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億人的世界

第5話 眾生學院

眼前是一副讓人高興不起來的情景。

被劫持做人質……這一點自然不必說，是相當糟糕的態勢，當然還有更嚴重的狀況，這幾個叛軍士兵除了那個長官模樣的傢伙以外，都不是蘇克賽因帝國的人，理所當然的，他們說的都是外語，不過阿爾卡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沒法交涉……嗎，話說這些傢伙真的會用槍么，拿著那種危險的東西轉來轉去可沒法讓人安心……不對，本來就是來胡搞的……”

眼下他們盤踞在這間店裡已經快要半小時了，當然他們沒有要走的意思，剛剛有幾個人被抓到後面的房間裡去了，不知道他們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外面已經趕到的警備隊把這間不起眼的小店包圍起來了，一個口氣上聽起來像是警官的人正用一台老舊的擴音喇叭大聲地喊著話：

“裡面的暴徒聽著，立刻停止你們的暴行，我們將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

“信你的話才有鬼了，這幫叛軍又不是傻子……”阿爾卡為那個警備隊員的智商感到著急，“既然外面那幫傢伙指望不上，只好靠自己了嗎……”

“不過，話雖然是這么說，眼下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該怎麼辦呢。”

阿爾卡一邊乖乖地蹲在地上，一邊默默地想著逃脫的方法，就在他走神的時候，忽然迎面打過來的槍托把阿爾卡強行拉回現實。

阿爾卡疼的眼冒金星，支持不住平衡倒下的時候又碰到了旁邊的椅子，阿爾卡感覺自己的意識好像有一瞬間中斷了。

面前的傢伙說著外語，阿爾卡一句也沒聽懂，不過大體意思好像是叫他到裡面的房間去。

於是阿爾卡被粗暴地從地上提了起來，原本趴在阿爾卡胸前的麗絲一下子哭了起來，大概她覺得阿爾卡要被干掉了吧。

“不要緊，沒問題的。”阿爾卡用眼神這么告訴麗絲，然後把面前那個士兵的手拿開了。

“我會走，別碰我。”

其實阿爾卡是想耍耍帥，不過對方回敬給他的只有槍托而已，阿爾卡的左臉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下，他覺得整個左臉變得火辣辣的。他就這樣一邊被火槍槍管頂著，一邊進到了裡面的房間。

裡面的房間門上有空氣淨化器，在這個房間裡可以摘掉面具，雖然摘掉面具會舒服很多，不過阿爾卡並沒有這么做。不想被看到臉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他的面具是硬皮革做的，必要的時候搞不好可以當武器用。

那個外國人把他扔進房間就又出去了，比起自己的安全，阿爾卡現在更擔心麗絲的處境。不過坐在這個房間深處的那個人開口說話了：

“放心吧，我們不會對你的女伴做什麼的，不過她長得蠻可愛的嘛，妹妹嗎？還是說……女朋友？”

心裡的想法完全被看穿了，這令阿爾卡十分不爽，不過礙於他手裡那個會噴火的玩意，阿爾卡忍住了。他打量著坐在裡面的人，跟阿爾卡想的幾乎一樣，怎么看都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大叔，鬍子拉碴的下巴上面是一張看起來像是熬了幾天夜一樣疲憊的臉，要說比較醒目的地方的話，大概就是那道幾乎貫穿了整張臉的刀疤了。

“找我有何貴幹，叛軍先生？”

“哦，口氣挺大啊，知道自己的立場嗎。”

“人質而已，又不是奴隸。”

“嗯，有膽識，將來一定能成為人才的。”

“這可真是過獎了。”

“廢話就不多說了，還是說正事吧，”那個大叔把槍扔在面前的桌子上，顯示出自己沒有敵意，“看你的口氣你是知道我們了，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不過你要是把我們想象成一般的叛軍那就令人不悅了。”

“叛軍難道還有區別么？”

那個大叔露出一臉驚訝，像是聽到有人問男人和女人的區別一樣。

“那是當然了，把叛軍歸為一談怎么可以。”

“那你能解釋一下你們現在的所作所為跟一般的叛軍有什麼區別嗎？”

“好吧，先問你一件事，你所理解的叛軍是什麼。”

“對當下政權有所不滿，企圖推翻目前的政府獲得國家領導權，或者為了與政府達成某些協議而使用武力手段強迫政府接受……這樣的一幫人。”

“哦，真是專業獨到的見解啊，本來以為你只是個窮工人，沒想到肚子里還是有墨水的嘛。”那個大叔笑著這么說。

阿爾卡沒回他的話，大概處於直覺，那張笑臉背後好像隱藏著什麼不得了的陰謀。

“不過你說的倒也沒錯，但是，不夠全面。”

“？”

“這么跟你說吧，你覺得人類在這世界上算什麼？”

“‘病毒’吧……”阿爾卡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句話，大概是因為麗絲的新書給他的印象太深了。

“哦！看來你已經讀過這本書了嗎，真是感動啊，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書迷呢。”

“作者現在就在外面，你要簽名嗎……”雖然阿爾卡很想這么說，不過為了麗絲的安全，他什麼都沒說。

“正如書裡所說的，人類，就是病毒。給你講個故事吧，第一個來到瑪菲大陸上的人，記得沒錯的話……是叫……列柯希文……來著？算了這不重要，他來到這個大陸上是600年前的事，當時這片大陸是什麼樣子你知道嗎？”

“大地為綠色植物所覆蓋，藍色的河流像是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天空中漂浮著白色的雲朵，跟故鄉比起來這裡簡直就是仙境……沒記錯的話，『列柯希文遊記』里是這麼寫的。”

“沒錯，你能想象那幅光景嗎？”

阿爾卡試著想象了一下，但出現在他腦海裡的只有灰暗布滿廢氣的天空和已經渾濁變黑的河流。

“想象不到吧，也就是說這片大陸曾經像是‘仙境’一樣，但現如今卻變成了這幅鬼樣子，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是誰干的好事吧。”

“人類……嗎。”

那個大叔點點頭，笑而不語。

阿爾卡至今從未懷疑過這個世界的合理性，至少他覺得世界變成什麼樣子都不關他的事。

“想想看，人類來到這裡，發現了地下的煤和鐵，發現了大片大片的森林，想要做的事是什麼？當然是定居了，這簡直像是這個世界送給人類的禮物一樣，至少那些大工業家和大科學家是這麼想的。”

大工業家，掌握著千噸級蒸汽機的所有權，指揮生產的政府要員；大科學家則是掌握著20位級大差分機，不停地提出新發明的政府要員。

“於是結果你也看到了，原本的森林被砍伐殆盡，大地被礦坑填滿，河流和空氣變的污濁，最後結果必然是毀滅。”

“這……”阿爾卡感覺有些語塞。

“原本‘世界送給人類’這句話就不對，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不屬於任何人，是人類從這個世界手裡硬搶過來的。就像是病毒一樣，從細胞里獲取養分，不停地繁殖，最後細胞完蛋了，病毒們再去尋找新的宿主。”

“但這也是為了生存……”

“是啊，為了生存，但是你想一下，有一個人生病了，因為他身體里有許多病毒在四處亂竄，最後這個人病死了，尸體被火燒掉了，那這些病毒會怎么樣？”

說到這裡大叔識趣地閉上了嘴，阿爾卡想象著，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沒錯吧，所以才有了我們‘眾生學院’。”大叔又開口了，“人類的做法是錯誤的，這樣下去人類只會走向毀滅，我們的目的，就是要糾正這個世界，把屬於世界的東西還給他們。”

說這句話的時候，阿爾卡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充滿希望的眼睛。

“所以，少年，要加入我們嗎？”

阿爾卡猶豫了。