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旅

第32話 走出监狱

III1190，第二季18日

爱梅斯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天空还是黑色的，夜幕上闪烁着点点繁星。

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自己和菲奥拉度过了千年的时光，一起幸福地——没有变老。

以往的梦的话，只要睁开眼，就会很容易地全部忘掉吧，这么漫长和美丽的梦，里面填充了如此之多的细节的梦，不记下来就太可惜了。爱梅斯这样想着，回想了一下梦中的细节，那些原本应该是在此时已经被遗忘的内容。

自己是如何来到卡尔斯托姆家的，是如何和菲奥拉变得要好的，在塔玛城的魔术学院，是如何一起学习的，在菲奥拉的老家，是如何一起研究的。

等等，此时仍旧历历在目。虽然梦中的自己，记忆力似乎非常好，什么东西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但此时的自己，却只能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片段，和其余的大概了。

爱梅斯突然醒悟了过来，这并不是梦，那就是琉玛曾经告诉自己的，自己会“想起来”的东西吧。那就是过去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和现在的自己一个样，爱梅斯想了起来，只不过现在的自己更加幼小一些。

作为如姬的记忆，与作为爱梅斯的短暂的记忆交汇在了一起，与自己是如姬的时间相比，作为爱梅斯的时间太短太短，如同弹指一瞬。究竟是爱梅斯梦见自己是如姬，还是如姬梦见自己是爱梅斯呢？这样的问题，无论怎么说都可以吧。爱梅斯想起了琉玛对此的回答，其实从很早开始，她就把答案都告诉自己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是如姬了，但是叫我爱梅斯的话，也会答应，就是这样吧。

于是，如姬用手抓住旁边“墙”的上边沿，坐了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推车里，身上盖着鹿的毛皮。

啊，自己睡着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这么说来，难道自己睡了很长的时间？

嘴巴特别干，肚子也特别饿，如姬这才感受到身体的悲鸣。她摇摇晃晃站起身，看见了睡在地上的其他人。

他们都熟睡着，如姬小心地操纵自己的身体，避开躺在地上的她们，但是肌肉好像完全力不从心，没法做出精确稳定的动作来。

自己知道水和食物放在哪里，稍微吃一点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怪罪吧，毕竟我很饿了。如姬这样想着，来到了盛水的推车旁，打开了盖子——

桶里的水变得很少了，和记忆中的大相径庭，看余量，即使节省着也只够喝两天了。

难道说，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爱梅斯这样疑惑着，用粗糙的木杯从里面舀了一点水。

虽然水本身并不甘甜，但是在这样的处境下也与仙露无异。如姬喝下两杯水，把盖子盖上，走向另一辆车。

剩余的食物倒还挺多，之前晒的肉干还有不少，也有很多新鲜的土豆，不过还是要烤一烤才能吃啊，如姬这样想着，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她从下面的架子上拿出了工具，来到稍远的地方，准备开始生火。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在别人睡觉的时候做东西吃……不过，也没关系吧，看天色的话，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该天亮了，不久他们也会醒来，那就顺带着把他们的份也做了，那就没问题了。

如姬悠然地烤起了火，这样的行为很简单，在过去也做过无数次，所以根本无需动脑，只需要习惯性地让手动起来，自己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就行了。

如姬一边烤土豆一边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自己在山上遇困，被卖到城里，又被琉玛救出来，等等。这些事情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都很好笑，有点想不通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蠢，但是既然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不是无法理解。

同样的事情，从现在的角度来看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以前一些人的行为动机，各种事情背后隐藏的现象，好像都能推测出来。不过，如姬注意到了一件事：

记忆并不完整，到她与菲奥拉陷入沉睡后，就中断了。很显然，她们应该没有死，而且之后应该发生了什么，不然为什么菲奥拉会被称之为“神”呢？这里面的缘由，实在是有些蹊跷，要是让自己来撰写的话，也能有几种不同的情况……但是实际上到底怎么样呢？

不行，完全想不起来，如姬摇着头，发现自己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赶紧继续挪动架子。

后来认识的这些人，那时也完全没有出现，像什么琉玛、玛恩、言叶等等，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看来可能要以后才能想起来了。如姬想。

过去的信息实在太多，虽然没有那种“一下子塞进来”的感觉，但是仔细想想还是觉得相当奇妙。如姬抬起头，夜空中那些星星，她几乎都能叫出名字，除了在接近地平线的地方有一颗很大很亮的星，她从来没见过，那似乎是刚刚从地平线下升起来的。那究竟是什么呢？如姬想。

烤土豆的香味已经弥散了开来，那些熟睡的人们若是因此而惊醒的话，就分一点给他们吧，如姬把土豆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

不过，不能吃得太饱，如果太饱的话，就会失去食物的美味，就像学习一样，如果觉得自己懂了很多东西的话，就会失去学习的心态。所以，应当常常保持饥饿与无知的状态，在过去，如姬和菲奥拉曾经得到这样的结论，那也是她们能够不断地去学习各种有趣东西的秘诀。

如姬开始烤第二批土豆，这次的量很多，是为了他们而准备的。又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好香啊，爱梅斯，你怎么……”

是安的声音，如姬回过头，安惺忪着眼，看起来相当疲惫。如姬突然发觉，之前只是觉得她很能干很可靠，却几乎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上所背负的重大压力，以及她内心的迷茫和恐惧。其实只要这样看上她一眼，就能够明白了，只不过之前的自己什么都不懂。

“我睡了多久。”如姬这样问。

“三天多了，我们可担心死了。”

“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你居然一个人在烤东西，饿坏了吗。”

“嗯，不过我已经吃过了，现在的是给你们烤的，等下就好了，你也尝尝。”

安注视着如姬：“你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吗，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果然是这样啊。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如姬笑了笑：“是啊，你都知道了。我稍微想起来一点东西，我是谁，还有过去的一部分记忆，但是还有很多还没想起来。”

“那么也就是说，您已经是大贤者了。请您引领我们吧。”安的眼神变了，她做出了向着神祷告的姿势，而她的眼睛却显得放松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能卸下责任了一样。

要不要回应她的期待呢？如姬想着，不过她还是很快地回应道：

“其他人不会对此感到奇怪吗？”

“不会的，她们绝不会有异议。”

“我觉得还是不要太过张扬比较好，你和其他人，叫我如姬或者叫我爱梅斯都没问题，只是我不清楚魔界现在情况怎样，要是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所以还是以原本的态度对待我就好。今后的事情，遇到困难的话我会给你建议的。”

“好的。土豆，还是我来烤吧。”

“不用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还是先尝一尝我做的吧，毕竟这么久了，我也没能为你们做什么。”

“对了，现在我们所剩的水不多了，爱梅斯，你有什么办法吗？”

听见这个名字，如姬反倒又觉得有些不习惯了，她想了想：

“等下我在附近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有地下水的地方。”

大家陆陆续续地都起来了，得知“烤土豆”是爱梅斯做的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惊讶，此外，他们之前也并不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只是把它叫做“那个”而已。

“她到哪里去了。”自然有人这么发问。

“她去附近寻找水了。”安回答道。

“但是这附近都没有河流呀。”

“是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现在的水还能支撑几天，还不着急。”

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如姬回来了，她的回答是：

“附近好像没有适合挖掘的地下水，再往前走看看吧。”

于是很快地，大家又进入了与之前一样的行动模式，推着车一起向着西方走。

如姬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其他人，虽然已经这样走了十几天了，但是绝对不可能“习惯”，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累，如果没有希望在前方的话，恐怕没有人会愿意继续前行吧，可见安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过，这么一想，是不是自己还是公开身份，带给其他人希望比较好呢？那样的招数，还是等到迫不得已再用吧，而且如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起到鼓舞的作用，总之就先这样吧。

III1190，2.20

水喝光了。

如姬察觉到，林恩对自己的态度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他一定也已经察觉到了，甚至还和安讨论过了吧。

自己的记忆力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很多东西都会很容易忘记，但如姬也并没有感到不安，既然和其他人一样，虽然没有从前那样方便，但是肯定也没问题。

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那边的山，山上与这里的荒原不太一样，有着更深的绿意，但是走过去的话还需要两到三天，这么久不喝水的话，肯定有人会支撑不住。

如姬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土壤的情况，和空气中潮湿的气息，过去她曾经做过这样的练习，也在旅行的时候活用过，然而这几天，她没有找到明显的地下水源。

现在自己所处的世界，真的还是原先的那个世界吗？那个星球，几乎已经毁灭了，虽然现在这里仍旧叫做“Syltia”，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不同——要说不同的话，似乎生物的多样性显著地减少了，野外的动植物的种类都很有限。不过，这样的情况说不定反而能够说明，这里还是原来的地方。

就这样到了中午，原本应该是吃饭喝水的时间，大家看起来却都没什么胃口。

每个人都很焦急，但是没有人说出来，如姬自己当然也是一样，不过即使着急也没有用，她很清楚这一点。

下午三点，队伍经过了一片草地。如姬突然觉得，这里有戏。她挥手让大家先停下来，自己向着北边走去，接着大家就看见她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在这块地方往下挖，会有水。”她这样告诉大家，于是大家很快就行动起来。

没有往下挖太深，就出现了水，泥土中被染成黄褐色的淡水，看起来竟有些诱人。

如姬想了想，说：“先取一点水，我去烧一点炭。你们在附近看看，能不能收集一点干净的石子。”

材料很快就准备好了，大家也明白了如姬的意图，是要做一个过滤装置，这样的东西原本在修道院就有，不过比这样的要高级一些罢了。

车上还留着一些过来时穿的衣服，之前已经洗干净了，对泥水做过简单的沉淀后，如姬把它倒入用布料包着的一层层的过滤器里，很快，下方的容器里积起了看起来干净的水。

这样的操作很快地运转起来，最后一共制作了四个过滤器，清水被一杯一杯地生产出来，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高兴。

如姬觉得，好像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只要没事就好。

于是接下来的半天，直到睡前，大家都在忙着把一杯杯水装进容器里。

III1190，2.23

终于到达了山脚下，这里的地形显著地与之前不一样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推车很难上山，不过还好这里的坡度不算太陡峭，现在车里剩余的物品也不太多，基本上只有食物和水，还有仅有的几件工具，把一些拿在手里，要把车推上去还是能够做到的。

上山之后，虽然前方还是颠簸的山路，但是多少比上山的路好走一些。只是简陋的小车已经快吃不消了，迫不得已丢弃了一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山间发现了小溪，还有一些动物，前面的情况应该会好很多。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走出了“监狱”呢？

III1190，2.27

在前方见到了久违的人烟，人造的房屋，那是一个小镇。

修女们哭着，笑着，牵着手，跳着舞，拥抱在一起。如姬看着她们的样子，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点湿润了。

林恩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贤者大人，真是太好了。”

“是啊，大家都是好人，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背叛，全部都为了能一起活下去在努力。”

“那都是在听你的教诲罢了。”

“我可没做什么，好了，我们还不知道，前面是否安全呢。”

于是他们到达了有人的镇子，这里名叫泉镇（Fluy），因为几口涌动的泉水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