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缘”的有无，虽然说相合的人能够在不长的时间里明白，但是一些人会在一开始就错过大部分的人。自己说不定就是这样，言叶想。

而且，很多好朋友慢慢地就不见了，没有强有力的纽带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或者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这些，当然又是相当复杂的令人头疼的问题了。

新的课表出来了，言叶突然发现，有一门课叫做“古代文字学”，而教师的名字叫做琉玛。

是那个琉玛吗？言叶想要知道，她随便地在学校的相关版块看了看，就看到了有人在讨论：

“以前从来没有开设过这门课呢”

“那个琉玛好像就是以前的那个有名的‘星之魔女’琉玛呢”

“她以前不是搞别的东西的吗，怎么会教这门课”

“选修的人数一下子就满了，有没有人选到的，愿意跟我换”

言叶去了塔那里一趟，她早就学会使用飞行扫把了，所以过去很方便。她找到琉玛，她还是和玛恩在一起。

看到言叶过来，琉玛好像很高兴：“可以给我讲解一下这些东西吗？玛恩被我弄得有点不耐烦了。”

“啥啊，话说你为什么去教什么古代文字了。”

“因为如姬大人说，可以让我在学校里上课，也作为为这座城作出的一点贡献嘛。”

“但是你以前不是搞别的吗，为什么突然教这个。”

“因为我突然感兴趣了，以前的那些，不好玩，虽然要教也可以，不过那些本来就是不务正业的内容。”

“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关系，我已经学会很多东西了，教教学生是没问题的。你要不要也来上课啊？”

“我选不到那个，还是不用了吧。”

“没关系，我是邀请你作为特别教师，怎么样！”

“不用了，我上课已经很累了，还要准备上课，还是放过我吧。”

“话说啊，我们能够这样对话不是很有缘吗？很多人都是彼此说着话，却连对方在说什么都搞不明白的。”

“是啊，是啊。”言叶叹口气，“确实，大概是因为表达方式的关系吧，我说话是很难懂。我们说话都很难懂。”

“那就好。啊，你先教我这个啊，喂！……”

言叶好不容易逃走了，明天就要上课，可不能太浪费时间。魔术学依旧是必修，而且分成了两门课，言叶很想知道现在接下来的内容都变成了什么样，有一些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另外，言叶还有占星学的课要上。

当然，虽然总是有人认为学园生活很美好，但实际完全不是这样，他们只不过是在怀念自己逝去的青春罢了，言叶很快就深深明白了这一点，每天都忙得半死，要听各种枯燥无味的课，内容又多又杂，还有一大堆作业。相比之下，当个老师在旁边看看就有趣得多。

言叶很快就发现，这个时代的占星学比起从前并没有太大的进步，只是多了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罢了，而魔术学也是一样，经过了这么多年，并没有特别大的突破。言叶去问如姬的时候，她只是无奈地说：

“你也不是不知道，当时人都差不多快死光了，能够保留下之前的研究成果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有那么多东西，然后又在努力改造大地让自己活下去，之后又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现在全世界会研究魔术的都没有多少人，能有什么大的突破才叫奇怪呢。”

“你们难道就没有产生过什么新的想法吗？好歹你们也是我培养出来的魔术师。”

“我们……也是一样吧，被各种事情搞得精疲力尽，而且，在那之后，我也确实觉得，除非出现一些天才，不然很难产生新的大的进展了。而且，我们也有很久很久没有去思考那些事情了。”

“好吧，反正我有空的话还是会想一想的，你们也要加油啊。”

不过，对于魔法倒是有相当长足的进步，在从前，这些都是不可想象的。在很久以前，魔法是指的骗人的玩意，然而到了现在，指的却是真正的，让人能够方便利用的伟大技术了。

“比较困难的一件事情，是摆脱自己比别人厉害的想法。见得多了，活得久了，总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抱着这样的念头，就容易看不清局势，就容易犯错误。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能够一直保持谦恭。”某一次如姬这样说。

“但是现在其他人不都把你们的话奉为圭臬吗？”

“嗯……也没那么夸张啦，只不过我们的意见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更有用一些罢了。”

“即使事实是如此，你们还是会认为自己不比别人强吗？”

“那还是尊重一下事实吧。”

“这不就和之前说的矛盾了嘛？”

“是啊，不过也没关系，谦恭并不是目的，只是让自己保持清醒头脑的手段罢了。”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生活，言叶也还是适应了这样的日子，虽然之前她就一直在过着这样的日子，不过想起来以后，想法也发生了些微的改变。相比之下，自己就好像一下子知道了不少东西，脑子也变好用了，很多东西都能够很容易地理解了。很多时候理解依托于一些更加基础的知识记忆，如果能明白那些的话，就能够进一步理解更加复杂的事情，而不仅仅是靠脑子。

言叶变得能够快速地完成作业，而且也开始颇受欢迎，很多同学都会来找她问问题，言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是言叶想不通的，也是从前的言叶不敢想的。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明白那些问题呢？当言叶问起其中一人的时候，对方回答道：

“因为我们去问老师，老师说可以来问你。”

“居然还有这种事……这帮人……”

“一开始是这样的，不过问了你以后发现你什么都会，而且又很亲切，真是太厉害了，所以当然就一直来啦。”

“我？很亲切？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

“嗯，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实际上说了话就会明白。”

言叶不解地摸着脑袋。“那，以前也是这样吗？”

“以前不清楚诶，因为那时候都没有机会说上话。”

“但是你们突然来找我，也是这个学期才开始的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是因为老师这样说了啊。”

“对了，到底是哪个老师，我得去找他算账。”

“所有的老师都这么说。”

言叶知道，背后肯定是如姬在捣鬼，不过她想了想，觉得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很久以前，在塔玛城的时候，就算是那些学生也不会多么亲近她，说不定如姬是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才会这样做的。言叶去找了如姬以后，她这样回答：

“啊，我好像有印象吧。不过这次，只是因为好玩才这么做的，而且也很轻松。”

言叶当然不会气得把她大骂一顿，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回敬她的话，于是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很神奇的是，连莎莉和菲尔也来和她搭话了，虽然即使不用和她们多交流，现在的言叶也已经能够大概明白她们是什么样的人了，莎莉看起来有一点自私，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看起来冷静和有控制力，但是事实上她有的时候会头脑发热，而且怎么都劝不住。希露蒂以前似乎见过类似的女人，不过她想不太起来了，只是觉得非常似曾相识，而且从她的日常表现中能够大概看出一些。

而菲尔则完全不同，她毫无疑问是一个较为软弱的，容易受摆布的人，然而她当然不是傻瓜，言叶并不是很能肯定她们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和菲尔似乎有交谈的价值。于是言叶私下里去问了菲尔为什么之前要疏远她，而现在又为什么会和她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莎莉呢？”

“我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言叶这才想起来，在那之前，菲尔也不经常和她说话，通常只是应和她们两人而已。于是言叶又问她：

“你们两个通常会说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就事论事，很普通的事情。”

这完全相当于没有回答一样，但是或许也是事实，言叶想了想：

“不能和我说那些吗？”

“我们现在不就在吗？平时的话，也没什么话题。”

真是个难处理的对手，言叶想。“那以后尽量我来找一点话题吧。对了，你觉得我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嗯，有啊。”

“是什么样的？”

“感觉突然就变厉害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感觉你变得什么都懂，而且对待别人也游刃有余。”

是吗，她能看得出来，言叶又问：

“所以莎莉又来和我说话，也是这样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对她完全不了解。”

“明明你们平时都在一起？”

“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们从来只谈论其他人的事。”

言叶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再去问问她，虽然我不太想和她说话就是了。”

“为什么呢？”

“嗯？她之前不是故意疏远我吗？”

“是这样的吗？我都没有注意。”

这都注意不到吗？看来这家伙真的很奇怪。言叶继续说：“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嗯，好像是吧，她平时很喜欢和别人聊天，虽然我觉得，说不说话都无所谓。”

“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啊。对了，我们的对话，还是别告诉她比较好哦？”

“那当然不会，没有必要。”

“你们不会说这些吗？”

“为什么要说这些。”

真是个奇妙的家伙，言叶想了想，决定有机会去找莎莉，不过，和她的话就必须用完全不同的方法。

趁着休息时间，不少人围在莎莉附近的时候，言叶趁机凑了过去，一开始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旁边听其他人的谈话。

虽然莎莉被围在中心，不过谈论的却是老师之类的话题，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随意地谈着天，言叶便对莎莉说道：

“你真好啊，这么受欢迎。”

“你不是也一样么，最近。”

“没有没有，只是她们总是来问我各种问题，很累。”

“说明大家很信赖你啊。”莎莉意味深长地瞟了言叶一眼，言叶觉得有一点不舒服，她继续说道：

“不过大家还是更喜欢和你在一起，说明还是你更加有人格魅力。”

言叶原本并不想这么说的，但是说着说着，这样普通的话也显得好像在明褒暗贬了，莎莉的脸色变得有点奇怪：

“怎敢怎敢，还是言叶你最好，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你。”

这时候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气氛不对，有个人来打圆场：

“大家都很受欢迎嘛，不要在意这些事。”

言叶带着满面的笑离开了，这一次的交涉失败了，而且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莎莉看起来并没有能理解这一点，而是不断地往坏的方向想。

自己是应该和她想办法解除误会，还是就这样下去呢？言叶决定之后看情况再说。

期中考试过去了，言叶的成绩已经变成了年级第一，虽然事实上她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学习。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很轻松地理解上课内容和更加深入的一些问题，然后顺利完成作业。其他人并不太清楚情况所以没事，但是她和莎莉的矛盾却因此而增加了。不过还好她们现在只是不说话而已，并没有特别吵起来或者影响到作息之类。

空余的时间，言叶大多用来看以前留下的一些资料，以及现今魔术学的进展之类了。得益于现在的技术进步，大多数资料都能够比较容易地获得和随时随地观看，当然，许多其实是保密的只有如姬那里才有的。这样的生活让言叶觉得还算快乐，日子也就一天天地飞快过去。

莎莉还是不和言叶说话，甚至还总是躲着她，言叶倒不是害怕她，只不过看起来莎莉已经放弃了和她和好的机会。自己做错了什么吗？看见莎莉的时候，有时言叶会这样想，但是她也并没有打算去做什么。

莎莉看起来好像没有以前那样受欢迎了，围着她的人没有那么多，而她也似乎并不对此感到难过。菲尔现在变得更少说话了，言叶甚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和莎莉说话的样子。

言叶有的时候会写一些诗，那是她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的习惯，不过，她总觉得这些没有以前写得好。但是，过去的那些作品，早就已经找不到，也回想不起来了。

期末考试很快就过去了，回头一看，言叶才发觉时间流逝之快。月弥城并没有多少好玩的地方，她也不经常出去逛街，所以，这样看来这一年间几乎都在学校里度过，要说去得多的地方，也就只有如姬和菲奥拉所在的塔了。

不过，除此以外本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社团之类的东西言叶早就明白了其本质，所以也不想参加。言叶曾经问过如姬：

“为什么这里没有多少娱乐活动呢？”

“嗯，因为过去的时候大家都是，只是为了活下去就得拼尽全力，那当然没有娱乐的闲暇了。”

“那现在不是应该有了吗？”

“那你觉得，什么事情比较有趣呢？”

言叶想了想：“不知道，好像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除了有时候能看到一些有趣的书。”

“是吧，所以我们有很大的图书馆。别的的话，没有必要。”

“其他人不会提出意见吗？”

“他们自然有别的方法来消磨时间。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多少有趣的事情啊。那，你觉得快乐吗？”

“当然快乐啊。”

“明明没有多少有趣的事情？”

“并不一定要有趣才会快乐，能够和朋友和家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平淡地度过，普通地说说话，那也已经很幸福了。”

“是啊，要多和别人说话，只要不孤独，能够和睦共处，就会很快乐。”如姬凝望远方，继续说道：

“一个人时间长了，就会变得不正常，不管是多么坚强的人，都没办法抵挡，哪怕只是在睡觉，都会一步步坠入疯狂的漩涡。两个人在一起会好一些，但是太久了也会一样。能够交谈的人越多，心灵就会越安宁，哪怕那是你并不喜欢的人物。所以说啊，人类就是这样可悲的社会性动物。”

“你过去，也经历了……”

“是啊，在那段时间里。真是不堪回首啊，那样的过去，完全不想再经历一次。”

“对了，话说你们，没有想过要孩子吗？还是已经……？”言叶大胆地问道。

“当然没有。我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就和姐姐你一样。”

“嗯？”

“我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不再是女人了。不过，这也是好事情吧，毕竟生出来的孩子，过上几十年就不在了的话，一定会非常难过吧，如果。”

“你们会为此而感到难过吗？”

“一开始的话，有一点吧，不过，托此之福也变得轻松了，少了不少麻烦。我们早就已经是怪物了，不是吗？我们当时已经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也就不希冀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了。”

言叶哀伤地看着她，面前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女模样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熟识的朋友，也是家人。不过，她本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可怜。言叶想了想，要是牺牲那些，而换来长久的青春的话，她也一定是能够接受的吧。

“你们……幸福吗？”言叶忍不住这样问道。

“那当然，我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很幸福了。”

“那我也一定会，与你们一样幸福的。”

言叶回想起这样的对话，回想起菲奥拉傻乎乎的可爱样子。期末结束以后，还要在学校待上一阵子，然后就要回家了。自己已经一年没有回家了，不管怎么都应该回去看看。相比入学之前，这个假期也不算太长，还是要抓紧时间。言叶提前三天准备好了行李，在临行的头一天晚上，她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发件人是她自己。

言叶想了起来，她刚刚得到帽子的那段时间，尝试了一些简单的功能，其中一项是给未来的自己写信，她当时就随便写了一封，其内容是这样的：

“怎么样了，过得还好吗？学业紧张吗？有和其他人处理好关系吗？可不要太疲劳了，真希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觉得我运气还不错。”

那确实是自己会写的内容，因为完全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也不敢加以想象，所以随便写一写的话，就只剩下担心。不过，现在来看，这些都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如说，因为各种各样意外的事情发生，导致这些都无需担心了，或者说，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吧。

要不要给明年的自己再写一封信呢？言叶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用写了，现在的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无论未来遇到什么事情，都一定能够平安地度过。

第二天，言叶精神饱满地，搭上了回塔玛城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