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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贼 小夜

1

“因为有必要检查一下你的房间里有没有可疑的书啊”

我质问面前的少女为什么在我不在的时候潜入我的房间，而她则像是理所当然一样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她的名字叫小夜，自称是一名义贼，号称通过易容术从我逃出王都开始就一直在监视我了。

“即使你现在是极负盛名的国主，如果传出不必要的丑闻的话，形象也会崩坏的。”

“而且啊，如果统治者的自律心产生了松懈，国家上下的风纪就会产生动摇，因此而衰败的国家也屡见不鲜吧？”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就调查了一下你的书架……但以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书呢”

虽然你说的头头是道的，但如果发现了那种书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

“发、发现的话，当然是烧掉啦！你可是当世的英雄，不可以被那种无聊的东西迷惑！”

小夜抬头挺胸地宣言道。

唉……明明对话十分正常，这样的交流却让人感觉以外的疲倦，我只能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监视我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看清你是不是名副其实的英雄后裔”

“但是，放心吧，尽管今后我只会在暗处支持您的行动，但我已经不会再监视你的行为了……”

“因为通过长期的观察，我确定您就是最适合背负英雄之名的人了！”

看着小夜得意洋洋的表情，我却高兴不起来……

面对这位谜一样的少女，想要问清楚的事情太多了，而她不知有意无意的在阻碍我的问询，所以问清每一个细节恐怕很难吧

但是，至少我要确认一件事情，我注视着小夜的眼睛，认真的提出了我的问题：

“诶？您问我是什么人？？”

“突、突然问这个干嘛呀？”

“我不是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吗？我是一名义贼，为了确认你是不是在偷偷地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偷偷监视着你……”

确实，这句话你确实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

但是，这么说虽然有些失礼，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不如说，你只是在那个夏夜节庆活动上突然冒出来的可疑人物罢了，而那天你所讲述的监视回忆，也有很多含糊其辞的地方吧？

“我、我确实有一些细节记不太清了……”

“但是，我说的大部分内容，都和王子你记忆中一致吧？”

“如果不是一直暗中跟随在你身边的人的话，怎么可能把那些事情一件一件的搞得那么清楚啊——”

我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毕竟我本来就没有在怀疑她回忆的正确性

我现在怀疑的是更加根本的东西，没错，我就连你是不是人类这一点都很难确认啊

而且要说“多年来一直跟踪我的，变装行动高手”这一设定来说，即使是其他国家的间谍也不奇怪啊

“为…………”

“为什么要这么说啊，我只是想看一看王子……”

神气的表情不见了，小夜的头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耷拉了下去，眼角浮现出了泪光

想要就这样安慰面前的少女。强压着这种冲动，我刻薄的问道：明明你可以怀疑我的正当性，我就不可以怀疑你了吗？

“但、但是……”

小小的肩膀因为情绪的波动而颤抖不已，即使这样，她依然用几乎哽咽的嗓音组织着语言。

“我……听说过很多原本非常善良的人，一旦掌权就立刻被腐化了，肆意驱使自己的权利，使人民痛苦不已……”

“所以说……监视当权者以防止这种事情发生，就是我们义贼的责任……”

你说的都没错，但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难道说监视当权者这种事情，在削肉断骨的战场上，比人类的性命更重要吗？

我和同伴至今为止经历了多少大小战役，既然你亲眼见证的话也应该能明白其中的危险吧？

有人会因此受伤，甚至有人会因此丧命。在这样的战场上，我绝不会记漏任何一个曾对我们伸出过援手的人——

“呜……因为你们最后都赢下来了呀”

“而且，监视战场上的表现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们是否会被愤怒冲昏头脑而变得喋血也是十分重要的监视目标啊”

的确，当权者什么时候会暴走是无法预料的，所以如果她的认为自己是“当权者的监视者”的话，的确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正当的吧

但是，既然有那份闲情逸致去化妆成敌人来监视我，为什么不把那力量借给我，来减少哪怕一个死伤者呢？

“对……”

“对不起……”

小夜低着头，抱着膝盖哭成一团，她的泪水滴落在裙装上，染湿了一大片：

“我……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却忘记了眼前就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呜呜……其实……我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只是……想要……”

“所以……真的……真的对不起……请您原谅我……”

我扶着哭到手脚发软的小夜的肩膀，把她扶到了沙发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被眼泪蒙混过去，我告诉她，道歉什么的之后再说，请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就连你的泪水是不是伪装也无从得知

“呜呜……嗯，我明白了……”

按捺着抽泣，小夜咬紧牙关抬起头，用早已哭红了的眼睛看着我说道：

“王子，我对您的确有所隐瞒，因为我担心，您知道了真相之后，会轻视我的存在……”

“但是……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您……”

“因为，比起被王子轻视或嘲笑什么的，被王子敌视才是最让我痛苦的事情呢……”

“所以说，能请您，听听我的话吗？”

仿佛忘却了涕泪已把自己可爱的小脸涂花，小夜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点了点头，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

2

“首先，在魔物出现之前，我就是义贼这件事的确是真的啦……”

虽然你完全不相信呐……小夜嘟囔着，怯怯地窥视了一眼我的表情。

我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表示要等听完了再定夺

小夜叹了口气，盯着自己的膝盖继续说道：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是某个义贼团的成员”

“义贼团在刚成立的时候，做过许多惩罚独裁君主，恶德商人之类的事情，是一个非常正经的义贼团”

“但是，一段时间以后，因为义贼团的影响力甚至能动摇某些权力中枢，团员们就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忘却了监视当权者的这一初衷，他们利用影响力来煽动群众，对当权者施压，来夺取自己的利益和更大的权势”

“因为讨厌这样的义贼团，我选择离开团队独自活动了……”

“而最初的监视对象，就是王子的国家及其统治者”

说着说着，小夜又试探性的看了看我的脸，我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潜入王都后，就发生了那一场事变。复活的魔物开始涌向王城……”

“说实话，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听到王室仅存的王子逃出了王都，前往了女神的神殿的消息，我马上也跟到了神殿”

“不过，其实我觉得，这个国家已经完蛋了呢，因为，唯一能保护和带领人民的领袖，已经失去斗志逃跑了……”

“但是，当我在女神的神殿看到您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太过浅薄了”

“那只是一时的撤退并不是逃避。因为在祖国被魔物占据，束手无策的状况下，你的眼睛也没有失去光辉，而是充满希望的倒映着未来的影子。”

“那样的你，会被残存的部下们簇拥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真是一群不错的人啊……我小声的感叹道，小夜点了点头：

“即使面对着艰辛的现实，你也绝对不会退缩，珍惜着每一个伙伴，在每一场激战中成长……”

“一直在暗处看着你的背影，不知不觉间，我的视线变得无法离开你了”

“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只是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啊，为什么每天都想要去看你的样子呢？为什么时不时地，胸口会感觉闷闷的呢？”

小夜突然涨红了脸，双手紧紧捏着另一侧的后臂，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地说道：

“等到那时，你最终将王城从魔物手中夺回之时，我才明白这份感情究竟是何物……”

不会吧……对于我的讶异，小夜点了点头，恐怕是不想在，这最遭的场面下说出那句话吧，小夜痛苦的将捏紧的右拳贴在心口——

“我本想隐藏这份感情的……但是，和您约好了所以……”

“王子，我……”

“我从在神殿第一次看到你的那天起，就爱上你了，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爱上什么人……”

她究竟是为什么在这一刻露出了微笑，为什么在微笑时皱紧了眉头，为什么皱着眉头留下了眼泪，她那再次被泪水浸湿的眼睛，流露出了我完全看不懂的神情……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视线无法从那双眼睛离开，看着她颤抖着，痛苦地履行着约定：

“我也曾经考虑过成为王国军的一员，从内部进行监视……”

“但是，如果接近你的话，我怎么可能做出公正的判断呢？我作为义贼的骄傲不支持我这么做……”

“所以，我决定从敌人的身边来监视你……”

“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被恋情左右，我才觉得自己能看清你的本质……”

小夜轻轻地吸着鼻子，用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这样微弱的声音：

“说真的……我从一开始就感觉，你是和英雄之名最为相称的人”

“但是、我……从来不知道，恋爱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以，我弄不清楚自己的判断，是出于理性还是恋心，我是作为一个义贼认可了一国的主君，还是作为一个女人娇惯着自己的情人……”

“直到我觉得自己能冷静的判断之前，我就一直，一直这样监视着……”

所以你监视了我那么长的时间……？

虽然逻辑通顺，但你冷静下来需要的时间不会太长了吗？

“因为……呜……没办法呀……”

“我只要每一次看到你，就会再一次爱上你……冷静什么的……这么做得到呢……”

终于抬高了声音的小夜，快要哭干的眼眶里再次涌出了泪水，缓缓的把头别向另一个方向——

“您一定不知道吧。喜欢的心情无法传达……只能远望却无法相识是怎样的痛苦……”

“可是……无论看见你以后的心情是多么的痛苦，却又像疯了一样的去追寻……”

那颗心像是要炸裂了似的，小夜痛苦的扭动着身体，双手紧紧的按着心脏，喘着长短不一的粗气

不要紧吧？听到了我的问询，小夜立刻屏住了呼吸，顶着满头的冷汗，挤出了一个几乎破碎的笑容：

“嗯……没关系的……这是……早就习惯了的事情了……”

算了，监视我什么的怎么样都好了，你爱怎么样本来也是你的选择，但是你扮成魔物之后，究竟为什么要像魔物一样袭击我们呢？

“刚刚说了，投奔王子你们，是我作为义贼的骄傲所无法退让的做法”

“但是，我怎么可能不想站在您身边呢？”

“所以说，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扮成最弱的魔物，故意被王子你们打倒，每一次，每一次都尝试着这么去做了……”

“但是，王子你们却一直没有注意到……”

“我也就一直，浑浑噩噩的糊弄着自己的心情，直到，那个夏夜的节庆……”

夏祭之夜，是偷吃苹果糖的小夜，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难忘之夜

“那一夜……在漂亮的灯笼之间，我只能默默地看着，王子让各种各样的女孩子开怀欢笑……而我却……”

“而我却，只能在一旁偷偷地擦干眼泪……”

“因为我也想和王子在一起啊，所以眼泪，完全停不下来……”

原来如此，我心想，无论她是何种身份，都没有理由为了区区一个苹果糖被抓，想必，这是为了瞒过自尊心的最后让步了吧。

这一处不自然之处，的确只能用她的说辞来解释啊，我叹了口气，小夜并没有猜到我的想法，慌慌张张的说道：

“这些就是我所隐瞒的全部史实了，对不起一直瞒着您！”

“虽然，虽然我拿不出证据，但是……”

“也就是说……我会、我会用行动证明的，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值得大家的信任！”

小夜以几乎要扣头下去的气势，双手合十的拜倒在我面前：

“所以说，无论是作为弃子也好，打入敌人内部也好，什么样的活儿我都会干的……”

“我绝对不会说什么希望您也喜欢我这么任性的话，请让我一直单相思就可以了，所以……”

“请让我证明，我对你的爱意，并不是谎言，可以吗……？”

小夜颤抖着，像是等待着判决一样，静静地闭着眼睛，保持着拜托的姿势

毕竟一直有扮作魔物的事情原本也就是她自己坦白的，对于做到这种程度的人也要保持怀疑和排斥的话，反而等于印证了小夜的监督是合理的呢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手轻轻地放在小夜的头上，告诉她，可以留在我的身边了

“王子……”

对着眼神仿佛复活了一样恢复了闪耀的小夜，我附加道

只是同意你留在身边而已，并没有说就相信你了。

信赖是自己争取的，现在，轮到我来看清你的本质了。

“谢谢……王子……”

擦干了眼中浮现的泪水，脸上尚挂着泪痕，眼中尚布满血丝的小夜，对着我露出了向日葵那样，大大的微笑

“一如刚才所言，我会在暗处去挑战王子身边的每一个阴影”

“我认为这是最适合我的做法，而且……”

“在正式得到你的信任前，作为一个暗中活动之人，你的光辉太过耀眼了”

期待你的表现。我抚摸着她的脑袋，看着她的瞳孔像小猫一样眯成了一条线：

“王子……我，会加油的！所以，从今往后，请您看着我吧”

“总有一天，我要争取到能在您身旁，与您共享每一天的阳光……在那之前，就让我不辞万死地，守护着你的光芒吧”

3

“真、真少见呀，王子居然会传唤我什么的”

小夜摇摇晃晃的走进了我的房间，嘴上挂着从眼睛里完全看不到的笑容。显而易见，她在掩饰着什么。

这是发生在，远征归来回到堡垒时的故事。

从清早开始的魔物扫荡作战结束后，我就派人传唤她来到我的房间了，而现在，比她应该抵达的时间已经晚了近一个小时

“接下来，有什么密令吗？”

“诶……？？”

“您、您是说，要我把衣服脱了？？”

没错，命令就是，给我把衣服脱掉。我背对着她，不让她看到我的表情地，说道。

“再、再怎么说也不能……”

“要、要是把衣服脱了，我不就……”

小夜的视线扭扭捏捏的在和服的衣襟上游移，一会儿像是害羞一样红着脸点点头，又皱着眉头狠狠地摇了摇头

等的不耐烦了。我转过身，一把拉开的领子，把和服拉到了她腰际

“——呀！？你……你想做什么啊……！”

脸蛋红到冒出蒸汽的小夜，挥舞着小粉拳捶打着我的胸口

此乃假象。我佯装不知所措地，寻找破绽，一把撩开了她背后的长发——在少女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道血红的伤疤。

果然如此……这么深的伤口，只做了一下应急处理就赶过来了啊，因为紧张的挣扎，一些地方已经开始渗出了血迹……

“您……您知道了吗？我、我在今天的战斗中搞砸了……”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绝望地，小夜放弃了挣扎，低着头，丧气的说道。

因为我看到了。

“怎、怎么会……？”

“我明明有好好的化妆成魔物，偷偷地作战的啊？”

就是能看到啊。

曾经发誓要在暗处为我奉献一切的小夜，使用她最擅长的易容术伪装成魔物，偷偷地化解着我军察觉不到的危机。

这种奇袭虽然十分奏效，但相对的，她的行动也无法获得我军的支援，即使被砍成了重伤，也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是啊，所以说……您是怎么会看到的……”

我啊，是整个部队的指挥官对吧？

既然如此，就有责任注意好每一个伙伴的状态对吧？因为有同伴受伤的话，就要提供及时的治疗。

“伙伴……？”

“您是说，我算是您的同伴吗？？”

喂，重点不是那边吧……话音未落，我惊讶的发现，小夜的眼眶里，居然噙满了泪水

原来如此，之前好像说过，想要得到信任的话，就要用行动来争取什么的……

因为自那以来已经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了，实际上我早就已经默认她是我们，比较特立独行的一员了……不过，似乎她还在为了完成那一天的约定而拼命着啊

“我也是……伙伴了吗……”

“呵呵……谢谢您，王子。就算只是敷衍我的，我也已经很开心了～”

她的笑容，眉眼都眯成了弯弯的月牙，柔和的，压抑着，去表达自己的喜悦。

但那笑容却很快被痛苦的呻吟声取代了，抱歉，是我刚刚的动作太粗暴了吧……

现在已经不是闲聊的时候了

“呀！？王、王子！？想和我……的话……这、这种事，等伤好了，我会……”

一边注意着不要让伤口裂开的更严重，我用手臂从腿部托起了小夜。

小小的小夜就像是坐在爸爸臂弯的小孩子一样，却很快的收敛起了幸福的表情，拉住了我的衣袖：

“请、请等一下啦！ 这样子、我、如果被人看到的话……”

你在担心什么呢，我回应道

我军中有不少女孩子的治愈师，你的伤口虽然严重，但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但、但是……军队里有不少不认识我的人吧？”

“如果被他们看的话，就会传开王子……强抢民女什么的传闻也是有可能的啊”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传闻啊……就算真的有，之后去解释一下不就好了。

比起那种事情，给你治疗更要紧一些吧？

“王子……”

呜咽声从极近的耳边传来，一滴泪水划过了她的脸颊——

疼、疼吗？要我换个姿势吗？而作为应答，我看到小夜蝴蝶一样的发带左右摇晃。

“不……我只是、开心……”

“王子……在为了不碰到我的伤口，十分温柔的抱着我，所以……”

那泪水下的笑容仿佛再也了无心愿了一般幸福，小夜轻轻地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王子啊……”

像是要说悄悄话一样，她附在我耳边小声地说道：

“现在，你会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但，这里还是保持沉默比较温柔吧……我就这样托着她，走到了房间的门口

手，停在门把手上，给她留出了发言的时间。

“王子……”

“………………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哈哈，早就知道啦。这么说着，我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夕阳的余晖，仍然能闪耀得让人不由得瞳孔一收，大地都被染成了一片橘红——

『总有一天，我要争取到能在您身旁，与您共享每一天的阳光』 看着眼前的景致，我想起了她以前曾经说过的话……

“呵呵……夕阳真美呢”

小夜温和的笑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却被太阳刺激地流出了泪水

啊啊，点头应和着的我，恐怕也是相同的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