帯結び／肩パット・Ｓ・譲吉

绑腰带／肩垫・Ｓ・让吉

[德岛县]

　　穿过淡路岛，映入眼帘的是鸣门大桥下呈雪白的旋涡状潮流。

　　比碧蓝更深的大海中，潮流之带仿佛在翩翩起舞。

　　上一次回到老家是多少年之前呢。

　　我透过高速大巴的窗户凝视着波浪涛涛的鸣门海峡。

　　去了东京后，所有的生活都被繁忙的工作牵着头皮，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回趟德岛老家看看家里人的时间都没有。嗨，其实这只是个借口，可能是因为我总觉得，工作上没能立下大业的话就没有回乡的脸面。

　　七月上旬。翻翻手机，看到了奶奶留下的一段电话录音。

　　“夏澄，今年盂兰盆节回家来一趟吧。”

　　奶奶说话慢慢的，声音有些哑，但是却很有精神。这让我感到一阵放松。

　　我仿佛看到穿着深灰色西装在东京紧张工作的女孩，瞬间穿越到被奶奶牵着小手的少女时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听着奶奶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还没到吗？”

　　“还有一会儿就到啦。”

　　过了鸣门大桥，大巴进入四国境内。好久没有看到的山脉，上面的植物呈现出夏天的颜色。不知不觉之中，被旁边座位上回老家的一对母子的对话吸引住了。

　　“还有几分钟到呀？”

　　“大概四十分钟吧。”

　　“去不去看跳舞呀？”

　　“好呀，明天去看。”

　　“奶奶也要跳吗？”

　　“要呀，奶奶跳得可好了”

　　“我也跳得很好哦”

　　小男孩一下子举起双手，把手合上又分开，像模像样地展示起他的舞姿。妈妈笑得前俯后仰，只能夸道：“真的呢，跳得和奶奶一样。”

　　八月十二日到十五日的四天，德岛的仲夏因阿波舞而变得热闹非凡。

　　平时宁静安详的县民们只在这四天变得非常特别。男女老幼在炎热的盛夏，激情高昂地加入到边跳边行进的阿波舞群中。这一风俗据传有400多年的历史。

　　“YATTOSA YATTOSA”

　　牙牙学语的男孩子们也念念有词地欢呼着这个传统的口号声。

　　突然间，合着横笛旋律的独特伴奏声深深传入耳中。小时候经常感受到的那股按耐不住的兴奋感慢慢地回来了。

　　每到仲夏之际，德岛市内的新町川便会被灯笼映红，炫目耀眼。

　　陈年印象到今天依然是那么的记忆犹新。

　　扣着鼻绪的白色鞋袜轻轻夹着木屐。由三味线领头的伴奏热闹非凡。高高举着长灯笼的人群中，柔和秀美的舞舞者跟着节奏翩翩起舞，婀娜多姿。

　　每当走近舞者身边不禁仰视而去时，做工美丽的斗笠之下，她们那红的艳丽的笑容总会令人心情澎湃。还是小孩子的我，没准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成人的端庄和美丽。

　　阿波舞每年都是和家里人去看。每次奶奶都会帮我穿上浴衣。

　　一到放暑假时，在老桐木箱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浴衣就会被搬到和服穿衣间，挂在房间的一角。

　　穿衣间里有块大大的镜子，从那里映射出的是一个略低着头，看上去有些胆小的自己。和开朗可人，大我两岁的姐姐不同，我是一个总爱呆在图书馆看书的普通女孩。小时候的我就是那样的。

　　站在镜子前，奶奶慢慢地为我拉好浴衣袖子，一时间，感觉我的身体也没那么僵硬了。穿好袖子，对好领子，一股淡淡的桐木箱清香也飘鼻而来。

　　手法娴熟的奶奶取出与蓝色相称的漂亮红色带子，没有两三下就绑好了。我透过镜子细细观察着这一过程。对了，奶奶曾经说过，穿和服最重要的是绑好腰带。

　　“腰带必须捆得扎实一些，但是也不能太紧。该松的地方松，该紧的地方要绑紧。”

　　充满自信的奶奶把长长的腰带紧紧地绕到我肚子上，但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恰如其分的压力正好托住了整个背部，让腰挺起来，人也站得更直。一直低着的头也跟着抬了起来。

　　“夏澄可真是个漂亮的阿波女孩儿呀。”

　　可爱的花文库结装饰起小小的后背。穿完后再在薄薄的嘴唇上涂上和带子同色的口红。

　　“腰带不会松掉吗？”

　　“就算跑起来也松不了的。”

　　“真的吗？那跳舞也不会掉吗？”

　　放不下心的我，在镜子前反反复复地看着奶奶打好的花纹库结，一遍又一遍地问奶奶。为了让我放心，奶奶边轻轻按住我的肩，说道：“别担心，没事的，一定可以的。”

　　“奶奶以前帮好几个舞者穿过浴衣呢。跳个舞啥的根本不会松。”

　　“真的是真的吗？”

　　“好啦，如果松了，你要不回到奶奶这儿。只要是夏澄的腰带，奶奶随时都可以帮你重新绑好。”

　　奶奶开心地笑了。仿佛是在看着夏日明晃晃的太阳一般，眯着眼，眼角的皱纹更明显了。如此炫目的笑容，令我也不禁和奶奶一样眯起了眼睛。

　　在奶奶那个年代，她可算是不多见的职业女性。

　　战后曾经在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跟着美发师当学徒，20多岁时搬到了城里，开了自己的第一家店。奶奶伶俐开朗，工作勤勤恳恳。奶奶因为曾经为无数舞者结扎带子，还能把店铺搞得有声有色，备受邻居们的敬仰。

　　现在发廊虽然给了叔母，但是她还是没停下理发或穿和服的工作，顺便也帮叔母打理店铺。

　　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大学毕业后，当我告诉家人我不回老家，而是要到东京的出版社的工作时，奶奶是唯一没有反对我的人。

　　“挺起胸，把背伸直了，做什么都要先有自信。

　　说完后，奶奶又去说服我的父母。

　　民家和餐饮店越来越集中，窗外开始热闹了起来。刚才还生龙活现的小男孩可能抵挡不住长途跋涉，一头倒在妈妈的手臂中睡着了。

　　奶奶看到现在的我会说些什么呢。

　　出版行业的工作远比想象之中要辛苦得多，朝夕忙碌于工作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照镜子的时候音乐能看见那个没有自信的自己。

　　“――得让奶奶帮忙重新绑一下腰带了。”

　　对着大巴窗户上那个小女孩轻轻嘟囔完，耳边传来欢快的木屐点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