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話 自II301(1) 神圣国之初

经过十年的迁移,大多数的人类都已经在玛尔塔安顿下来。虽然我们认为没有必要宣布这里是一个国家,这个时候的世界也不存在太多政治性的要素,但是后来的人们,无疑是把那时的我们当作一个“国家”来看待的。

我们在地表设置能量收集点,在地下建立居住区,很快,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起来。通过简单的机械和光学构造,我们能够分流少量的阳光到地下来,作为日常用途,比起在塔里的生活,我们已经觉得这里更胜一筹了。我们重新在城市中心设立了中枢系统,由于有着永久的炽烈阳光这样庞大的魔力源,我们能够更加无所顾忌地使用魔法——或者叫做“奇迹”。

满足了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后,要做的就是扩大活动范围,和让自己过得更舒适。出于需求的导向,在玛尔塔出现了许多魔术师、炼金术师和魔导术师,他们很快改进了长袍的设计,使得人能够很容易地在地表活动,由于能够容易地利用阳光,袍子无需其他的能量源。之后,袍子也产生了更多的功能,其性能之强慢慢赶上了整座城市的中枢系统。

这些都是在玛尔塔建立之后的几十年内发生的,那样日新月异的变化,连我们看了都吃惊。在第一纪的时候,人类利用“魔法”绝不会到这样的程度,现在的情形,完全是这里的条件所促成的。这个时候的玛尔塔就如同人间乐园,到处都有充足的物资,每个人都对各种各样的事情抱有兴趣和加以努力,即使一段时间内失败了也不要紧,因为很容易就能够活下去和储蓄。家家户户都有孩子的笑声。这个时候的人们是聪明的,也是纯朴的。

不仅仅是玛尔塔,周围的地区也并没有限制人类生存的要素,只要有地,就能开发和生存,这个时候的人类已经强悍到如此地步。人类一定能够战胜自然,这个时候的人们,口中念着菲奥拉的名字,使用着便利的奇迹,每个人都充满了自信。虽然我们也有想过,以前那样有山有水有草木的风光更好一些,但是当时那样的环境确实不容易做到这一点。

为了开发新地区,为了壮大势力,也因为没有什么生存的压力,人口迅速地增长起来,玛尔塔附近的人类聚居区连成了一片,最鼎盛的时候,总人口一度达到百万人之多。相比之下,最开始的玛尔塔只有不到一千人,虽然这也是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之后才变成这样。

随着人口的增加,各种各样的事情也都增加了许多。城市的规划建设需要我们思考与审核,货币与商业的标准需要我们重新制订,管理一座城市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从指导发展规划的总体方针,到给一部分杰出贡献者颁发奖励,其中大部分都需要经过我们的手。当时的我们是真真切切的“神”,我觉得我们几乎在运营整座城市,每一天都从早忙到晚,处理着各种各样的琐事。最开始的时候人与人之间出现的少量纠纷也由我们来裁决,直到后来这样的事件越来越多,我们才花了很大精力制订法律,虽然之前我们研读过法学,但要从头再来构建一遍,而且适用于现在的环境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随着城市的规模越来越大,我们也将越来越多的事情交由专门成立的机构来处理,有专门的的人维护市政、排除隐患、进行调解等等,自然比我们两个人所能做的多得多。从II750年左右,我们只负责一些总体的规划与重大事务的决策,而像食物生产、儿童教育、城市建设等重要事务已经完全交给了一般人。

虽然我们知晓人的本性,也见过历史上众多的例子,但是当时的我们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也许我们确实做错了。

之后的几百年,魔导科技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大概是当时的人们觉得“够用了”,而很多人也已经转向美与艺术的享受。当时的我们并不反对这些,因为艺术原本也是人类本质的追求之一,渴望美没有什么不对,我们也乐在其中,就这样过去了五百年。

当时的我们也已经受到社会风气影响,变得贪图享乐,而懒于思考社会存在的问题了。这么多年来,设立的社会机构始终在有效地运行,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在长期的潜移默化之中,我们甚至对那些渐渐形成的“上层阶级”产生了亲切感,也就是把控了之前那些重要事务,以及宗教,并从中牟利的人。

那个时候的我们到底怎么了,我不知道,总之在长期的安逸享乐之中变得没有脑子了,就会容易轻信其他人的话。人并不是活得越久就越聪明的,我们深刻领悟到这一点。到了II1319年,我们用代表议会取代了我们自己,我们觉得,这个社会已经不怎么需要我们了,已经可以放心把一切交给人们了。

我们就像是新时代的人类的母亲,养大了他们,已经完全可以自立,没必要抓着不放了,当时的我们是这样想的,然而我们却大错特错。

这几百年间的社会变迁,导致了种种畸形,儿童教育的畸形直接导致了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出现问题,而大奇迹时代人与人之间便捷的交流也使得各种矛盾不断突出。

人与人都是存在差异的,然而慢慢地,哪怕是一点最微小的差异都会导致最激烈的矛盾,在我们退休一段时间后,我们注意到了这一点。其实,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的过错,因为那些基本上都是我原本应该负责的事情,菲奥拉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让她在幕后看着的。我是一个愚蠢的人,我不得不这么说。

一波又一波的思潮冲击着整个社会,然而我们却已经无力去改变。我们发声呼吁,得到的却只有鄙夷,人们不再对我们怀有信仰,反而开始质疑我们过去做过的种种事情。“菲奥拉其实根本不存在?”“揭开‘神’的骗局”等等标题,我们常常能够看到。不过,这并不能改变教会存在的根基——教会把控了“奇迹”,没有奇迹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法生存,所以教会才是所有社会组织中最强大的力量。

然而那个时候,教会也已经不听我们的了。

在这个时代, 奇迹已经不是人人都可以使用的,便利的东西,而变成了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利用的特权。普通人通常只是穿着能控制温度的袍子,使用着只具有若干种娱乐功能的机器,就感到了满足。他们不得不用这些让自己感到满足。

无能为力的我们,原本只打算这样下去,看着这一出闹剧,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就像顽皮的孩子,打碎了碗,不知道怎么收场,只好呆站在那里。然而,那些既得利益者、规则的制定者、希望自己的优势持续到永远的贪婪的人们,已经容不下半点不按要素——我们的存在。

尽管人口已经开始萎缩,很多的人过得并不好,也有大量的人表示不满,但这些都无法动摇他们的地位,也无法动摇他们的决心,他们已经不再是人,而是被资本操纵的怪物。

我们做错了的,就在于我们原本是知道人类的本性的,却完全没有思考怎么样能够避免变成这样。我们本可以做得更好的。然而即使在知道错了以后,我们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我们是不老的怪物,是知晓一切之人,聪明的他们,如何才能容得下我们的存在呢?在迫近的危险面前,我们选择了逃离。II1760年,我和菲奥拉偷偷地离开了神圣国,跟着我们的,只有作为“神”和大贤者的待遇,一直跟着我们的几个小修女。回首一千多年来的沧海桑田,从一无所有到兴盛到今天的地步,我们的心情无以表达,唯有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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